去了哪里,东方醉此刻无暇顾忌,睁开眼,她握紧双拳……不,应该说是,她在想象中握紧了双拳,因为,她现在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难感觉到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雪上一枝嵩。
这是不夜宫的毒。
想不到,她竟然栽在自己的东西上面。
想不到,她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想不到,柳扶苏竟然如此……聪明?诡计多端还是心机深沉?
都不是。
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过于自负的相信不可能,即便在和东方澈交谈时感觉到有人靠近也未去在意,就算其后闻到空中飘散着的淡淡荷花香也全然无法去和毒药联系在一起,到了最后,面对着黑暗中的四处石壁,她还是不能够相信自己被柳扶苏软禁了。
“不知你是不是逃命的高手呢?”
东方醉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柳扶苏站在石棺外和自己说话了,似乎从第一天自己让他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来过,只是每天都从缝隙里给她丢进来一些干粮和水袋,东方醉不会绝食,因为她还要留着命出去。
雪上一枝嵩是她研制出来的毒药,毒性如何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如何解毒,她也有的是办法,此时此刻,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不要惹怒柳扶苏,仅此而已。
这一点东方醉做得很好,因为她已经不再拒绝回答柳扶苏的话。
“怎么。”
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寒凉,但是对于柳扶苏来说已经很好很好了,他不奢求她能在自己做了这种事情之后还原谅他,她肯和他说说话他就已很满足。
“你也许不知道,我对于逃命是十分拿手的。”
柳扶苏这句话中难免含着少许的得意,东方醉对此只是一笑而过,不做任何回答。
柳扶苏也不介意,径自道,“王爷是天下最俊俏的女子了,如此出去,定会引来诸多关注的。”
东方醉微挑了一下眉梢,这一点他似乎理解的有些晚了,如果在一开始他便这么想,那不就省去了很多的苦恼,也省去了如今的……
哎,说过去有什么用,过去终究是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只不过,在东方醉的过去有柳扶苏的名字,在东方醉的现在和她的未来当中,他柳扶苏半个字都不存在。
“是么,柳公子慧眼,天下爱慕本王的小哥儿多着呢。”东方醉半开玩笑半不屑的哼笑道。
石棺外,柳扶苏的脸病态苍白着,他的手捂着胸口一大片鲜红之上,纯白色的长衫因这一片鲜红显得更加白皙,白的几乎要与一切融为一体。
“你是凭着什么坚持到现在的?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有如此大的力量,让你可以这么决绝……”柳扶苏这个问题问得好,东方醉也曾很好奇,只是在需要决定的那一刹那才恍然大悟。
“凭着什么?”东方醉似乎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只不过一直在想,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给我的孩子和夫郎幸福。”
沉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
就在东方醉以为柳扶苏已经离开的时候,石棺外响起极轻的抽泣声。
东方醉本就内力深厚,此时虽然体内还有不少的毒素,但多少已经清减许多,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对于柳扶苏压抑的哭泣声,东方醉如果听不见就太废柴了。
没由来的有些愧疚,东方醉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柳扶苏将捂着胸口的手挪到脸上,带着血迹的手擦过下巴,带着点点猩红,“为什么……因为她离开了我,曾经爱我的人离开了我……”
东方醉自然不会傻到他说的“她”是水风轻,完全不是她自恋,只因柳扶苏此时此刻话中的暗示太多了,她无法遏制的将自己代号入座。
“你还爱她?”她压低声音问道。
“爱。”毫不犹豫的回答,这让东方醉和柳扶苏两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东方醉没有太久犹豫便接着问道,“那她还爱你么?”她也在问自己,如何的答案,她早已经就知道了,只不过,现在需要提醒另外一个人,替他思考,替他找寻。
“……”
没有人回答东方醉的话,回应她的只不过是越来越响的哭声罢了,东方醉深深的叹息了一下,“你还哭什么?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该哭的是她才对。”
“什么?”柳扶苏哑着嗓子发问,声音里透着的软弱勾的东方醉只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柳扶苏再如何对不起自己也只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她……
“哎……”东方醉这一次是替自己感到叹息,“因为,你失去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她失去了一个深爱她的人,你说,该哭的是谁?”
分手后的思念不叫思念,那叫犯贱,东方醉从来不是个贱人,所以东方醉不会做拖泥带水的事情,爱就爱,不爱就拉倒,到哪哪个大哥都给碗粥吃,过的了就对付着过,过不了就离,就这么简单。
换句话说,这叫捂好自己的裤裆,尊重别人的裤裆,你可以低俗,但是绝对不能庸俗,你得考虑所有人的平均水准。
——不需要去迷恋东方醉,因为楚衍才是传说。
不能迷恋姐,因为姐夫会揍你。
“就算我做什么,你都不会从新回到我身边了,对吗?”
轰隆隆之后,东方醉眼前一亮,柳扶苏红着双眼冒了出来,披头散发,苍颜红唇,十分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只能够看到他的头,因为身体中了毒,所以她不能动弹,也便如此和他对话了。
“对。”她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在眼睛里都没有分毫的掩饰。
柳扶苏觉得自己的心都结成冰了,他好恨好恨,他好想做到自己对水风轻说的那样,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可是……
“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男人。”
东方醉替他的心的说出了这句话,柳扶苏一窒,赌气似的狠怒起来,“不是?呵,任何人都可以变得恶毒,只要他尝试过什么是嫉妒!”
东方醉不语,只不过淡定的对着他摇了摇头,“你不是。”她依旧否定。
柳扶苏却红了眼。
眼眶越来越朦胧,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掉在东方醉的脸上,手背上,衣服上,然后慢慢蒸发,消失。
接着,这样的日子便一天天过去,东方醉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她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去晒晒太阳真的可能会变成僵尸也说不定……
她心中脑中满满的都是楚衍的身影……她在这里,不分昼夜,她不知道西蒙的情况如何,不知道楚衍好不好,孩子有没有保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节气,不知道东方一萌下一步会怎么办,也不知道东方澈究竟怎么处置的萧湘……
她此刻就仿佛一个世外人,对一切毫无所知,完全被隔离在外,明明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却相距甚远,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她陷入良久的沉默。
日子仍旧再过,柳扶苏仍然会时不时过来,只不过他过来的频率间隔越来越久,直到后来,东方醉看着那久久没人推开过的棺材盖后面出现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衍儿……”
这一声呼唤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忍耐,东方醉无力的垂下头,陷入昏迷。
楚衍惊呼一声,上前用力将东方醉带出石棺,青在楚衍身后焦急的望着,一见东方醉露头,赶忙从楚衍手中接过来。
“王君身子重,让属下来!”
楚衍看看自己已经七个月的大肚子,咬了咬牙,将东方醉递给了青,青小心翼翼的横抱起东方醉,这个时刻她想了很久了,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幅情景之下实现的,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而楚衍除了面上有些过度苍白之后一切都十分正常,他还有闲心居高临下的观看地上歪歪躺着的柳扶苏的丑态。
柳扶苏恨不得立刻死去,他瞪着楚衍,“你现在满意了?你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你说什么?”楚衍只觉得好笑,如玉般无暇的清俊容颜上浮出点点讥笑,“夺走?从未属于过你的东西,何来夺走一说?”
柳扶苏没有力气反驳了,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好像随时会死去一样,楚衍就这么站在那里很久,一直到赤和紫过来禀报青已经同蒋诚带着东方醉返回王府时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走到墓室门边,楚衍长袖一挥,对紫吩咐道,“将他带回王府,留着他的命,要如何处置他,让王爷自己决定。”
再没犹豫,楚衍白纱长衫,头戴黑纱玉冠遮面,雍容温婉的绝美容颜若隐若现,最是诱人便数“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这一刻的楚衍,美的模糊了性别,美的梦幻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