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自从回宫,皇帝元诩并未留宿在李诗茹的甘泉宫,只是如常还去翠薇阁过夜,倒叫许多人松了一口气,皇帝元诩特许了李诗茹不必去拜见皇后和太后。
这一日,到了晚膳时分,李诗茹在冷宫中简衣素食了许久,这十数道菜一一上桌,李诗茹的胃口并不太好,每样菜只是略略的尝了一口,便都赏给了下人,又叫小厨房给竹言,绿衣和碧痕三人做了几样时新的菜式,低低的嘱咐道,“仔细看着底下的人,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碧痕肃然道,“都仔细盘查过了,这些人都是陛下亲自挑的人,已经算小心了,不过我们还是会仔细留意的。”
绿衣说道,“咱们会一万个小心的。”
李诗茹微微颔首,踱步到了庭院中,看着清露寒霜,凝在月色金明的瓦檐上,遥望着宫殿楼阁起伏连绵,这样熟悉的气息,细腻的脂粉气中带着割舍香料混合的甜香,那是皇宫中特有的气息,一丝一缕的沁入心脾,李诗茹深深的吸了几口,终将清冷的寒气缓缓的透入肺腑之中,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有着这样的清醒,李诗茹凝神片刻,吩咐道,“竹言,替我更衣。”
李诗茹换了清简寡淡的装束,通身一袭云紫色如意襟暗纹锦缎长衫,发髻间的珠花也是以银饰为主,颇有些洗去繁华的素雅之意,李诗茹披上了夜行的墨绿色的大氅,扶着竹言的手茕茕独行,直到太后所居的紫微宫门前。
前去通传的小太监没有半分的惊诧之情,仿佛料定了李诗茹会来一般,只是行礼到底,道,“贵嫔娘娘请吧,太后已经准备好了茶点等着您呢。”
李诗茹翩然入内,太后的紫微宫她还是第一次来,紫微宫中布置得大气精雅,看似都是极为古朴的东西,可是一一细辨去,每一样都是名家至宝,是洗练后的奢华,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富贵,曹雪芹曾经说过白玉为堂金作马,金堆玉砌繁锦绣,殊不知真正的华贵富丽,是洗褪的金沙隐隐,从来不少显露于表面的珠光宝气,亦可见,这些年胡太后稳居后宫,掌控前朝,日子过得确实不错,而这个女人也不一般,并不是表面上看的只是俗艳而已。
李诗茹深深的福了一福,道,“久未向太后娘娘请安了,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李诗茹抬起了头,只见胡太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问道,“太后娘娘您一向喜欢焚香,今日怎么不焚了?”
胡太后微微嗤笑了一下,“留了上好的茶给你喝,若是用了檀香,反倒会冲了茶香的好气味,坐下吧!”
李诗茹含笑往榻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太后娘娘知道臣妾今夜必定会来?”
胡太后抬手端起了桌旁放着的一套白瓷茶具。
李诗茹知道北魏时期烧制瓷器的装烧办法是,先在窑床上放置柱形支垫,柱形支垫上放置器物,器物内底放置三足支垫,三足支垫上再一次叠加数层器物。以柱形支垫支撑器物,其作用是避免和防止器皿坯受窑床底部沙尘污染釉面,又可使瓷器坯件处于适当的最佳温度区,三足支垫的作用是隔离瓷器坯件,防止坯件在烘烧过程中相互粘结。
这种重合叠烧法在汉末,魏晋时期已经出现,其优点是增加了装窑密度,充分利用窑室空间,因此这种装烧的方法延续的时间很长。
巩县窑的北魏白瓷一般是与青瓷同窑一起装烧的,数量上青瓷多于白瓷,两种瓷器在窑床上安放的位置可能不同并且是固定的,就目前而言,这是在中原地区发现的最早烧制白瓷的窑炉。
与青瓷同窑烧制伴出的白瓷,在器类,形制,制作工艺等方面基本上与青瓷相同,器类以碗为主,皆为深腹,下有饼形足,口沿外饰弦纹一周。其次是杯,此外还有盘,斗,盆。
一般北魏白瓷制品胎壁都比较厚重,而且厚薄均匀,自口沿向下逐渐加厚,胎质比较细白,可知瓷泥经过了淘洗,烧成温度高,胎体有的有气孔和黑点,一部分器物通过施化妆土,器内壁施满釉色,器内积釉现象比较普遍,外壁色釉过腹,少见垂釉现象。
釉色一般白中泛青,是早期白瓷的特征,而北魏正是白瓷,白瓷是汝窑的前身。
胡太后用茶拨拨去了茶叶沫子,用茶漏把茶倒入了公道杯中,胡太后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段手腕,手腕上一只碧绿色的翡翠镯子,碧绿得像一汪深沉不见底的湖水。
胡太后穿的并不像往日般隆重,只穿了一件随身的月白色长衣,锦缎柔软,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一双如秋水一般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的面庞上格外的明亮,她的脸上未施脂粉,双眉纤细修长入鬓,自有一种淡然,却像是一只白玉兰花,与她素日里的浓妆娇艳不同,却像是两个人一般了。
胡太后推过来一盏茶给李诗茹,“这是上好的茉莉花球,是茉莉花茶中的精品,你尝尝。”她抬眸看着李诗茹,眼眸深沉却还算是温和,“你若不来,岂不辜负了朕的好茶!”
李诗茹的唇角微微一勾,端起了茶,轻轻的啜了一小口,茶香四溢流出,在唇齿间留下淡淡的涩浓浓的香,舌根生津,却是不错,不过在那浓浓的香里面却有一点儿隐隐的酸味,李诗茹嗤笑了一声,“臣妾不敢辜负。”
胡太后盘腿坐着,胸前一汪琉璃翠的玉牌长长的坠落,静静的蜿蜒而下,那样的颜色,总是让人看了心静如水,然而,在这房间中的两个人却是心思百转,过了半晌,胡太后这才笑了一声,“皇上没有白疼你,哀家也没有白疼你,你到底是熬出来了!”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丝的惊异。
李诗茹看着她的神色微变,已经知晓胡太后在她的茶里面下了毒,她只是淡淡而笑的看着胡太后。
胡太后终于开口,“你也算是厉害,知道一把火烧了冷宫,更知道和元诩通信,里应外合,现在满宫里面都知道你被皇帝这样从冷宫里面抱出来,你们几个趁着我放松了警惕,就给我来了这样一出戏,很明显,潘外怜肚子里面的孩子还在,她的身子还是安康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那毒你们是怎么解开的,还有,我给你茶里面下了毒,你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坐在我的面前,我还真是好奇。”
李诗茹嗤笑出声,“太后英明,即便你说的都对,又能如何?”
胡太后瞟了李诗茹一眼,沉声说道,“你倒老实,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李诗茹站了起来,把头伸到了胡太后的面前,逼视着她,“你觉得你现在杀得了我吗?尔朱部已经准备停当,一旦我这儿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你想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还要奉劝太后一句,最好是安安稳稳做人!”
胡太后冷笑了一声,伸手托起了李诗茹的下巴,和李诗茹对视着,然后放下了手,推开她,“好了,你这刚从冷宫出来,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不要这样看人,对你的眼睛不好,不过,你要记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既然皇帝能把你从冷宫里面个接出来,我便还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在这皇宫之中活得生不如死,路,我们要慢慢的走……”
大殿之中更漏声清晰,杯盏中茶已经凉去,李诗茹逼视着胡太后,听着窗纸外冷风吹动松竹的婆娑之声,仿佛自己也成了寒风冬夜里摇曳无依的一脉竹叶,“好,我们就慢慢的走下去看好了,不过,你总得让我苟延残喘一息尚存吧,哈哈。”李诗茹冷笑出声。
胡太后微微颔首,“我不会杀你的,你的背后有你们尔朱家族的强大势力为援,而尔朱荣,你的父亲却真的是个真男人,朕颇为倾心,你最好明白这一点,站对位置,这样才能在这宫中好好的活着。”
其实李诗茹也有一瞬间的疑惑,胡太后已经位高权重,安享太平,为何还要如此在意权势,不惜杀死自己的孙儿,难道权利欲望就真的要比亲情还重吗?
人活着总会为着一种执意,难道,在她的心里,这执意竟是如此的有悖伦常了吗!
李诗茹冷冷的说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懂有人真心对我好,有人想要害我。”
胡太后听罢此言,冷笑不已,似乎触动了她的心肠,“这皇宫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情,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们救你出来,就是真情吗?不过是要利用你而已,利用你尔朱家族的庞大势力来帮他夺权,你在这个皇宫里不过就是一个人质而已!”
“这皇宫之中,何人不利用人,又何人不被利用,这个皇宫真让人恶心!”李诗茹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