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也嗅到了这些想起,笑道,“这白花之中,侄儿历来都喜欢水仙,却不知道姑姑你也喜欢,这洛水湘妃是水仙之中的珍品,有凌波之态,确实美矣。”
北乡公主笑了笑,柔声说道,“传说水仙为舜之妻娥皇,女英的化身,当年舜南巡的时候驾崩,娥皇和女英两人双双殉情于湘江,天地怜悯其两人对夫君的至情至爱,便将两人的魂魄化为江边的水仙,才得此名。”
元子攸若有所思的望着北乡公主,“姑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了。”他说完转头看向了那凌水的花朵,轻声说道,“临水照花,姑姑你是喜欢水仙的忠贞之情,亦是深感娥皇,女英对夫君的恭顺无二,若不以夫为天,又怎么会是这般的生死不离呢,一心追随。”元子攸修长的手指爱怜的划过了莹润的花瓣,若薄薄的雪凝在了他的手指尖,他沉声说道,“这水仙开在冬日,凌寒风姿,格外难得。”
北乡公主端然而坐,只觉得热烘烘的融暖夹着浓浓的幽香往脸上扑了过来,几乎要人沉醉下去,失去了所有的防备。
若是真的能这般沉醉,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自从成为了尔朱荣妻子的那一刻起,便负着皇家之命了,而与此同时,有担着儿女与自己的前程,何曾有一日松懈过,连和自己亲人相对的时光之中,也得隐隐的绷紧了弦。
自己的家人不爱自己,不过就是拿自己当一个棋子,尔朱荣爱自己不爱自己她也无法确定,她只是知道,尔朱荣对她很好很好。
这些念头在元月的脑中翻转不停,已经勾起了心底零碎而杂乱的思绪,那滋味辛辣又苦涩,酸楚得几乎是闷住了心肺,逼得她握紧了拳头,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醒着自己不要让这种情绪暴露出来。
不管怎样,只能把这些不好的情绪都掩埋在心,任凭它咬蚀透骨,亦要保持着外在的雍容得体。
旋即,北乡公主的眉目温静,“子攸你来了,这自然是好的,你且不必着急,将军明日必会见你,你的所求我相信他应该是知道的。”
元子攸微微有几分动容,“姑姑这样说,侄儿便明白了。”
“好了,姑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子攸,你也早些休息去吧!”元月的语调沉静而和缓。
细白青瓷的汤盏在元子攸修长的手指尖下徐徐转动,看的久了,那淡青色的细藤花纹好像会突然攀援深长,蔓延出来数不清的枝叶,让人辨不清方向,元子攸轻轻的笑了,站起了身子,拱手行礼,“那姑姑,侄儿就告辞了。”
北乡公主元月点了点头,略略的欠了欠身,“好了,你去吧。”
看着元子攸的背影,元月轻轻的叹了口气。
尔朱荣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伸手轻轻的拥住了元月,低低的说道,“难为你了,月儿。”
尔朱荣虽然对其他人严厉苛责,但对北乡公主却一直都是温柔有佳,他虽有无数的女子围绕,但在他的心中,最重的还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家和国自古无法两全,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却情愿为了他而抛弃她的国家,他又怎能不为止动容。
元月靠在了尔朱荣的胸膛之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月儿,你是不是觉得难过了。”尔朱荣低声的问着。
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张开了眼睛,抬眸看向了尔朱荣,烟罗薄纱透过来红红的烛火,西番莲花模样的鎏金熏笼内徐徐飘出了几缕乳白色的轻烟,元月用手指细细的捏着尔朱荣领口上的盘扣,这是他最喜欢的样式,此时此刻才觉得这盘扣是这样的暖心,他依偎了过去,柔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你便是我的天,其他的我都不管了。”
尔朱荣笑容幽幽暗暗,口气温和到了极处,“月儿,我知道你心思,好了,不说了,我抱你睡觉去。”
说完一伸手,横着把北乡公主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层层的帷幕缓慢落下,月色蒙蒙,一片安静……
甘泉宫中,雨涵站在了李诗茹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胡太后要夫人和尔朱菩提入宫。”
李诗茹讶然的看向了雨涵,心里有些不安,她沉默的看着雨涵,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胡太后是想让夫人和尔朱菩提作为人质,他们一旦入了宫,便会性命堪忧,娘子,你得想个法子,阻止他们入宫。”雨涵的眉色中有隐隐的担忧。
李诗茹在心中暗道,他们来了,胡太后的手中便会多了两颗筹码,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欢大人说了,酋长借了十五万骑兵随同尔朱兆将军一同去往涡水,大将军称病未去,需要夫人留下来照顾,等过了年便要夫人入宫,高欢大人还说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请娘子你多加留意宫中的变化,想办法让胡太后改了主意。”雨涵沉沉的说着,在她的言语中李诗茹这才知道高欢的情形,她的心里也说不清楚是喜还是忧了。
李诗茹微微蹙着眉头,在心里暗想,这次大战关系重大,其中的诸多利益关系不言而喻,自己若是不出手帮忙,高欢恐怕也不好行事,若是尔朱荣赢了,自然就会有资本让北乡公主不必入宫,可是,一旦如此,势必会引起胡太后的不满,兴兵讨伐却是不好过了,可,若是输了,未来局势不定,也只能来洛阳,这一旦人到了洛阳,就是走不出去的了,势必会受制于胡太后,李诗茹左思右想,苦寻无法,却也只能说道,“请你转告高大人,我一定会处处留意的,还请你转告父亲,一定要让他务必小心行事,等有了解决的法子,我自然会告诉他们的。”
“好,我一定会转达到的。”雨涵也是一脸的担忧,目光看向了李诗茹时就带着一点点的忧伤,却终究还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娘子,我先行告退了,有什么事情,自会有人来寻娘子的,娘子要保重自己。”
李诗茹答应了一声,看向了雨涵,也为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淡淡的愁绪给感染了,心情瞬间变得不好起来。
雨涵低低的说道,“娘子,我走了。”
李诗茹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保重。”
涡水,尔朱兆打开了信件,看罢,这才对送信的使者说道,“请回去转告叔父,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一定会做到,放心。”
使者行礼离开,见他走的远了,尔朱兆这才找来众属下,令人在营房外守着,一切安排妥当了之后,尔朱兆这才开言,“明日的攻城之战,只需打和,不许赢也不许败。”
众属下都困惑不解,齐齐的看着尔朱兆,一个将领问道,“大将军,我们胡族十五万精骑,还怕了这区区数万南蛮子不成,一举攻破城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要打和呢?”
尔朱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看向了众将官,声音低了几度,说道,“胡太后要将军夫人和菩提将军入宫,我怕是赢或者是输,他们都会因此丢了性命,所以此战只能打和。”
有不忿的将领说道,“这个老妖婆简直太可恶了,若是惹怒了我们,和南蛮子联手,一起攻入洛阳城,把那个老太婆赶回老家。”他的话音刚落,便惹来了一片大笑声。
对将士们大逆不道的声音,尔朱兆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对众将士说道,“众位将领,都明白我的话了吧,明白了,就回去部署一番,此事只有我们知道,千万不要让元天穆也知道了,记住了吗?”
众将官齐声回答道,“谨遵将军之令。”
李诗茹知道,要想打听到胡太后的秘密,就必须抓住她的把柄,就要主动出击。
李诗茹再三思量之后,突然想起了凌美人那冷淡的神色,隐隐的觉得她和其他人的不同,李诗茹决意从她哪里下手。李诗茹知道,在狼群之中,狼群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是草原上的道理,用到这后宫之中同样适用。
李诗茹也是醉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番谋略。
她自嘲的笑了笑。
转过身,对碧痕说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凌美人。”
碧痕有些纳闷,问道,“娘子,我们去看她做什么,更何况竹言姑姑已经嘱咐了我,不让我们在这宫中随便走动,以防万一。”
“我知道,不用你管了。”李诗茹凝眸看着碧痕,你只管做就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要让竹言知道,她是皇帝身边的人,现在情势紧张,什么人都要防着点。
碧痕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
“你去准备一些点心,我们一起去暖阳殿拜访那个凌美人。”李诗茹吩咐着。
碧痕答应着去准备了,李诗茹轻轻的叹了口气,望向了窗外,窗外不知何时竟落下了片片清雪,茫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