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翠斜靠在床榻之上,心中的委屈和愤恨如同困兽一般左冲右突,虽然元诩在私底下认了自己做妹妹,可刻骨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柳含翠,那样用力,仿佛是恨毒了柳含翠一般,掐得柳含翠喘不过气来,她的胸口似乎被鼓锤一下一下大力的敲打着,生生的如要裂开了一般的疼痛,疼得柳含翠在睡梦之中也低低的呻吟着。
有仓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有人大力的推着柳含翠的肩膀把她摇醒,柳含翠辗转着醒过来,口中焦渴得发苦,连舌头也仿佛在粘连着牙齿一般,心跳沉沉的虚弱着,衣衫尽被汗水湿透了,粘腻的附在了身上,柳含翠吃力的伸手抚一抚额头,缓缓的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神思游离的一个瞬间,却只听到外面冷雨敲窗,有风夹杂着雨气扑进了纱帘。
睁开眼睛看见绿衣和碧痕两个人关切不安的面容,这才稍稍安心些,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没有事,放心。”
雨涵坐在柳含翠的床榻前,伸手摸了一下柳含翠的额头,低低的说道,“娘子你又做噩梦了?”柳含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得摆摆手。
碧痕连忙送过来一杯滚烫的开水,轻轻的吹着,雨涵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的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了一粒丸药,递到了柳含翠的手中,面无表情的说道,“吃了它,娘子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碧痕忧心的说道,“娘子一直都这样梦魇不断,时好时坏,太医开了若干的药也全不管事,这样长久下去,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雨涵姐姐,您的这个药丸好用吗?”
雨涵淡淡的笑了笑了,沉声说道,“娘子初来乍到京城,又经了一番荼毒,不适应周遭也是有的,我看未必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好好的排解一番也就好了。”
柳含翠接过了碧痕手中的开水,把手中的药丸丢到了嘴巴里,合着水咽了下去。她的长发零星的散乱着,柳含翠伸手拂去,自己也怔了一怔,勉强起身,“我没有事,不要担心我了。”
冷雨敲窗,打在木格子上,“噔噔”作响,间或夹杂着冷风刮过。
吞下了药丸,柳含翠觉得好过了些,便站起了身子,低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碧痕出声阻止,“娘子,这雨不小,娘娘的凤体未愈,还是在宫中歇息的好。”
柳含翠摇了摇头,说道,“也闷了有些时候了,天气炙热难耐的,难得下雨清静,我却是想要出去走走了。”
雨涵听了,淡淡的说着,“出去散散心也好,我陪娘子去便是了。”
碧痕知道再说无益,便退到了一旁,给雨涵和柳含翠两人拿了雨具。
方才的疾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变成淅淅沥沥的,织成了细细密密的雨帘,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让人闻了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雨涵和柳含翠行于御花园中,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放松了,柳含翠只觉得心情大好,漫步在御花园中走走停停,她丢下了油纸扇,抬头望向了天空,雨丝细细密密,落在面上,有些沁凉,她缓缓的低下了头,眼风一瞥之中,却看见前面依稀有人影,与此同时,雨涵也见了前面的人影,两人双双停下了脚步,噤声不语。
两人缓步靠前,柳含翠偷偷的张望着,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依偎在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之侧,那个身影甚为熟悉,那人,就是给予自己温暖感情的当今皇帝元诩。
红色宫装女子依偎在了元诩的怀中,低低絮语这,“臣妾平日里只敢躲在宫中,天好的时候又不敢来这御花园,怕碰上不喜欢的人,这下雨的日子却要陛下陪着臣妾来这里散步,却是为难皇上了。”
元诩搂紧了怀中的女子,是那种双臂紧紧围绕式的,元诩的下巴刚好抵在了女子的头上,轻轻的厮摩着,低低的柔声说着,“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的声音温和,却像这风雨之中难得的一点温暖。
女子继续轻声说着,“臣妾腹中的胎儿才两个多月,想来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动手,更何况是男是女也未可知,臣妾每日里都要装天真无知,好累啊!”
元诩的肩膀一紧,虽然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柳含翠也能感到元诩的怒气和担忧,“怜儿,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和孩子周全的,绝对不会再给她下手的机会。”
女子信任的“恩”了一声。
这情景,任是谁都能猜中那个女子的身份,出了潘贵妃潘外怜之外,又能有谁。
此时的柳含翠分不清心里是嫉妒还是祝福,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天上飘落的雨丝淡淡,两个人的背影相依相偎,两情缱绻,那画面太过美好,美到没有人忍心打破。
元诩搀扶着潘贵妃缓缓的走着,直到两个人走远了,柳含翠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雨水给淋湿了,雨涵淡淡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别看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柳含翠摇了摇头,刚才的那一帧画面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只是,那种爱情从来都不会属于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潘外怜就是那个幸运儿,自己应该恭喜她,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棋子。
柳含翠笑着看着雨涵,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快,“说好了要来逛御花园的,现在好了,最后一个打扰的人都走了,我们好好的走走吧!”也许,这样的放下便是快乐的了吧,柳含翠把连日以来烦忧仿佛在一瞬间都尽皆放下了,她故意挤眉弄眼,难得的开怀。
原来,快乐是自己给自己的,长久的沉闷并无一些好处。
雨涵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树枝嘎吱一声轻响,声响不是很大,却引起了雨涵的警觉,不由得低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静。
柳含翠看向了雨涵,雨涵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低低的说道,“有人跟踪我们。”
雨涵突然腾身而起,急速的掠到了树枝响动的方向,那里却空无一人,柳含翠道,“也许是听错了。”
雨涵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绝不会听错,却又不知道那人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就消失不见了。
她并未分辨,而是点了点头,一肚子的话要说,也只能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雨慢慢的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细雨在瞬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油纸伞已经挡不住这瓢泼的大雨了,两人丢了伞,往前跑着。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凉亭,两人跑向了凉亭,柳含翠和雨涵两人跑到了亭中的时候,雨便越下越大了起来。
柳含翠和雨涵两人在亭子里站下,御花园中有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更有花朵繁杂,此刻在雨水之中萧瑟,远远看去,雨雾氤氲,比晴日里更是好看。
两人刚刚站定,柳含翠便看见不远处雨中急速跑动的一个人,雨涵也忘了过去。
那人转瞬之间便到了这个亭子,也不管亭中站了什么人,就冲了进来,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一边抹着头上的雨水。
“长乐王!”柳含翠低低的喊着。
他也认出了柳含翠,璀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打着招呼,“是英贵嫔,还真是缘分啊,我原以为这大雨天就我脑子不好用到处乱逛,被雨逼得逃难呢,却不想还有同类人。”
柳含翠淡淡了笑了笑,难得的开颜,“你的脑子才不好用呢,我们两个可是和你不一样。”
元子攸好像比不在意柳含翠的话,雨涵躬身道了个万福,他潇洒的挥了挥手,“不必客气。”说罢便坐在了亭子的另一侧。
“刚从御书房出来,憋闷的很,想着来御花园中走走,却不想遇到了这样的鬼天气。”他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伸手拧了一下衣袍下方的雨水。
湿透的衣衫贴在了元子攸的身上,他的身材健美有型,有着男子特有的美感,柳含翠看得面上有些微红。
元子攸拧着雨水,然后颇为不耐的就要脱掉淋湿的外衣,可又停下了解衣的手。
他的目光正好迎上了柳含翠的,他的目光温暖而坚定,那眼神之中蕴含了太多柳含翠无法言明的东西。
柳含翠见他狼狈,递上了自己的丝帕,“长乐王若是不嫌弃,这方丝帕王爷就先拿去用吧。”
元子攸伸手接过了丝帕,突然笑了起来,“你这还湿着呢,怎么就只看见我湿了呢。”说完便把丝帕递了回来。
大雨哗哗如注,抽在地面之上,溅起了雨雾,更有大风呼呼吹过,雨水倾泻而入,模糊了容颜。
柳含翠的衣衫全湿透了,粘腻在肌肤上,雨水迷蒙了柳含翠的眼睛,打散了她的长发,元子攸就站在自己的对面,一袭白衣萧瑟,目光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