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何仙姑顿时像被定了身一样。
她愣愣地看了莫问半晌，神色极其复杂。沉吟了好久，才缓缓从腰侧的暗袋里缓缓取出一方手帕。
那手帕被她折成了好几层，全部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油纸。又将油纸展开之后，便是只有指头大小的一张薄片。
长而细，边上还带了浓浓的焦黑。
明显是烧剩下的。
何仙姑用手托着递了过去，口中还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莫问没理他，双眼盯着那薄片，用两个手指小心的捏起。定睛看去，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应该是用左手写的，明显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字迹。
不过虽然字很是难看，可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那是“共襄盛举”四个大字。
何仙姑默不作声，等他看完，才缓缓道：“送这密信来的人很是普通，不过我能听出，他带了一点点苗疆的口音。也只有一点点……”
苗疆？
岳宁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莫问。
莫问沉吟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裴皓自己也是说过，他和苗疆有勾结。先前要同莫问一起去苗疆，一是为了解毒，二是为了联络。
如今此时又遇这样情景，很难让莫问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他抬头看向何仙姑，开口问道：“你是说，这密信送来之后，姚知州并没有回复，而是将密信烧了……不久便遇了刺。”
何仙姑点头。
莫问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一边仍旧昏迷的池玉女身上。她便是刺杀姚知州的刺客，这么说来……她与裴皓，也有干系。
至少，她也加入了这“盛举”之中。
何仙姑的目光也顺着一起滑了过去，稍做停顿，她压声道：“这里除了我们几人知道你的身份，其它便不会有人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那送密信的人蒙了面，但是……我瞧着他的身型，却是与王通判极为相似。不过……”她顿了一顿，“王通判却是没有一点苗疆口音的，一点也没有。”
“无妨，口音这东西做不得准的。”莫问随口答道，想到王通判时，他的眉头倒是紧紧皱了起来。
先前与那王通判打过照面，他便觉得他极为眼熟。此刻再度提到他，莫问却突然想起这王通判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眼熟。
他的五官长相，却是与那王元惠有着七分相似。
只是他比王元惠高了不少，整个人也壮了不少，所以他一下子并没有能想起来。
苗疆……苗疆。
想来这趟苗疆昆弥之行，或许能解了不少迷团。
莫问收回思绪，道：“先且不说这个，我们是不是先去瞧瞧知州大人？”他既是以医者身份前来，便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何仙姑先前也说了，姚知州并没有回复。
是没有回复，而不是直接拒绝。
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里面的门道却是有许多说头。现下两点……一是将姚知州救醒，二来……
莫问前行几步，又将一丸药塞入池玉女的口中。
“你倒是舍得。”何仙姑眼尖，一眼便认出那丸药是莫问自制的大全丹，可保人性命无忧。
莫问头也不回，道：“这是小全丹，大全丹我也舍不得。她伤的也不重，死不了。我只不过想让她早些醒罢了。”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小全丹极有效果，那池玉女竟然轻吟一声，缓缓睁了眼睛。
何仙姑眼前一亮，立时一个前扑，狠狠道：“谁让你来刺杀知州的？”
池玉女看她一眼，又晕了过去。
一边的岳宁几乎无语了，这个何仙姑……是来捣乱的么？哪有这么问话的……莫问也看了何仙姑一眼，淡淡道：“阿宁，你留在这里照看池玉女，别让她死了。回头等我回来，再仔细问她。”
岳宁应了一声，却又跟着道：“你去哪？”
“看看姚知州能不能活下去。”莫问道，又看向何仙姑，“走罢。”
半点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便拉着她出了门。
即便岳宁再迟钝，也看出不对来。她怎么感觉……莫问在防着何仙姑呢……一时也想不通，便只好照莫问的吩咐，好好照看池玉女。
她方才被何仙姑那样一扑，胸口受力，才会再度晕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那股大力被身体完全卸掉，小全丹才再度发挥作用。狠狠地刺激了她的气血，让她不得不再度清醒过来。
岳宁跟了莫问这些年，也知道那大全丹是救命的良药。而这个小全丹……虽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效果却天差地别。
小全丹是激发人体自己的潜能，最大限度地调动气血，让人保持旺盛地生机。服了小全丹的人，无论受了再重的伤：除非是致命，一般的伤都无妨。很快便会好起来。
代价是这人只能再活六个月。
眼下这池玉女便是。
她原本的伤其实并不是很重，莫问先前都已经为她做过处理。显见是不会轻易伤她性命，此刻却给她服了小全丹……
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快得让人觉得恐怖。
岳宁心下知道，这是以她全部的生机换来的，于是不由得默然。
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池玉女先是一愣，旋即盯着自己手上的伤……那伤口瞬时便收口，长合，然后掉了疤痕……皮肤也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
甚至……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在跳。
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那狰狞的半张脸此刻居然也在蠕动。她只伸手轻轻一碰，便有黑红色的疤痕掉落下来。
皮肤觉得极痒，然后……全新的皮肤长了出来。
光滑如丝。
她先是愣在那里，旋即露出狂喜的神情。
无论是怎么样的人，只要是女人，都没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
岳宁也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从半面妆恢复成了眼前的容颜。心中有些惊骇于莫问的能力……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离莫问还差得太远。
不过眨眼工夫，那池玉女便反应了过来。
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来，随即便要往外走。岳宁刚要去拦，便见她突然又如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整个人跌在地上。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得出这是莫问的手段。
不由放慢了步子，缓缓走上前去：“池姑娘……你可否告诉我，是谁让你去刺姚知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