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天似乎是要下雪,欲晚未晚,抹上一层黑,朦朦胧胧的模样。
采如等着端了莲子汤进门。
“小姐,您就先吃些东西吧,明儿个定是要忙着呢。许就是吃不上什么东西了。”
邓娉停了一会半晌发了会愣,盯着眼前大红的衣裳又是茫然了一会。
缓缓又摇了摇头。
“着实没胃口……”
采如有些许心疼,将汤放在了桌上。
“小姐,您多少都吃点些,这天气冷得打紧,吃些东西也能暖暖身子。”
采如见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跟着小姐多年了,小姐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心里想着的事情可就是容不得别人说了半分,就算别人说的再是不好,她认定了就认定了。
采如不觉着这样的小姐有什么不好,可是小姐在云公子这件事上这般的执着,采如很是不忍。
邓娉接着还是摇了摇头,自顾自走过了架子,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
整个府邸弥漫着都是一股浓浓的喜悦味,铺天盖地盖着的都是大红色的绸布,灯笼,整个府邸弥漫着一股子的都是有女将嫁的美好。
何曾几时,她邓家最是荣华富贵的邓妃刚刚在宫中难产而死?
邓娉叹了一口气,这世上从未有过真正的荣华富贵,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邓娉她偶尔还能想起姐姐邓婷的模样,在梦里,都是笑着的,就像从小到大看到的模样都是这般似的。
姐姐不仅在容貌上比她更加出色,舞姿琴艺都是更胜一筹。
小小的年纪,看着那一身粉红,长长的水袖一张一收,宛若水波粼粼,那娇艳如花的容颜,在记忆里逐渐清晰起来。
邓府替姐姐寻了个教琴的师傅,邓娉远远的听着姐姐软糯的声音,喊着“弋先生。”
先生抚琴,姐姐起舞,好一个郎才女貌翩翩佳人才子。
可是,谁人又知晓,这样美好的姐姐最后只能送去了皇宫,宫中的险恶,邓娉未曾尝试过,自然是不知晓半分,可是就算是在邓府,就算是同为邓家女儿,两位姑娘那般的不一样,也是偶尔让邓娉心生妒意,更何况那深宫后院呢?那么多美貌的女子,目光都是粘附在那一个人的身上,将满腔的心思一股脑扑在他的身上。
何曾不来的争斗呢?
邓娉合上纸窗,回身再度坐到架子旁,架子上的新衣灼灼红艳,金丝滚边,针脚都是细细小小的,及其精巧细心。
邓娉细心抚摩着。
“娉儿模样真是好看啊。”
邓娉也头一次听到这般的话,尤其是头一次当着姐姐邓婷在的情况下,听着这样的话,还是那个被嫌弃的姑姑说的呢。
说是姑姑,怕也是不妥的,毕竟,那是她亲生的娘亲。
“娉儿模样真是好看呢。”姑姑的模样有些沧桑,似乎是岁月的打磨让她更有了些不知从何能说起的魅力。
邓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姐姐邓婷对夸奖早就乏味了,第一次听到夸的不是自己先是小女子的迷惑了一番,接着又自顾自走开了。
邓老爷邓夫人曾经交代过,这个邓家的姑姑谁人都不要搭理的。
邓婷自小就听爹娘的话,见着了就立马跑开了。
可是邓娉说不心中是究竟为何会有那般的熟悉感,就算是姑姑蹲下了身子,慢慢试探性的将手摸到了她圆圆肉肉的脸上。
温柔的手指,轻柔的抚摸她。
邓娉喜欢这个姑姑,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比娘亲的还要温柔还要亲切。
可是不晓得爹爹为何说这个姑姑脑子不好,有些癫狂,叫人不要轻易接触她。
“娉儿模样真是好看呢。”姑姑说着,脸上已然挂上了泪珠,明明是一个大美人的胚子,可是却像是过早的接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看透了平生一般。
“姑姑,别哭。”小小的邓娉还不晓得如何安慰人,只知道将肉肉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偷偷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姑姑不哭,娉儿心疼你。”
谁人知晓她这般一说,姑姑哭的更是难过。
那时的她不明白,她对小弟弟的心情和对姑姑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可是长大之后她慢慢明白了,姑姑对她的心情,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最亲的孩子啊,可惜就算眼前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椰树不能前去相认,只敢默默孩子的脑袋,心疼的说,模样真是好看。
邓娉低了头,那姐姐那时的心情是否也是如此呢?
姑姑为了孩子,不离开邓府,就算是遭了万般的嫌弃,万般的白眼,也是死死的赖在邓府。
为的,不过是多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罢了,最后就算是病死在邓府,受尽了苦难。
那姐姐邓婷是否也是这样呢?
“只求妹妹帮姐姐一个忙。”
邓婷的模样飘忽不定,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不算太大的肚子,不知为何就算是在这荣华富贵的皇宫,姐姐身子调养自然不会差,可是为何肚子就是不怎生大,身子不算是很好。
“娘娘直说便是。”
那时她几乎是猜出了些什么,姐姐受尽宠爱,不会进宫好几年都无所出,跟着姐姐进宫的缘由一想,姐姐定是触怒了皇后娘娘,所以邓夫人才会这般的生气,可惜身份有别,邓夫人没有吩咐,不能随意进宫去探望邓婷,只好从皇后娘娘那边入手,送去了不少的东西,可惜皇后娘娘铁定了心不留这枚棋子,将东西一一都送回来了。
姐姐邓婷也是铁了心要违背皇后娘娘,使了些小计谋留下了孩子,还把事情都推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可是皇后娘娘又何曾是吃素的,多年的滚爬岂能容她?
所以天下的娘亲都是一样的,姑姑为了她,留在了邓府,姐姐邓婷为了瞒下这个孩子,宁可是自己身死。
只是她又如何能保证她能不辜负姐姐的期望呢?
采如心里还是放不下,出了房又回来。
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邓娉的身前。
“小姐,就当是奴婢求您了,您就放弃云公子了罢。”
邓娉一听闻云公子三个字,脸色微变,却不是很明显。
“云公子如何了?”
“小姐,奴婢未曾留您说过半句话,可是这事奴婢不能不管了,小姐您这样作弄自己又是为何呢?花家好不好全然是不知的,即然是不知晓的,那便是有好的可能性的,而且您看那花家的小姐,待您多好,时时刻刻都想着您,妯娌之间能有这般的好算是不错的了。”
“那云家公子是有什么好的呢?他不过是俊美一些罢了,您为了他吃了多少的苦头呢?”
“小姐,您可是花家的媳妇了,您无从选择啊。”
邓娉听闻这些话语,先是一愣后然一顿,突然明了了,苦笑。
原来,这些事情,别人都是看着这般的心酸,就算是这般的对她,她怎生还是一往情愿呢?
怕是那次,悬崖下,他伸出的手,高傲的神情,似乎救她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着实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一眼就陷入了愿意将她从深坑之中拖上来的人吧。
就算他再是骄傲,拿他也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小女子的情意总是就设这般的简单。
可是,她真的是要嫁给花家了么?
花家。
花公子她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何谈好不好呢?又或许,他本身也就是有了心上人,不得已娶她为妻呢?
虽然这样一说就会说不通那时花家为何为她开脱了,只是……
“若是我问你愿意同我走么,你可愿意?”
云子破的神情从来都是这样的,明明就算是有求于她,也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为何问我愿不愿意?”可是她那时的心是欢喜的,暗黑的夜,只有盏盏的烛灯,她含羞的别过了脸。
他心悦她的吧,虽然他高傲不愿说,可是他对她,他会对她做出那般出格的事,该是对她有意的才对吧,不然又为何送她传家的镯子。
只是……
“你心悦我……”
又是这句话,次次都是这句话,都是这句嘲讽她的话。
邓娉刚刚还是兴奋的心情在瞬间就冷了下来,神情一变。
“就算小女子心悦云公子,那也不过是过往,如今小女子要嫁与花家,自是该同云公子扯清干系了。”
“愿意与否?”冷登雲只问这一句。
“不。”
就算是再多的心悸,那也抵不过一厢情愿不得回报的心酸。
她不走,对的,她不会愿意的。
只是,这后来竟有是这样的。
邓娉也不愿意让采如在一旁担心。
即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那就不要再被任何的事情所犹豫徘徊了。
“我会好好待自己的,下去吧。”边说着边端起了趟朝嘴里 送。
采如眼角还挂着泪,见着主子愿意吃些东西,还是心松了不少,抹着眼泪就退下了。
邓娉喝了两口,放置桌上,拿起了架子上的嫁衣。
大红血色,那是她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那是她在婆家的地位。
艳丽无比,几乎恍惚了人眼。
然而这边的花旌却是心安难耐。
“哥哥急甚?明日就是大婚之时了。”花蓉蓉劝慰他。
花旌的手心出了一层的汗又出了一层。
见着妹妹担心了,摇摇头。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