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大哭道:“弟子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悔不当初。请师尊赐罪,弟子死而无悔。”
说罢,大放悲声,眼泪滚滚而下,直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说哭就哭,这原是他做小混混时,就练就的基本功之一。以往,他在没有被龙大少收留之前,浪迹四方,靠乞讨和行窃为生。与无数小混混和大混混为争抢地盘而大打出手,多数时候寡不敌众,生命垂危之时,或行窃时被苦主抓了个现行之时,他便每每使出这招“哭功”,往往能奏奇效。
与一般人装腔作势假哭不一样,楚轩的“泪腺”特别发达,说哭之时,货真价实的眼泪水就立马滚滚而出,有如长江黄河般滔滔不绝,足以令人闻之为之心酸不已,正是所谓观者咋舌,闻者伤心,不免为之洒下一掬同情之泪,他也正好趁此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每每都能逃过一劫。
这次也不例外。长春子见他哀哀恸哭,状极凄切,口气不免为之一松,道:“你既然有了悔过之心,又已遭此重创,为师这次就暂不处置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勿有下次。现在,你就当着众多长老的面,说说你当时为何独出心裁,不愿意与君无咎作一路,而在拉着夜盈盈另起灶炉?”
楚轩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是弟子无状。弟子在宗门之时,与大师兄素不对付,这次远行龙林,弟子料想没有师尊和众长老明镜高悬,深恐大师兄会挟隙报复,故不愿意与其作一路同行。再者,弟子与夜师妹心心相印,情好正炽,实不忍有片暇分离,故邀约夜师妹同行。此中过错,全在于弟子,而与夜师妹无关。请师尊和众长老明察。”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表示。楚轩在宗内年少多金,长袖善舞,颇受女弟子们的欢迎。这一点众人皆心知肚明。但年少慕艾,少年心境,却又是再也自然不过的了。众人一时间也不好出言指责。
唯有夜方寒鼻孔中“哼”了一声,冷声道:“楚轩他贪色而无行,那夜盈盈为本宗之女弟子,也不知自珍自爱,实是有污我宗门名声,为宗门名誉计,此二人理应一并严惩地为是。”
楚轩闻言,目光炯炯瞟向他,见他一双小小的三角眼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楚轩一阵恶心,小声道:“素闻夜师妹乃是夜师叔之远房亲戚,是师叔一力推荐入宫的,若说夜师妹同弟子交好,就是不知自爱,那师叔无识人之明,引荐在先,其过似犹在先,请师叔明察。”
他声音虽轻,然在场者除他之外,无不是修为深厚,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夜方寒勃然大怒,厉声道:“大胆!竟敢指斥长辈之非,楚轩,你好大胆子,越来越放肆了!”
楚轩昂然不惧,轻声道:“师叔明鉴!弟子怎敢言师叔之过。弟子只是据实陈述,供师尊和一众长老参考。弟子和夜师妹关系亲密,一不碍他人之事,二无违宗门规矩,弟子实不知有何过错可言!倒是师叔对于夜师妹,有没有尽到做长辈的职分,言行有无参差之处,弟子就不知道了,这个却只有师叔和夜师妹清楚,若师叔有所疑虑,不妨如夜师妹前来对持,一证清白。”
他一席话含沙射影,暗指夜方寒立身不正,有无耻之嫌。直气得夜方寒浑身发抖,手指指着楚轩,沙哑着声音道:“......你......你......你太......太放肆......”
楚轩脸上噙着冷笑,夷然不惧。夜方寒身为一元宗的师叔级别人物,其为人品行如何,想来长春子和一众长老决不是心中无数,是以,楚轩放心大胆地直指其私德有亏,料想这个老无耻决无胆量同他继续撕扯下去,更不敢召来夜盈盈,在这元气阁当场对质的。
果不其然,夜方寒内心有鬼,尽管气得语无伦次,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元申皱了皱眉头,出声道:“方寒不必说了,今日先问正事要紧。不必扯出无关之事来。”
楚轩恭声应道:“是!适才不是弟子愿意说这些,而是夜师叔步步紧逼,颠倒黑白,弟子不得已,才不得不剖析一二,以正视听。”
夜方寒脸色通红,嘴唇动了一下,又终于忍住。楚轩得意地瞟了他一眼,暗道:这个老无耻,今日先气他一番,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待得来日有机会,再跟这个老而不死的老淫棍算账,嘿,敢打老子的马子的主意,不把你打掉半条命,没来由地辱没了我楚大公子的名声。
他正心中思忖着将来如何给这老不修设套,这时,长春子说话了,他沉声道:“楚轩,不得王顾左右而言他,说正事要紧!”
楚轩应声是,清清嗓子,道:“我和夜师妹当时,也并非不辞而别。而是先跟大师兄打了声招呼,道是我们一元宗一行,人员众多,在龙林中目标甚大,不如分作两路,在龙林中汇齐,这样一来可减少被敌对势力注意的风险,避免了失败则全军覆没的危险。二为是人员精干灵活了,兵分二路,可彼此有个呼应,成败皆能有所照应。
当然,弟子也存了一分小小的私心。上次弟子随着夜师叔一行前往龙林,虽然时运不济,还未深入到龙林中去,便在龙林外围遭遇了食人僵尸,一众同门死伤惨重,就连夜师叔也身受重创。”
他说到这里,特意停了一下,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瞧向夜方寒。夜方寒脸色青一块,红一块,更加地无地自容。
他明白楚轩说这话的意思,既然贵为师叔的夜方寒进入龙林,都惨遭重创,那他楚轩一个小小的真气境弟子,遭此重创,也并没有什么羞人的了。更加不能将失败的责任推诿到他不守宗门规矩身上了。
其次,他楚轩受到重创,不过是失去了修为,但他老楚家财雄势大,即使修炼不成,回到俗世,仍可做一个安乐无比的富家翁。而夜方寒受到的重创,却是一个男人的命根子废掉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挺起胸膛,做一个光明正大的男人了。这种痛苦和屈辱,决不是失去修为那样简单和可以比拟的了。
元气阁中人人心知肚明,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人人默不作声,唯有夜方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他心里暗暗发狠,好个免仔子,以前修为在身的时候,像个哈巴狗似的听话,连马子都能笑脸送人,现在成了废材一个,反倒张狂起来了?等着瞧吧,看以后怎么拿捏你!
不提夜方寒在一侧发狠,良久,长春子轻咳一声,打破了阁中的沉默,点头道:“你继续往下说,不必停留。”
楚轩恭敬地应了声,继续说道:“上次就连夜师叔都差点丧命,就别说弟子了。当时弟子自度不免,谁料阴差阳错,一步踏入了桃花迷魂阵,醒来时,才发觉已置身于龙林地下。
原来,那龙林外围,却是地上地下两层空间。地下有一个好大的湖泊,湖水清澈,内里盘踞着一头万年老鼋。这次弟子再次进入龙林,就再次打起了这头万年老鼋的主意。特地事先央求夜师妹向夜师叔借来昊天镜助威。但万年老鼋,绝非等闲之辈可比,其性必通灵智。弟子不知这次前往龙林,还会不会在那地下湖再次看见它,是以未曾敢将此事报与宗门知晓,当然在向大师兄提议兵分两路之时,也未曾提及这条理由。以免到时那老鼋不在,大师兄又说我虚报军情,哄骗于他,徒生事端。”
长春子不置可否,道:“嗯,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君无咎是时运怎么说?”
楚轩沮丧地道:“师尊明鉴,大师兄向来视弟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听得进弟子的一番良言。他不禁讽刺弟子是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挑战他大师兄的地位和尊严,还宣称若弟子另有想法,请自便,他绝无二话可说。是以弟子无奈之下,只得和夜师妹另走一路。师尊,这决不是弟子不愿意听从大师兄的安排,只是大师兄言辞咄咄咄逼人,弟子心性修为不够,不能够忍受,才出此下策。”
长春子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好了,关于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过多解说,同门之间,容让为先,须知出门在外,师兄弟一心,其利足可断金哪!”
楚轩俯首应道:“师尊教诲,金玉良言也,弟子一定牢记在心,今后同大师兄和衷共济,不负师尊之望。”
长春子微微点头,道:“若能如此,倒也不枉你到龙林中走了这么一遭啊。嗯,你下面且说说,你这修为突然丧失殆尽,究竟是怎么回来?”
楚轩讶然道:“关于这个事,当日在龙林中的天下英豪皆多知道,怎么,大师兄回到宗内,没有向师尊和一众长老们汇报此事吗?”
长春子未及说话,元申已截口道:“君无咎自然向我们提起过龙空岛上的事,但语焉不详,你是亲历者,又是当事人,当所所甚详,你再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楚轩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