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霆经过一番至殇的发泄，整个人已经轻松不少了。
“沈延与景芯呢？”
“可能在来的路上吧。”
“走吧。”
一行人移驾教堂。如慕邵东所料，只是二十分钟的时间，教堂门口就聚集了诸多的记者，因为进不去，他们全部围在了外面。
一些距离南城较近的，而且与沈家交好的世家已经赶到了，站在教堂门口，等着吊唁沈老。
沈维霆与慕邵东走过去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咔擦咔擦的照相声激烈的响起，沈维霆惨白的脸如同寒冬里最刺骨的霜，隐忍深邃的眉目紧紧压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维霆，节哀啊。”
“三少，请节哀。”
……
一声声节哀，让沈维霆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几欲透明。
他穿着一身的黑色，胸口别着一枚白花，走入了教堂。从管家的手里的接过了沈老爷子的遗照，眼眶血红，面对众人，却不再掉泪。
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来吊唁，每走一个棺椁上就多一只白玫瑰，很快，半个棺椁已经铺满了白玫瑰。
就在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的时候，突然外面再起骚动。
记者们看清对方的车牌，立刻蜂拥而去。
车内，左右并坐的景恬与利凡盛望见外面的动静，齐齐抬头。
触及那片灼目的白，想到里面的场景，景恬潸然泪下，却寂静无声。
利凡盛见景恬沉默，递给了她一张纸，见她不接。又给了她一份文件，她亦不接。
他见状，收回来，聊赖的翻看了几页，道：“这可是景天时代这一年的财务数据，不过很可惜有几笔帐很有问题，尤其漏税与流动资金链这两块很严重。如果我现在把这个给外面的记者，那明天景天时代就会被强制封了。”
“利凡盛！”景恬瞪着他，纵然有泪，眼神却很犀利。
利凡盛见她看他了，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你慢慢看。”
景恬不得不接，但是也抓住他的衣角：“你不是带我来看爷爷最后一面的吗？”
被拉住的利凡盛重新坐下，望着她，微微一笑：“我改变主意了，你就在车上，无论看到什么，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下车。而且，绝对不能跟沈维霆走，不然我会让他明天失去公司，也失去……”
说着，他再度看着她的小腹。
景恬惊悸放手，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捏紧了那份有问题的财务数据。
心海悲楚难平，她闭上眼，眼泪再度滑下，无助到绝望。
“利凡盛，你狠！”
“过奖。”利凡盛淡淡回应，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临关门时，不忘叮嘱：“好好在这里呆着，如果你想孩子没事的话。”
景恬听闻他的话，收回了视线，平视着前方。
司机随利凡盛一起下去。
他们一走过去，就被记者淹没。
景恬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里面的教堂，维霆，你在里面，是吗？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可是，我却暂时陪不了你。
对不起。
利凡盛的人护着他走出记者的包围，走入教堂。刚踩在教堂的边缘，里面的沈维霆便将遗照给了旁边的管家，急冲出去，拦住了他：“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走！”
利凡盛早知是这个样子，望着血红了眼的沈维霆，他轻轻一笑，布着淤青的脸上漾开了一股富含深意的笑容。
“沈维霆，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下你该知道什么是差距了吧？”
“你——”
慕邵东见沈维霆又激动起来了，上前拉住他，阻挡在了他与利凡盛中间，对利凡盛说道：“利先生，很抱歉，这里不欢迎，还请你不要让大家都难堪。”
利凡盛不甚在意，眉目流转，望着沈维霆受伤的右臂，啧啧叹息：“可惜了，你的手怕是恢复不到从前了。”
沈维霆的左手掐住了利凡盛的喉咙，字字狠厉道：“就算只有左手，我也能当场杀了你。”
“老三！”慕邵东立刻侧身挡住众人的视线，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被掐住脖子的利凡盛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补充：“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知道景恬在哪里了。”
正在蓄力的五指一下子卸劲，沈维霆逼问他：“景恬在哪里？”
利凡盛眉色悠扬，声音缓缓若流水潺潺，轻柔动人。
“她啊，”他的眼睛一转，望着后方的车：“在我的车上。”
沈维霆闻言，立刻放下他，朝外奔去。
“老三！”慕邵东觉得有诈，转身狠狠瞪着他：“利凡盛，你又想玩什么？”
利凡盛整理了一下衣服，悠然自得答：“慕二少，如果我是你，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和沈家扯上关系。”
“所以，我不是你。”慕邵东冷声答。
“是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不知道后果。”利凡盛叹气：“不过没关系，我会告诉你们后果的，我相信你们会引以为戒的。”
慕邵东的眼眸迎上他平淡的目光，隔着镜片，两人的眼睛都染上了几分杀气。
景恬本是坐在车里的，但是没一会儿就听闻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她闻声回头便见沈维霆踉跄着步伐冲过来了。
她当即俯身，趴在后座，心弦绷紧，脑子紊乱，他怎么会来？他不是该守着爷爷吗？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说！
能不能说？
“景恬。”
正举棋不定间，沈维霆特有的沉暗嗓音穿透了玻璃，扩散在了她的四周，如同无形的牢笼，封锁了她的退路。
她抬头，往回一看，沈维霆就站在外面，一双幽深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没有责怪，没有愤怒，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暖暖的温柔。
“下来，我等你。”
景恬心头巨颤，撑起手坐起来，却不敢再看他。许久之后，才低声道：“维霆，你走吧。”
沈维霆没想到景恬会这么说，温柔的神色隐隐动摇，但是他还是耐住了性子。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我知道一定是利凡盛强迫你的。没关系，你下来，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但是现在……”他的声音一顿，染上了几分悲伤：“你不要留我一个人。”
景恬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喉咙处疼得厉害。她情难自禁侧头去看沈维霆，见他脸色不正常的泛白，脸上也有伤，而且那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足见他有多痛苦。
可是，她的左手捂住小腹，又低头看那份被她压得发皱的财务数据，她攥紧了手，再度重复：“你走，我不会下去的。”
“咚——”一个拳头砸在她所在的车窗上。
景恬不敢回头，咬紧牙，维霆，你走啊，你走啊，我现在不能下去。
“景恬，你下来！我要你下来！”沈维霆嘶喊着。
景恬绷紧唇，不去看，怕会心软，怕会失去所有。
“景恬！”沈维霆不停，一拳一拳的砸，一拳比一拳狠。
景恬的余光察觉旁边的视线暗了些，悄悄侧了一眼，当即色变。整片玻璃被红艳艳的鲜血覆盖，触目的红灌满了她的眼。
沈维霆的脸在一片血色中白近透明，悲跄锥心。
她放开手，趴在窗上大喊：“沈维霆，你给我住手！你住手！”
沈维霆垂下手，目光空洞的望着她：“你下来。”
景恬红了眼，眼泪积蓄：“维霆，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你先走好不好，我之后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沈维霆听闻她的话，深邃的眼睛一僵，继而浓郁的悲伤磅礴出现：“爷爷死了，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妈妈，失去了二哥，如今连爷爷都没有了。你说过我们是夫妻，我们要共同分担所有苦难，你说你永远不会放弃我，不会让我一个人，你说我没有所有，但是却一定会有我们的家。可是现在，你却连为我分担都做不到，景恬……景恬，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不算话了吗？”
景恬痛哭出声，内心的煎熬让她无法承受，尤其是望见疯狂如斯的沈维霆，她没有办法再管明天的事了。
“维霆，我下车，我下车！”
沈维霆闻言，这才后退开，让她下来。
然而她刚打开车门，就觉头顶一阵劲风拂过，下一秒，一个重物落地。
“景恬，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我的耐心。”
她侧目看去，便见沈维霆侧躺在地，神色揪满了痛苦。
“维霆！维霆！”她关上车门，就要冲过去。
却被利凡盛拉住了后背的衣服，她跑不过去。望着捂着手臂，疼得唇角颤抖的沈维霆，她哭得撕心裂肺。
沈维霆右臂再受伤，站不起来，听闻景恬的哭声，他只得翻了一下身，接住左臂起身。
利凡盛见状，给之前踢翻沈维霆的人使眼色。
景恬察觉，转身拉住利凡盛的手，厉喝道：“利凡盛，你敢！”
利凡盛见景恬为了沈维霆跟他大喊，儒雅的眉目一厉，威胁道：“你真的忘记了我的叮嘱吗？”
景恬闻言，立刻护住小腹，那里已经隐隐作疼。
“啊！”后面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回头，见要教训沈维霆的人，直接被撂翻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