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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太子殿下

“一刻钟,否则我可走了。”他舌尖轻舔着唇上的一抹微暖,直到九丫笑着离开后许久才回过神来。

九丫走后,倒是清静了不少,此间有几位同僚进来与他叙了几句。其中一位在东宫掌图书经籍,虽算个闲职,但此人才情品行却是杨宇桓难得看得上且被其称为才俊之人,于是不免与他多叨了一盏茶时间。

“最近太子殿下可还安康?”杨宇桓虽做为臣子,却也不能常见到话中这位。

才俊笑道:“殿下甚好,前些日子还说仰慕杨大人才学渊博,想来请教呢,只是最近东宫事忙,所以未得空闲。”

太子人品哪位大臣不知,虽圣上有心栽培,并放了大量的人才在其身边,却都被当成了废材。曾几何时,皇帝还让他去东宫任个少师之职,幸亏这事儿给皇太后搅黄了,否则他还真被当一把柴了。如今说太子仰慕自已,他还真是不信。

“看来太子实在是太忙了。”杨宇桓挑眉,止不住瞟向窗外,“今日定也在宫中钻研经典吧。”

才俊点头,“正是,下官走前,他还向殿下还向我要了本《庄子》。”

杨宇桓看他一脸正经,只觉好笑,大概这位才俊真不知道,如今他口中那位正看着《庄子》的殿下正坐在对面的包厢里。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抑或说与杨府没有半点关系。

他杨氏一族早有家训,凡为官者“不争党派,唯持天子”。宫廷官场,是事多变,既然是谪出太子亦有废败的一日,只有伺候好坐在皇位上那位,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又客气了几句,才俊告辞离开。送走访客,杨宇桓才发现醉仙居的盛宴已经在方才的琴声中开始。虽被称做宴,今晚这一场可不是摆上桌的美食珍馐,而美人与妍芳。这就是阿九所谓的有趣之处,他饶有兴致地起身走到窗边。

先前只放着几盆花的水中台,已经坐了几位琴师,堂中的灯火也灭了数盏,取而代之的是水台之中的一颗夜明珠。这次醉仙居手笔实在不小呀,连自家的镇店之宝都被请了出来。杨宇桓如此想,却见那萤萤幽光中,有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概是等得久了些,便是这一点变化已经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了一处。

那是一个女子,身着罗裙,那裙子也不知道是如何染成,裙摆嫣红,至上却愈发的浅淡,所有的色泽便被素白所替,直至目光停留在女子的面容上,那明艳色泽再次出现,而如此一抹却并非来自女子的胭脂。因为隔着那桃色的面纱,没人看得见她的容貌。

女子款款而来,不知是不是有那罗裙的映衬,如步步生莲,不可方物。原本喧闹的堂子,一时间再没了声响,除了琴声还似模似样地应和着。

这世间有一种美,便在于半露未露之间,那总能挠得人心痒的东西,才是最让人窒息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女子终于在台上站定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调笑着道:“为何蒙着面纱,难道是个大花脸。”

本带着讽刺的话语,却因女子悠然的一抬眼轻巧地化于无形,那双眼的风情亦让人得深吸口大气才能缓过来。

说话之人自是觉得失了面子,顿时有些恼,开口又道:“怎么,这醉仙居还不让人看个……”

然而没等他将话说完,一物已经飞入了口中,他连忙吐出来,一看竟是一截啃过的骨头。

“谁?是谁?”一阵喧闹声后,人却已被请出了醉仙居。

堂子里又平静了下来,女子不经意间抬头望向二楼西首的竹帘内,眼中笑意泛起。而此间坐着的人,不正是杨三公子。

他拂了拂额,看着四座所有人的面目,觉得事情被某人搅得有些繁杂了,只怕看似简单的一次出场,掩住了容貌却难掩众人的好奇心吧,到最后可别难以收场。兴许是心里揣着事儿,台上的人后来说了什么,杨三公子一句也没听进去,直至琴曲变幻了音调,台上的人也已换作了他人。

醉仙居的后园连着前面的主楼,当初为了吸引雅客,特劈出这一处来修了亭台楼阁,连引了水进来建了溪流。这园子虽大了些,可对于来过数次且辩得出方向的人来说,是不会迷路的,可是九丫今日却找不着北了。

她是太过紧张了,方才在台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刷刷地放在她身上。想从前她在茶寮里说书时也遇到过此情形,可是当初台下坐的都是大老粗,自已讲的也是故事,内容都装在脑袋里,信手拈来信口雌黄,亦看她高兴,没人听得出门道。可今夜她则是当众发言,从前学堂里总打瞌睡的她,脑袋里哪儿装过文绉绉的东西,因此面对那一整楼的文人墨客有识之士,她认怂了。

她本也想简单些的,比如“谢谢诸位赏光,大家吃好喝好,不用客气”之类的话,可是人家醉仙居的老板说了,“这可不行,如此言之无物,未免有失档次了”。档次是个什么东西,多少银子一斤,九丫不懂,所以刚才自已装得无比镇静说的那些话,够格吗?

其实这在台上叙话的事儿,原也由不着她操心的。可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就在半个时辰前,本该上台主持的老板娘累得爬下了。而老板娘的丈夫与儿子,偏偏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一幅事不关已你去送死的面目。

“这可不成,我这模样,可别毁了你醉仙居的名声。”她还曾抱着一丝希望。

可醉仙居是什么地方,一套衣裳怎找不出来。便是关键时刻,某位姑娘献上了自已用十两银子添制的新衣,“我们身段相差无几,衣裳你定穿着好看,且借你一夜。”

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她,阿九。

一时间,便想多了些,因此就迷路了。在园子里兜了大半天,终于见着一条道像是出去的路。九丫循着灯火赶了几步,却在道口处听到一人的说话声。

“晋国公近日似乎有些闲了,今晚这等场合都能空来凑热闹,真是难得呀。”

这人的声音在无人的园子中显得有些尖利,九丫好奇,探出头去,错过前面的几茬秋枝,便见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其中一位,自然是男子口中的晋国公乾宁。至于刚才说话那位,她则不认得了,但是那身衣裳的款式,却记得清楚,此人正是与谢公子同坐一间之人,而就他对国公爷说话的语气来看,正如她想的那般,他绝非泛泛之辈。

她就这么猫着腰,铁了心要听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等到了乾宁开口:“圣上下旨我府上老小不得出临安城半步,从未说过不能出国公府,乾宁并未逾越。”

不卑不亢,九丫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哼,不出临安城便是没有逾越吗?今夜这醉仙居不乏权贵,谁知道你是不是暗中跟他们勾结。乾宁,你要明白自已的身份,若你胆敢动一下邪念,你是知道下场的。你人头落地倒也不冤,可你得想想你的妻儿老小。对了,听说你近日与你那郡王弟弟走得挺近。真是没想到呀,他亲娘如今可是在宫中伺候我父皇,他那郡王的封号不也是这样得来的,你拉得下脸来跟这样的人结交,还真是够大方的。”

男子的嗓音已拨得很好,如同破了音的笛子一般。而与这声音相比,话的内容更是让人觉得恶心。九丫咬牙,恨不得出去痛快地扇他几巴掌。

她亦如此,那乾宁能不气吗?可是她却没能感受到乾宁丝毫的怒意。

“乾宁记下了,亦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依然是刚才的语气,不悲不怨,倒是出乎了九丫的意料,然而更让她惊诧的是另外四个字——太子殿下。

太子,不就是储君。市井里对此人的传闻可不少,但真就是百闻不如一见呀。她想像不出,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当上了皇帝,会带着本朝走向什么方向。

九丫黯然,颓然,可就在她恹恹然之时,一个声音却打乱了她的怨念。

“什么人?”

说话之人是站在不远处的太子少保,他今日随主出宫,方才见太子对晋国公进行训话,觉得不便多听,因此走开了一会儿,当他瞅准时间拿着鸡腿回来时,便见着了站在树后偷偷摸摸的女子。

他见过这女子,正是方才在堂子里大放光彩的那种姑娘,且还记得太子殿下对她颇有好感,如此真是全不费功夫。于是他摸了摸沾着油的嘴,笑着走了过去。

九丫在听到方才那声后,便觉得一阵油闷味自后袭来。慌忙中转过身,一堵墙已经挡在她面前,再抬头一看,此人高出自己两个头,一身横肉,宽嘴边还挂着油星子,腻得让人想吐。

“啊,走错路了,几位慢聊。”她觉得此地不益久留,然而脚下刚移了一步,一只手却盖了过来,险些搭在她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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