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威反复多次地道歉之后,终于赢得了程昱的谅解。
而后,我又开始为东郡的事情发愁。
“马将军,我只能告诉你,东郡的形势并不太妙。”程威小心翼翼地环视左右。
“别来这一套!”程昱怒斥,“老实交代!”
“是、叔父!”程威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桥公还是东郡太守,但已经无力掌握郡内所有县城了。”
“那边墙上有地图。”贾诩示意他转身向后,“你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哦,是!”程威踮着脚尖走到墙角,无师自通地拎起了那根奇形怪状的教鞭,从洛阳沿着河流斜斜滑向东郡,“目前,大河以南的城池,桥公还可勉强掌握,如白马、东阿、范县、燕县、临邑,谷城,紧邻河北的顿丘和卫国也还在控制之下,而更北一些的东武阳、聊城、阳平、博平、乐平、发干等县,基本上都投靠了清河国。”
“清河国相是……”虽然前不久刚刚看过那份袁军的花名册,但我哪里记得住袁绍手下星光灿烂的各路大将的具体情况!
“是淳于琼。”贾诩替我回忆。
“而且,东郡处于魏郡与清河的交界处,随时都面临着吕布和袁绍的战斗,桥瑁恐怕也难以自处,所以他选择投靠看起来最让他放心的洛阳。”程昱侧头看着地图。
“最让人放心?”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袁绍已经如此强势,他为什么不去投靠?”
“我只是区区一个蹲在家里种地的农民,怎么知道这些大官老爷的想法?”程威瞪着大眼反问道。
“东郡形势比颍川要严峻一些,人选必须慎重啊。”贾诩微微蹙眉。
“让谁去好一些?”我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回让太史慈去吧?”
“可以,”程昱表示赞同,“但最好能给他配备一名精通政事的副官。”
“副官……”我翻了个白眼,“在哪里?”
“不如就让华歆去吧。”贾诩建议,“反正你也不想用他管理物资。”
“华歆啊……”我摇了摇头,“我对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主公你这人很奇怪啊,”程昱哼了一声,“华歆好歹也是主动归顺我们的,你为什么就不用一用?这样怎么给天下人证明你求贤若渴?”
“不管怎么说……”没办法,我对华歆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最近也没时间去了解和谈心。
“这样吧,我去找他谈一谈,看看这人的心思吧。”贾诩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不觉得用用他有什么不好,东郡又不是要紧的地方,就算他丢了也无妨。”
“好吧好吧,你去和他谈,我和太史慈也谈一谈。”我摆了摆手,“仲德先生……你就和你大侄子谈谈家里的事情去吧。”
一个时辰之后,在我等得不耐烦已经开始日常的锻炼健身之时,太史慈才迟迟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让主公久候,万望主公恕罪!”他满头大汗地在练武场外道歉。
“怎么这么晚才来?”太史慈是个极其注重礼节的人,没有特别的道理肯定不会放我鸽子,“还这么一头的汗?”
“刚刚全营在野外练马术,跑得有些远了。”
“哦,你先喘口气,我练完这一套俯卧撑再说。”我朝他挥了挥手右手,左臂深深弯下。
一口气做完了这一组单手俯卧撑,我搓了搓双手的细沙走出场地。
“主公,擦汗。”庞淯在第一时间递上了毛巾。
我摆手:“不用,刚热了身。”
“哦,是没出汗。”他收回了毛巾。
“你们两个都没吃饭吧?”我抚摸着微有饿感的小腹,“让厨房上三份吧。”
“呃,那就谢主公了。”太史慈拱了拱手,与我一同来到了待客室。
我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拿下东郡了。”
“哦?”太史慈微微一怔,“是何时?”
“今天,桥瑁遣使表达了这个意思,”我伸了个懒腰,“他愿意到洛阳教书授课。”
太史慈沉吟道:“嗯,东郡的位置……正是风口浪尖之地,桥瑁尽早退出也是自保之道。”
“桥瑁所能掌控的地盘,恐怕只有位于河南的几个县而已,张郃三次败于吕布,袁绍势必会从各个方向对魏郡加强攻势,处于魏郡附近的东郡必然是险境。”
“没错。”他点头。
“但我想,如果能趁乱将东郡控制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笑了笑,“所以,我想拜托给你。”
“我?”太史慈面容微动。
“子义智勇双全,在多位营级将领之中是最让我放心的,我想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我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牛肉的味道。
“嗯,慈多谢主公信任,”他微微侧过身子,“慈必将全力以赴。”
“考虑到你虽然做过郡县的官吏,但毕竟没有全权管理一地的经验,所以,我会给你派一个副官,主要是辅佐你处理政事。”我事先通知了他一声。
“不知是哪一位?”太史慈抬头问道。
“我还没确定,可能是华歆吧,”我并没有把话说死,“不过我还不了解他,所以拜托文和先生去了解一下。”
“哦,文和先生吗?”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而后点了点头,“一切遵从主公之令。”
“虽然我非常希望你能保全东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东郡并不是必守之地,如果形势过于恶化,你要以保全自己和你手下的士兵为第一要任。”我谆谆教诲,“明白吗?”
太史慈双目熠熠闪烁,挺直了上身,紧抱着双拳,沉声应道:“诺!”
“子异,”送走太史慈之后我又招来了庞淯,“派个人去请华歆。”
“是。”庞淯微微低了低头。
“嗯……你去库房里搬一箱黄金吧。”我笑道,“分量足一些,让你锻炼一下身体。”
“呃?”他虽有不解,但立刻躬身退下。
一炷香的功夫,庞淯已经指挥着四名士卒将一大箱黄铜搬进了厅中。
“主公,这是五百金。”庞淯拱手报道。
“打开箱盖,就可以退下了。”我朝四名士卒说道。
随着箱子被打开,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料气息,而后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四名士卒无一例外地瞳孔一紧,有人还偷偷地咽了口唾沫……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好好干,以后都会有的。”我朝他们挥了挥手。
四人的目光从黄铜上移开,匆忙离开了房间。
我很快听到了华歆的脚步。
我还听到了他站在门外整理衣冠的窸窸窣窣声。
“主公,属下华歆求见。”
“请。”我轻轻拍了拍案几,等着看他的反应。
华歆微弓着腰,碎步轻迈着走入了房间。
“坐,子鱼先生。”我有意朝着箱子的方向示意。
“是。”他顺着我的手势看去,目光只在箱子上停留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正坐了下来。
我好像玩了一个拙劣的把戏呢。
“冒昧地问一下先生年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
华歆一怔:“歆痴年三十九。”
“家中子女几个?”
“歆尚未纳妻,故无子嗣。”
这回换我发怔了:一个三十九岁的中年人……竟然还没有结婚?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十三岁就能合法生育的时代啊!
“为什么?”我的八卦之心开始燃烧,“难道先生信佛?”
“番邦之道,歆不屑于信。”他摇头否定,却给了个让我很难接受的理由,“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而已。”
看他这理由,很明显不想深谈这个话题。
我当即转向了主题:“之前交待给先生办的事情,不知道准备得如何了?”
“最早主公曾说,看能不能将军衔缝于军服之上,属下试过之后,觉得此事不太妥当。”他道,“我军士卒大多穿着皮甲,少量是铁甲,不如另外制作一块铭牌,刻上相应的军衔即可。”
“也好,这样批量化生产也容易许多,”我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这件事情你先交给卫觊去做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主公吩咐。”华歆双唇紧闭,静候下令。
“东郡太守桥瑁已经遣使归降,而且他不日将到达洛阳,因此,我已经决定派太史慈去镇守东郡,”我看着他严肃的面容,缓缓说道,“我希望你作为郡丞去辅佐他治理郡县。”
他的双唇间裂出一道细缝。
“我也要提前告诉你,桥瑁已经失去了东郡一般县城的掌控,所以这不是一件清闲和安全的任务……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多谢主公信任!”他朗声打断了我的解释,“属下定当全力配合太史将军,替主公守住东郡!”
我想了想,又问:“文和先生和你谈过了没有?”
“不久之前谈过一会。”他点头道。
我也点头:“好吧,你回去稍作准备,明日去找太史慈吧。”
华歆长身站起,深深对我一揖,缓缓退出了大厅。
在他转身退出的时候,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步履变得轻快。
我可以信任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