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夏傲雪自己都说不清楚,刚刚为何不推开宣承希,是因为他当时的眼泪,透露出来的软弱,让她在那瞬间起了同情之心,才任由他抱着?
“我如何做,与你无关!”夏傲雪愤然离开亭子。
苏明德隐忍的怒气在一瞬间爆发,竟一掌将一旁的紫砂壶打的粉碎,双眼露出血丝,一字一字说道:“宣!承!希!”
而这边宣承希回到府里,霍青藤早已在听雪院等着了,看见宣承希回来马上迎了上去:“怎么又受伤?我接到密报马上就赶过来了。”
岳自忠想说什么,却被宣承希一个眼神制止了,“没什么大碍。”
“还没大碍,你真当自己是罗汉神仙,有不死之身啊?”霍青藤不断翻着白眼,“要不是有我这天下第一神医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霍青藤虽说不断数落着宣承希,可手里的动作却不慢,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给他顺好气,开好药方了,“忠叔,马上按照这药方去开,顺便去我那糕点铺,将那最后天山雪莲丸拿过来。”
“是。”
想起那天山雪莲,霍青藤没来由一阵心疼,“都怨你,追女生把我的心肝宝贝拿出去,合着不是你的就不知道心疼。”
“无愁。”宣承希轻唤一声,岳无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眼前,把霍青藤吓了一跳。
“无愁这臭小子的功夫见长啊。”
“那不是神医开的药有用嘛。”岳无愁这话说的霍青藤很受用。
“无愁,仔细查一个人。”
“谁?”
“丞相府的帐房先生,苏明德。”
“情敌?”岳无愁下意识的问道,看到宣承希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想还真让我猜对了,主子就是对那位惜时小姐有感觉,对付情敌,我有的是招数。
“记住,把他从娘胎之日起就给我查清楚了。”宣承希话里有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岳无愁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下也收了嬉皮的性子,严肃回道:“主子放心,必不辱命!”
这段时间,宫里已经开始忙碌的筹备即将到来的腊八祭祀。因为惠帝的身子大好,因而今年祭祀比往年更大,更隆重。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不少商铺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些状如玉兔,有些形似麒麟,煞是栩栩如生。
“芷晴啊。”一声便服装扮的惠帝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这也算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吧。”
惠帝身边的女子,一身粉红女官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未施过多粉黛,轻盈间带着天舞颐雪走进,茉莉花香随风飘扬。
向芷晴环视着两旁道路,淡淡道:“若四海升平,天下归一,岂不更加快哉。”
“哈哈哈哈……”惠帝仰天大笑,“知我者,芷晴也。”
“过了这条街,前面便是丞相府了,皇上要去丞相府吗?”向芷晴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计划的意味。
惠帝点点头,“北丞相对朝堂社稷算是功不可没,听闻这段时间身子有些不适,朕就去看看吧。”
“是。”向芷晴嘴角含着一抹冷笑。
而此刻的丞相府门口,却有一人刚踏进府里,却被拦了在门槛处。
“王福你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不会打理府里的事了吗?”北秋珊横眉竖眼,指着面前这女子说道,“什么猫啊狗啊,都往府里进?”
“四小姐。”盼雪略一屈膝,“盼雪只是想和三小姐说几句话便回去。若是不方便进府,还请管家转达一声,盼雪在府门外等着也是可以的。”
“你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进的我丞相府的大门?”北秋珊一脸的嫌弃和鄙夷,“果然是蛇鼠一窝,青楼女子生的贱人,就该和青楼女子在一起。”
“四小姐!”盼雪神色一紧,“您好歹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说话还请留些口德!”
被盼雪这么当面一指责,北秋珊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恰好看见刚从外面回府的北安容,忙大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府里马上就要办喜事了,怎能让你这下贱之人毁了喜气?”
听到声音的北安容秀眉一蹙,“怎么回事?”
“姐姐。”北秋珊抢先说道,“这青楼女子要找后院那贱人,可不是贬低了丞相府的身份和颜面?”上次魏皇后的生辰一事,北秋珊仅因为祁氏的一番安抚,许诺她嫁给五殿下做正妻早已将不满抛掷脑后,马上又成了祁氏和北安容的狗腿子,本因上次玉佩之事对夏傲雪心怀怨恨,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下这送上门的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走?
北安容心里一讶然,今日本就要演一出戏给皇上看,现在这青楼花魁送上门,岂不是比自己的那出戏,更有看的兴致?况且眼前这婢女还是明珠公主身边的人,若不是太子当初拦着,自己早已将她一刀了解,今日既然送上门了,那更不能放过了。
北安容当下露出有些不满的神情,故意说道:“姗儿,你也太不懂事了。既然她是来找妹妹的,让喜云带路便是,何必为难她呢。”
北秋珊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北安容嘴,姐姐不是向来最看不起青楼这样的低贱女子吗?
北安容对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喜云使了个眼色,喜云是大太太身边的得力助手,因翠桃出事后就被祁氏安排到了北安容身边,她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主子眼神里的意思,对盼雪做了个请的意思。
盼雪看着眼前故意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早已恨得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扯破,就是眼前这女子,害得自己主子落的那般下场,她此刻享受着荣华富贵,而自己主子却被折磨至死。可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她身中剧毒,若无解药一个月必死无疑,可她还没有为主子报仇,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盼雪生生将恨意忍下,屈膝道谢:“谢大小姐。”
喜云在前面带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笑着对盼雪说道:“盼雪姑娘,青楼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盼雪露出一丝疑惑,只听喜云继续说道:“若是你办好一件事,我们小姐能为你去出奴籍,且给你一份丰厚的钱,让你寻处无人认识你的地方,过逍遥日子。”
“却不知何事?”
喜云让盼雪附耳过去,低语一阵。
“如何?”喜云问道。
“这……”盼雪露出为难的神色,“万一事情失败了,盼雪到底是低贱之人,如何能……”
“你放心,有我们小姐在,没人敢为难你。”喜云说的信誓旦旦。
盼雪装出再三犹豫后的样子,才点头道:“好。但我要先拿到银票。”
喜云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盼雪,“这是五百两银票,剩下的事成之后来取便是。”
看到盼雪慎重地将那银票放好,喜云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将她带到了后院,自己就匆匆回去报信去了。
后院十分安静,盼雪踏入后院,便看见空荡的院子里,有一人正在跳着舞。
那一身白衣,随着秋风吹拂而裙角飞扬,恍若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似要带动你一起飞翔。纤纤玉手中,捻着一小菊花枝,含苞欲放的黄色菊花,随着那窈窕的身姿,时而悬在枝头,时而又仿佛直空坠落,而在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白衣身姿又缓地而坐,把菊花树枝对着天空举高,一枝粉嫩独秀,月白花嫰人更娇。
风忽的刮了过去,树枝头几片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叶,便顺着风势缓缓而落。那白衣身姿似是随风而动,随瓣起舞,似雪白衫上,点缀着缓缓而落的花瓣,如此清新。
那孤傲而又清冷的背影,那个举止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熟悉又惠质的身影,那个一拈指,一迈腿的舞姿,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盼雪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繁花尽。”盼雪的唇早已失去了血色,在看到夏傲雪这一支舞后,扶着门框的手都在发颤,反复呢喃着,“繁花尽。”
而这边夏傲雪显然也听到了盼雪的声音,她从没想过盼雪竟会来找她。自从上次她让聂采青将发如雪匕首转交给盼雪后,因为担心盼雪被人注意上,她一直不敢有所行动,却没想到盼雪反而先找上来了。
“你……你如何会这繁花尽?”盼雪只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在颤抖,这支舞,是当年明珠公主自创舞,因为跳的时候恰好是秋天,花瓣纷纷飘落,因而取名繁花尽。盼雪一直跟在明珠公主身边,自然知道这支舞自己主子从未教过给别人。
眼前这女子有发如雪的匕首,还会跳繁花尽,她到底是谁?
夏傲雪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雾气,看不真切盼雪的脸,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她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心知所想,舞之所述。”
“心知所想,舞之所述。”盼雪又轻声重复了一句,这话只有自己和主子知道,就是当年文卉也不知道,她……她到底是谁?答案在脑子里闪过,似乎呼之欲出,却又让人如此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