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夏傲雪一口血吐了出来,溅得无旸白色的道袍点点猩红,缓缓睁开眼睛,那一片清明的眼神里,含着无限的愧疚和自责。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一日在亭子里,宣承希如此失态地抱着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宣承希每次看自己时的眼神,明明是自己害了他,可他却丝毫责怪都没有,依旧默默地为她付出一切,哪怕自己现在是北惜时的身份。
“道长,我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夏傲雪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多谢道长。”
无旸却是皱眉不语,片刻后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此刻你依然清晰记得以前的事?那就是说这忘川术已经解了?”
之前无旸说只能有片刻时间忆起以前的事,现在快一个时辰了,莫非这忘川术真失效了?
“你是否服用过什么药,或是中过什么毒?”霍青藤问道。
夏傲雪想了想,只有凤舞九天的毒了。
霍青藤听后难言惊喜,“看来是因祸得福了,这凤舞九天的毒,加上无旸道长的独门心法,没想到竟然是忘川术的克星。”
眼下夏傲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既然已经想起过往的种种,自然对宣承希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涌上心头,当下站起来道:“我要去找七哥。”
“不行。”霍青藤一口拒绝,“此刻大都那边刚爆炸,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万去不得。”
“爆炸?”夏傲雪只觉得整颗心都跳了出来,之前是自己害他得痴情蛊被苏明德算计,今日又是因为自己的错再次被太子围困,自己真是无能,不仅帮不了他反而不断的给他惹麻烦。
“你先不要急,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消息,若是七哥无事,定会留下镜花阁的暗号,我们现在只能等。”
纵然心再不安,眼下唯一之计霍青藤的办法是最好的。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早已全部黑透,小沙弥端过来的膳食却是没人动过,就是水都没人喝。
岳无愁已经醒了过来,在密室里焦急地来回走着,嘴里不停的说着:“这不是办法,不能干等着。”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去一探究竟,却又被霍青藤拦住。
“无愁你不能去。再等等。”
岳无愁一把挣脱开霍青藤的手,口不择言道:“你当然不想我去找主子了,若是主子死了,你就是新的阁主,你怎么可能让我去找。”
“啪”的一下,霍青藤一拳打在了岳无愁的眼角,语气说不出的冷淡:“我白看你了。若我真是这样的人,当初便不会一再救非明的命!”霍青藤显然是气急了,走到一旁让出密室的门,不再阻拦他出去。
岳无愁此刻也是气急了才说出这样的混帐话,他何尝不知道霍青藤和自己主子之间的情谊,可他偏低不下头来认错,更是急着想知道宣承希的消息,也不多说就朝门口走去,恰好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探子。
探子半跪在霍青藤面前道:“公子,看到了镜阁主的暗号,在东街附近。”探子在地上用手划了几下,那正是镜花阁里表示自己无事的暗号。
此刻霍青藤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看了眼依旧昏迷的九殿下,对无旸说道:“道长,如今九殿下虽无生命之忧,但仍旧昏迷不醒,还请道长照看一二。”
“这是自然。”
“你要去找七哥?”夏傲雪问道,“你知道七哥在哪里吗?”
“既然是在东街附近看见的暗号,那里能避难的地方,如果是我,自然选他自己的府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霍青藤说的十分有把握。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霍公子,若我是北惜时我今日必是明哲保身却不趟这趟浑水,但我不是,我是七哥的明珠。”夏傲雪语气坚定,不容拒绝,“若此刻七哥命悬一线,你觉得他会想见到我吗?”
霍青藤和宣承希相识近十年,彼此交心,他又如何不知道明珠公主在宣承希心里的份量?他点点头:“好,无愁你在这里照顾九殿下。”
岳无愁嘴唇动了动,虽心里也想跟着去,可自己刚刚惹得霍青藤生气,加上霍青藤功夫不比自己差,去的人多反而会引起注意,也就听从安排留了下来。
霍青藤利用手上的资源,将自己和夏傲雪简单易容了一番,虽不是很精致,但也足够混淆这些盘查的官兵了,两人一路还算顺利地到了城门口。
果然因为这次发生的大火和爆炸案,大都盘查的十分严厉,还在城门口张贴告示,此刻虽已入夜,但那火把将整个城门照的如同白昼。
告示上张贴的是悬赏令,提供镜非明躲藏线索的,赏黄金十两,参与抓捕的,赏黄金摆两,献上镜非明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夏傲雪看了眼那告示上的头像,还好并不是宣承希的本尊,不过是带着面具的头像,却是在告示左边,看到了悬赏聂采青消息,说是聂采青勾结镜非明火烧大都,竟用雷弹残害百姓,手段狠辣人神共愤,悬赏百两黄金捉拿她。
聂采青为何也会被通缉了?不是当事人,无法得知爆炸案里具体发生的事,定要先找到他们才能想解决对策。
两人顺利的通过了城门守卫的盘查,一路往宣承希的府邸奔去。
而此刻顺天府里也是亮如白昼,太子正一脸阴鹜地坐在太师椅上,沈从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片。
“一帮废物!”太子手一挥,旁边按几上的茶壶和茶杯应声而落,清脆的碎声让在场的人不由眉毛一跳,“城门已经封锁,他能逃到哪里去!挨家挨户的找也找不出!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是。”沈从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是找到了,当场诛杀?”
“杀无赦!”太子的双眼好似能喷出火来,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沈从其落荒而走,抽出腰间的剑将上好的梨花木案几砍成了好几块,还觉得不解恨,又顺势将太师椅也一劈为二。
“太子好大的火气。”北湛风从外面进来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
太子倏然抬起头,下一瞬间剑就抵在了北湛风脖子上,往下一压偏是将他脖子划出了道血痕,“北湛风,你今日之事到底什么狼子野心?”
北湛风无视脖子上的剑,毫不畏惧道:“湛风不知太子所言何意,一心为太子筹谋,怎得还引太子怀疑?”
“这些雷弹是你怂恿我用,可这些雷弹的威力远大于平日里的那些,难道不是你动了手脚吗?”
“微臣不过是进谏,最后决定权还是在太子手里,若不是太子您急功近利,太想置镜非明于之死地,又怎会同意用这雷弹?”北湛风继续说道,“再者今日之事不是全都推到了聂采青头上吗?只要杀了聂采青,死无对证,太子您就只有功劳,绝无任何罪过。”
北湛风一番话说得太子放下了剑,虽对今日之事十分愤怒,可他也知北湛风所说并不全错,到手的储君之位绝不能拱手让人。
北湛风装作无意间提到地叹息一声:“皇上身子本是越来越虚弱,太子登基指日可待,可如今皇上身子反倒越发硬朗起来,太子一日不登基便一日做不了主。”
说者看似无心,听着有意,太子眉头一皱,北湛风这话虽有些大逆不道,可也不无道理,自己太子之位得来本就不是皇上心甘情愿给的,加上最近这流言四起,宣承玮又去了边关若是一再得军功,只怕自己这地位还真岌岌可危了,不得不未雨绸缪了。
太子鼻子里蹦出声冷笑,“当务之急是马上抓到镜非明和聂采青,无论如何不能让聂采青进宫见到父皇。”
“微臣愿将功补过,带人去搜索他们的下落。”北湛风请命道。
虽对北湛风今日所为有些不满,可他到底是自己的心腹,也算是个人才,比那沈从其有用多了,便点头答应。
走出顺天府的时候,北湛风抬头看了看那无边的夜色,只觉自己心情也有些沉重,太子猜的没错,那些雷弹是他动的手脚,若是按照以往的雷弹,绝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惨状,顶多是将最近的房屋炸塌而已。
可他不得不事先换成杀伤力大了十倍的十倍,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循循善诱,让太子选用雷弹,导致无辜的百姓遭殃,今日大都之事闹得越大,百姓伤亡越惨重,太子就越失民心,皇上才能对太子越发的厌恶,而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才能得利。
兵部尚书林近之带着一对禁军赶来,移交给北湛风后便进了顺天府,听闻皇上震怒不已,要求太子马上进宫面圣,事无巨细地将今日之事交代清楚。
霍青藤带着夏傲雪熟门熟路地就进了宣承希府邸的后门,府里护卫本就不多,此刻大多都在前院守着,这后面更是没什么人,两人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听雪院。
皎洁的月光下,牌匾上听雪院三个字闪着幽幽银光,却将夏傲雪的心瞬间点燃了,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寒风刺骨的刮过,可内心却好似一团火在燃烧,冰火两重天之间忍受着非常人的煎熬,他们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