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巧儿一惊,听着声音是大哥魏安康,他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便是和别人做交易,况且这个人还是月氏的阿蒙将军,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巧儿?”门外再次响起魏安康的声音。
“你从窗户先走。”魏巧儿推开窗,却发现从这里跳出去,只怕更会引起注意,一咬牙让阿蒙躲到自己闺房的屏风后面去,待他躲好了才慢慢打开门。
“大……大哥啊。”魏巧儿尽量让自己情绪看起来正常,顺手抚了抚自己耳边的碎发,“还没到晚膳,这么急来找我,什么事啊?”
“你刚在干嘛?”魏安康狐疑地进了房间门,环顾四周除了地上一片狼藉的陶瓷碎片外倒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怎么回事?”
“啊……我……心情不好,只好打碎点东西调整下情绪。”魏巧暗瞧了他一眼,好在脸上没有发怒的预兆,整个中书府她谁都不怕,单单就怕这大哥,不仅严肃的每天摆着一张脸,而且还有着所谓的原则和正义,和二哥魏安平相比,魏巧儿更和二哥贴近,自小魏安平就宠得她无法无天,简直比魏中书还要溺爱。
魏安康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小妹自小被宠坏了,稍遇到点不顺心之事就喜欢砸东西出气,好在中书府底子厚经得起她浪费,总比出气闹事要好。
“怎么没人伺候着?”
“冬儿的爹病重,只怕熬不过这几日了,我就打发她回去尽孝。”魏巧儿端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魏安康,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魏安康看到了桌子上另外一个茶杯,刚刚阿蒙喝过的茶杯。
“谁?出来!”魏安康出手直逼屏风,顺势一掀却见一道矫捷的身影从右侧袭了过来,他身子一侧避开了攻击,脚下也不停一记旋风腿横扫过去,可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跃跳到了桌子上,手撑在桌子上,双眼好似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魏安康。
“阿蒙将军?”之前负责接待月氏迎丧吊唁月至可汗的队伍,除了礼部和沈从其外,他作为禁军统领也参与了其中,对阿蒙将军自然不陌生。
阿蒙跳下桌子,右手放在胸前对着魏安康行了个草原的礼仪,低头说道:“魏统领,没想到你我会在这里相见。”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妹妹闺房里?”魏安康脸色铁青,事关魏巧儿的清白,若是传出去,一个男子呆在未出阁女子的闺房里,这辈子的清白可就毁了。
阿蒙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一番计较,面上却是越发的恭候起来:“阿蒙对巧儿小姐一见钟情,思念成疾,这才忍不住来瞧瞧巧儿小姐……”
“一派胡言!”魏安康厉声斥责,“你以为你这鬼话我会相信吗?如果你打得是辱没了我妹妹清白,让她迫不得已嫁给你,以此来胁迫我父亲与科玛汗王爷合作,那你这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哦?魏统领这般笃定?”
魏安康却不愿再和阿蒙就这事深究下去,反倒是冷笑一声:“看来阿蒙将军的汉话说的不错,成语是一句接着一句,却不知从未来过大宣的你,这些话是从何学来的?”
“月氏和大宣边境多有通商旅游来往,自然是学到点皮毛。”
“哦?我还以为阿蒙将军是勾结了我大宣哪位权贵呢。”魏安康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阿蒙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里杀机甚浓。
“你还不快走!下次再来我这,我就让父亲打断你的腿!”魏巧儿推了阿蒙一把,既然说是爱慕自己,总好过他们之间的交易被发现的好。
阿蒙也知在中书府动手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和地方,狠狠剜了魏安康一眼便破窗而出,魏安康也没去追。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可魏巧儿的背脊却渐渐僵硬和发冷,她大哥发怒前的预兆便是长久的沉默。
果不然,魏安康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声音响得魏巧儿忍不住一惊,刚想开口就被魏安康一挥手堵住了。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去告诉父亲,但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这对于魏安康来说,已是难得的通融,魏巧儿十分乖巧的点点头,声音甜甜说道:“还是大哥最疼我了,放心,巧儿绝不会再让那登徒浪子跨进这门一步。”
“对了,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啊?”又是那天真浪漫的模样。
“父亲让你去书房,说是商量你和九殿下的婚事。”
“真的吗?”魏巧儿的眼睛一刹那间仿佛是刚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只要父亲出手,向皇上讨要这赐婚,还怕九哥哥不娶自己?
魏巧儿神情的变化自然都落在了魏安康眼里,他眉头几乎一皱,起身走了,自魏巧儿懂事以来,他就知道自己妹妹对九殿下情根深种,可如今看到自己妹妹的表现,他隐隐心灵里有些不安。
却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巧儿,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凡事三思而行。”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魏巧儿又默默自己念叨了一遍,目光扫到了阿蒙留下的那瓶药水,满脑子里马上就浮现出九殿下和琪琪格彼此情深意浓的模样,还有九殿下今日在宫门口说的那句话。
妒忌之火可以燎原,此刻魏巧儿早已被这妒忌之火烧得神志不清了。烧手之患算什么?哪怕是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也绝不能让琪琪格这贱人得到九殿下!
入夜后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这么冷的天没事都不愿意出来晃荡,西区的棚毡区是大都的贫困区,住这里的人不是老弱病残,多半就是乞讨为生的人。
一间十分破败的泥土浇灌的屋子里,一老汉躺在床上,双眼凹陷颧骨凸出,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爹,爹!”冬儿跪在木板搭建的床板上,将手里的糕点颤抖着递到老汉嘴边,“这是中书府下午刚做的糕点,可好吃了,爹您尝尝看。”
那老汉手指动了动,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才睁开一下却又闭上了,只是伸出手,再那糕点上摸了下,仿佛这样就已经尝过这美味了一般。
“爹。”冬儿的眼泪抑制不住哗哗的往下流,因为家里穷,当年为了给哥哥娶媳妇,不得已把她卖到了中书府,可没想到哥哥娶了媳妇后,嫂子嫌家里穷跟别人跑了,从此她哥哥每日赌钱酗酒,在一次醉酒后失足落水而亡。只留下她爹爹做牛做马偿还哥哥留下的赌债,平日里她拿到的月银也都托人带给爹。眼看着赌债马上就要还光了,还以为好日子就要到了,却不想爹爹一病不起,此刻竟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啪啪啪。”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冬儿十分诧异,自己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客人来了,这么晚的天,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会是谁呢?冬儿拿下那象征性的门栓,打开门,冷风直朝着她单薄的身上灌,冷得她直发颤。
来人一身黑色披风,那披风还带着帽子罩住了头,根本看不出面容,冬儿忍不住问道:“你是?”
“来者是客,冬儿姑娘不请客人进去坐坐?”那声音似乎毫无恶意。
冬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将那人迎了进来,关上门,却发现家里连像样的凳子也没有,也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茶点水果,脸上有些歉意,“见笑了。我家穷,没什么……”
那人这才拿下头上的披风帽子,露出一张平常的脸,身材瘦削,脸色有些发黄,正笑着对冬儿说道:“我叫香菱,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香菱姐姐便好。”
冬儿越发的疑惑不解了。
“那是你爹爹吗?”香菱望向那骨瘦如柴的老汉,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身子动了动,“我有些事和你说,不如这边请?”香菱指了指角落。
冬儿点点头,过去给她爹掖了掖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爹,我有个故人来看我,我去和他聊几句,您放心。”
虽说是角落,可房间总共就这么点大,其实距离老汉的床也不远,但香菱这一举动,却让冬儿心里一暖,毕竟考虑到她的感受了。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又是如何得知冬儿的住址,来这不知所为何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看得出来你很孝顺。”香菱笑着说道,“你无需紧张,我没有恶意。不过是想和你谈些事情。”
“冬儿出身贫困家里,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却不知哪里可以帮到你?”冬儿斟酌着语气。
“我会请大都最好的大夫来替你爹治病,若是还治不好,我家主子也可以请回春谷的大夫来瞧瞧。”
冬儿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她所有的积蓄加一起请一个好点的大夫都请不起,别说大都最好的大夫了,那回春谷的大夫更是想都不敢想。
“你要我做什么?”冬儿的聪慧倒是让香菱有些意外。
“你只需……”香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冬儿边听边皱眉,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这不行,万一被发现了,我会被活活打死的!”
“即使你不这样做,你就不会被活活打死吗?”香菱一把抓起冬儿的手,“看你这包得,应该是下午刚受的伤吧?若是没猜错,你身上的伤可不止这一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