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罗芸傍晚一身狼狈地回到府里,得知夏傲雪姐弟三人离开了府,才知道自己今日是中了那乔公子的圈套。
翠竹给准备了热水伺候罗芸沐浴,可罗芸却是越想越气,不曾想今日竟被这姓乔的给摆了一道,她怒气难发地使劲拍打着浴桶里的水,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待罗芸发完了脾气,翠竹才上前拿着皂角为她轻轻擦着背部,和脸上肤色不同,罗芸的背光滑细腻,白如凝脂,看来以前作为中书府的千金,果然是养尊处优。
“小姐,只怕那位乔公子,和这姑娘早就是认识的。”翠竹说道。
今日顾长风约罗芸出去骑马狩猎,可刚到了树林,她的马就不慎被猎人设下的细绳索给割伤了马蹄,根本就没法子骑了,偏偏步行几步又掉落了一个专门捕猎动物的陷阱,真是狼狈极了。
偏不管自己怎么叫唤,顾长风就是不出现,在这陷阱里呆了快到傍晚时分,顾长风才出现,却不是来救她的,只是蹲在那陷阱边和她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劝诫她行事不要过分,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强加给别人罢了,说到后面竟是说她留下夏傲雪姐弟三人居心叵测,不要白白害了人性命。
若是罗芸一开始不明白,到后来回府知道夏傲雪不见后,也已经转过弯来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串通一气,这该死姓乔的,自己看上他,非但不好好珍惜这机会,竟然还戏弄自己,此仇如何不报?
“走了就走了,他们不是要去绥德城吗?刚好,我们也要去看看那位舅舅不是?”罗芸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再配上她那恐怖之极的脸,显得分外惊心,吓得翠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连忙撒花瓣掩饰过去了,否则一顿毒打是逃不了了。
且说这边夏傲雪姐弟三人扮成药童的模样离开罗府后,马上买了马车就往城外赶,终于在罗芸反应过来后离开了这里,马车行至半路,天色已黑,夏傲雪却让马车停了下来,悄悄候在一旁。
“明珠姐姐怎么不走了?万一他们追上来怎么办?”破竹虽没问具体缘由,但也知道这罗府委实奇怪的很。
“给你个惊喜。”夏傲雪卖了个关子。
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后,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夏傲雪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望去,月色下两人两马正朝这边过来,那当先的一身圆领皂白跨衫,可不就是顾长风?
片刻间就到了眼前,顾长风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这边青瑶看到夏傲雪也是忍不住上前拥抱她。
“夫子!”破竹更是惊讶地跳了起来,八爪鱼一般缠住了顾长风就不肯松手,“夫子,你怎么在这里?明珠姐姐说的惊喜就是你啊。你们是要和我们一起走了吗?就不分开了吧?夫子我好想你啊。”破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顾长风只是笑而不答,看到夏傲雪身后一个小男孩只是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自己这边,想来这就是那位小皇帝了,顾长风只是装作不知,对元宝点点头:“你就是明珠救的孩子吧,我是顾长风,破竹的夫子。”
夏傲雪对元宝点点头,表示此人可信,元宝这才象征性地颔首点头,却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元宝这态度惹得破竹十分不满,他推搡了元宝一把,“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该有的礼数一点也没有,和人问好就是你这样的?尊师重教你懂不懂?再这样,我把你一脚踢到田里去。”
元宝只是别过头,不搭破竹的话,顾长风却是哑口失笑,这破竹若是以后知道了自己和皇帝这样说话,却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一路上,青瑶钻进了马车,挽着夏傲雪细说着分别后他们遭遇的事,而破竹则是骑了青瑶的马,元宝本是要进马车的,却被破竹一把推到了顾长风的马上,“你个小孩忒不懂事了,明珠姐姐有好多心里话要和青瑶姐姐说,你去了不是妨碍她们说事吗?”
待到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已经到了香木州了,这香木州可谓是塔木克的大州,商人云集,以丝绸和瓷器闻名于世,其富饶程度可以说仅次于绥德城,也是南来北往的重要州府,但这城门口却悬挂了胡汉三和老五结巴的画像,说是捉拿这些山贼。夏傲雪一直没得到胡汉三的消息,心里也是担忧不已,顾长风宽慰她,既然贴出通缉画像,说明不在官府手上,定然也没死,只怕是寻了地方安身了。
进了城门,才发现今日特别热闹,不仅用金色地毯自城门一路延伸到官道,路旁更是一个摊贩也没有,全是站满了翘首以望的百姓,还有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员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看到周围百姓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夏傲雪还以为是众人识破了元宝的身份,对他十里迎接,猛然间听到一个身穿铠甲威猛的将士扯着嗓子喊道:“喂,那几个人,还不快让开,侯爷马上就到了!”
夏傲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占了他们迎接的道,慌忙站到了一旁,低声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长风也是一脸茫然,没听说这回事啊。
“是安德侯爷。”只听身后的元宝回答,“原上将军身边的顾左史,因一腔赤胆忠心对抗罗太后和国师,一心捍卫皇权,到了退休年纪,被皇上封为异性安德侯爷。”
夏傲雪忍不住挤兑顾长风:“你不是说顾左史是你的叔父吗?怎得当了侯爷你都不知道?”
顾长风也只是笑笑。
看到元宝神情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样,夏傲雪抚摸了下他的头,“你要封他做侯爷,虽然是为了表彰他的忠心,但更多的是想证明你才是这皇上,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的,对吗?”
元宝眼眶泛红,声音酸涩:“就是因为这事,才彻底出发了她要杀我之心,她觉得我不再那么好掌控了,也不能再垂帘听政了为所欲为了。”
“原来安德侯爷是香木州的人。”顾长风转移话题,嬉笑道,“既然我叔父来了,总是要去拜见下的。”
却听得有人大呼一声“侯爷来了”,夏傲雪等人闻声望去,但见有队红缨黑铠士兵端坐在骏马上,护着中间的那一骑高头大马,马上的人头戴紫金六蟒红宝石顶冠,身穿御赐的紫绸金边吐珠马甲,脚下一双玉花金靴,虽已是过了甲子年,依然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迎接的官员里,那带头之人马上躬身上前道:“卑职香木州曹顺见过安德侯爷,侯爷富泰安康。”后面的官员也跟着附和道。
安德侯爷一跃下马,朗声笑答:“曹府尹太过客气了,老夫不过是告老还乡,你这么大阵仗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夫傲娇摆谱呢。”
那曹顺当下笑道:“侯爷说笑了,侯爷忠心耿耿,是我等学习的楷模。侯爷府已经建好了,还请侯爷移步。”
安德侯爷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曹府尹,老夫记得和你说过,无需再修缮府邸,住回原来院子就可,你怎得又自作主张了?”
“侯爷有所不知,那院子已经几十年没住人过了,不仅窄小,更是漏雨发霉,实在没发住人。”曹顺觑了一眼安德侯爷的脸色,依然难看的要死,马上改口道,“既是这样,不如请侯爷在卑职府上住几日,待老院子稍微修缮一番后再入住,可好?”
安德侯爷这才点头大步往前走,在经过夏傲雪处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往她那边一瞧,看到夏傲雪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元宝,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马上恢复如常继续往前走。
“不是太过刚正不阿,就是个擅长做戏的老狐狸。”顾长风看着相携离去的安德侯爷和曹顺评价了句,却引得元宝十分不满。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说完就抿着唇再也不说话,破竹本想回嘴讥讽几句也被顾长风阻止了。
而这边,曹顺正说着:“侯爷,大宣来的和亲队伍也在这,是否要卑职安排见一面?”
安德侯爷不由皱眉:“怎得才到这香木州?不是早就出发了吗?”
“是。不过那和亲郡主说是水土不服,一直发热呕吐,加上那位不在宫里,就是到了绥德城也没发会见,国师的意思就是不如请郡主在这养病,待那位回宫了再让郡主启程。”碍于这里人多嘴杂,曹顺不仅将声音压得很低,说到皇上的时候也用那位代替,以免被有心人听去引起波动。
安德侯爷负手向前,“既是如此,也不用刻意相邀。过几日内子要办寿辰,就以此为由拿了我的帖子去请他们便是。”
“侯爷考虑周全。”
安德侯爷不过是随意扫了曹顺一眼,却让他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安德侯爷是三朝元老,因为是文官,在一直器重武将的塔木克,也只做到左史这一位置,虽说是上将军管辖下,可谁都知道左史主要是进谏和劝诫之责,可越过上将军直接面呈皇上,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三朝元老,地位和人脉都是罗太后拉拢的对象。无奈安德侯爷一心效忠皇上,自然成了那些反势力的眼中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皇上为了保全安德侯爷性命,不顾罗太后的反对和威胁,偏是封他做了异性侯爷,还让他回香木州养老,这让安德侯爷感激涕零。
而这边,因为元宝的关系,夏傲雪和顾长风决定寻一家好些的客栈住下,找了一圈,最后再客再来定下。小二牵了马匹去为草粮,他们就在正厅处寻了张八仙桌坐下,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二,把你这好吃的招牌菜都来一份!”顾长风笑着对破竹说,“今日就让你们都解解馋!”
“好咧!”
破竹早已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元宝明明也是想吃的紧,却偏偏端坐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惹得破竹不满,你来我往的斗嘴起来。
青瑶拉了拉夏傲雪的袖子,“这孩子怎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亏你脾性好,受得住。”
“家道中落,难免有些少爷心性。”夏傲雪也只是打着马虎眼。
却听隔壁桌一人“砰”的砸了一圈在桌子上,声音虽不是很响,但这此时人不算多的厅子里还是分外刺耳。
周围顿时有人看过来,可看到他们腰里佩着剑,脸上又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都马上别过去,当作没听见了。
“奶奶个狗熊的,要在这等多久?”说话的正是砸拳的络腮大汉,“整日里这样瞎逛着,老子都杀了不少敌人了。”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你就地凋些吧。”有同伴劝道。
“小娘们就是细皮嫩肉的,整日里坐着马车也能坐出病来,还一病就这么长时间,要我说,丢到营里,不出一个月,保准健壮如牛!”
有人听了哈哈大小,有人却是摇头叹息。
一身着降色衣袍,束着玉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从木梯上走了下来,对那络腮汉说道:“你个满脸是毛的家伙,小心祸从口出!”
那络腮大汉也不生气,说话里反而多了几分恭敬,“我也就在自家兄弟面前说着玩,别处绝对闭嘴!”
夏傲雪听那人说话好笑,不由寻声望去,不曾想那人也正好望了过来,四目一对视,夏傲雪一愣,对方先是一惊讶,后是对她一笑,然后竟直接就朝她这边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