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宴,请来的歌姬就开始奏乐了。当中那一身雪白飘逸长纱衣裙的女子,不正是白静茹吗?她跳的正是时下最流行的踏浪舞,脚步轻盈,白衣飘飘,跳的十分的好,夏傲雪都忍不住看入迷了。
“真是可恶!”只听得锦秀冷笑,夏傲雪看过去才知道原来那罗雨荷竟是直接坐到了云斛盛泽身边,原本那个位置是锦秀的,他们兄妹三人的位置,是作为东道主坐在上座的。
在场的人或是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罗雨荷,或是用同情眼光看着云斛盛泽,但也有不少人是纯粹看热闹的。绥德城的人都知道罗雨荷上杆子倒贴要嫁给云斛盛泽,偏偏后者一再拒绝,气得罗国公和罗太后背后一直骂上将军不识好歹。
夏傲雪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已经入座了,偏自己和锦秀还站着就显得分外显眼,可宴会上的位置本来就安排好的,罗雨荷坐了锦秀的,可她自己的位置上却坐了个蒙着面纱的姑娘,正冷冷看着自己,那人正是罗芸。
夏傲雪看到不远处有棵大树,拉着锦秀过去,又让府里的仆人铺上花色的毡布,再随手拈了几朵菊花放在那毡布边上,然后和锦秀施施然坐了下来,神态悠闲自得,似乎不满和怒气都不见。
云斛盛泽忍不住唇角上扬,越接触下来就对明珠越多的好奇和喜欢,他听到身边罗雨荷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里的厌恶越发的浓厚起来。若不是父亲再三叮嘱,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不宜和罗府撕破脸皮,他又怎会压下犯恶心的感觉,让这样一个人坐在自己身边呢?
“明珠姐姐,你看那人。”破竹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坐到了夏傲雪身后,他所指的地方自然就是罗芸坐的位置,“我刚和夫子在逛着就遇到了她,她对我们上次不告而别丝毫不生气,还说带了些礼物给我们,是我们去拿还是让人送过来。”
夏傲雪一时摸不透罗芸心里所想,“你怎么回的?”
“当时夫子就回她说无功不受禄,就推了。蒙着面纱,看不清到底有没有生气。”
“你们说的是那个人吗?”锦秀扫了罗芸一眼,“她是罗府远房的侄女,不过但凡沾了个罗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样做是对的。这舞跳的不错吧。”
“没想到白姑娘舞技这般高。”夏傲雪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你看,那边有个人看得你比还入迷。”锦秀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夏傲雪望过去却是她二哥云善昭,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除了欣赏外还点了别的情绪在里面。
“你也看出来了吧?就我二哥那榆木脑袋,还死活不承认。”
这边白静茹一舞跳好后就下去了,酒食如流水般端了上来,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起俩,私交好的已经各自聊了起来,也有管自己行酒令和吟诗的,罗雨荷和罗芸两人一直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少顷,有家仆过来说云尚书想见夏傲雪一面,锦秀本想跟着去,没想到那家仆说老爷只见这位明珠姑娘,就由他一路带着去了书房。
穿过长长的走廊,云尚书的书房就在走廊的尽头,家仆示意推门进去即可,他就垂手在门口守着了。
一进去,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整个屋子,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面前站着半百老人,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满蛟的藏青色袍子,半灰白的头发上,只是带着平日里的璞头帽。
看到夏傲雪进来,云尚书也只是对她点点头:“坐吧,你就是明珠姑娘?”
“明珠见过云尚书。”随即抬头,坦然的接受云尚书的打量。
样貌倒是不错,不卑不亢的气质也好,眼睛清澈灵气,是个聪慧的姑娘,若是云斛盛泽和善昭一样,真的是自己儿子,那这姑娘也不是不能娶,只可惜了他那样高贵的身份,这姑娘又是来历不明……
“不知尚书大人唤明珠前来所谓何事?”
云尚书这才收回目光和思绪,只是问了关于安德侯爷之死和元宝在路上受的一些苦难罢了,末了似乎是斟酌再三,嘴唇动了动,依然还是问不出来。
联想到早上锦秀的话,和云斛盛泽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过分关心,夏傲雪心里了然,她反而先问道:“尚书大人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问,明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老夫就直接问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体谅一个父亲的心。”云尚书直视夏傲雪的眼睛,“大公子向老夫表明过心迹,说是喜欢上一个女子,今日会带来给老夫过目。说实话,姑娘的品性和为人,一路上已经表现出来,老夫是十分欢喜的。但……”
“尚书大人多虑了,盛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待他也只有救命的情谊,绝无男女之情。至于盛公子待我,不敢妄自揣测他的心思,但不管如何,明珠会和盛公子说清楚的。”且不论自己之前的身份到底如何,就是自己已经成了人妇,更是曾有过一个孩子,到底配不上云斛盛泽。
云尚书不由喜上眉梢,越发的喜欢眼前这姑娘了,“姑娘聪慧,老夫实在喜欢,想收姑娘为义女,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夏傲雪心里叹口气,看来云尚书还是不相信自己刚刚那番话,就想用这样的法子让云斛盛泽断了心思,成了义女,就是他的妹妹,求娶自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云斛盛泽和云锦秀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破竹在绥德城没其他依靠,若答应了做云尚书的义女,倒也还不错。
夏傲雪随即站起来盈盈行礼:“明珠见过义父。”
云尚书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遗憾,这绥德城怎么没发现有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不然配给云斛盛泽,帮助极大了。
夏傲雪是带着疑惑离开书房的,这云尚书和云斛盛泽是夫子,可为何一个父亲称呼自己儿子,要用大公子,而且语气多有尊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亲不同意这婚事,也不必这样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和自己商议,真是奇怪。
锦秀一直在书房外的小道上等着夏傲雪,看到她出来忙迎了上去,语气关切问道:“明珠,没事吧?我爹爹找你什么事啊?”
夏傲雪将自己成了云尚书义女的事说了一遍,锦秀听了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又皱了眉头:“你成了我姐姐,可是我大哥……”
“自然也是我大哥啊。你大哥这般优秀,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
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宴席地方,经过罗芸位置时,却听得她“哎哟”一声,随即倒地痛苦的捂着小腿。
“怎么了?”
“可是受伤了?”
周围不少人围了过来,夏傲雪和锦秀彼此相视一眼,这罗芸在搞什么名堂?
“芸妹妹,你没事吧?”罗雨荷过来关切的扶起她,“好端端的怎么回事?”
罗芸看了夏傲雪一眼,眼神似乎有些害怕,想说又不敢说。
“妹妹可是有人害你?放心,我给你做主。”罗雨荷扫了夏傲雪二人一眼,“你说出来,今日来这的人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罗芸泫然欲泣地低声说道:“荷姐姐,我没事,你别怪明珠姑娘,她也是无心的,许是还生我的气吧。”
“此话怎讲?”
“我和这位明珠姑娘是旧识,当初我救了她,一心找了大夫为她治病,可她怀疑我对她居心叵测,竟是让人将我骗了出去,设计让我坠马落了捕兽洞坑。”
“她为何要这样怀疑你?”罗雨荷横眉怒道,故意拔高声音,“真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罗芸看到周围人越聚越多,几乎大多数都用鄙视的眼光打量着夏傲雪,心里一乐,面上却无限委屈道:“她怀疑我和她的姘头有染。这位明珠姑娘已经嫁为人妇,却不守妇道,在外面有姘头……”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塔木克虽然民风开放,允许寡妇再嫁,但是一个已有夫君的女子在外面养着姘头,这样的行为还是让人不齿的。
罗芸眼底难掩得意,北惜时,我也要让你尝尝被万人唾弃的滋味,这不过只是个开始,你当初给我的痛苦,我会慢慢全还给你的!
“你胡说!我们碰都没碰到你!”锦秀涨红了脸,对于罗芸这样无中生有的指责,她气得都快要爆炸了,后悔把这罗府的人给请来了。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怎得就会污蔑你?”罗良才也阴笑道,“敢做不敢当,这尚书府现在交的朋友,都是这样的缩头乌龟吗?”
这明显就是指桑骂槐了。
“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云斛盛泽慢慢负手而行,“不知罗芸姑娘口中的姘头,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