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衡舒瑶靠在窗口上,静静俯看下面人来车往,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那份护理工作,到底要不要做。这么优厚的待遇,会不会是个陷阱?顾楹松看起来,那么健壮,那么乐观,他果真是个血癌病人吗?不过,他看起来又很优雅,而且眼神很干净,一点儿也不像个骗子。他是个血癌患者,作他的私人护理会不会很吃力,我能不能吃得消呢?
我到底要不要去呢?如果不去,我该怎么办?工作又不好找,钱也快花光了,如果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她就得流落街头了。
正思绪翻飞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
衡舒瑶去开门,却不见门外有人。
“谁呀?刚才是谁敲门?”
不见人应答,衡舒瑶心想也许是服务员刚刚来过,返转身正想回房。
“呼!”的一声,一个人缠在她身后扑了进来。
“晓莹,是你!?”衡舒瑶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她的老同学,“你到哪儿去了?回陀罗陪爸妈过年了?还是去男朋友家了?我找了你两次了。”
“哪有男朋友啊,爸妈被哥嫂接走了。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呆着没劲,趁着假期就去了一趟澳洲。我看到你留在门口上的纸条了,而且我的邻居也跟我说了,然后我一放下行李马上就跑过来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了?”陆晓莹一脸烂漫的笑容。
“别着急,先进来再说吧,进来。”衡舒瑶把陆晓莹拉进房间里。
“真高兴!”
“坐吧,你完全变样了。”衡舒瑶把陆晓莹让到单人沙发上。
“唔?你也一样了,过去你的头发总是打结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顺滑了?”陆晓莹坐在沙发上,身子转来转去的打趣道,“呼,你的厚眼镜呢?就是那个黑框的,唔?”
“我偶尔会戴,有现在戴隐形眼镜了。”衡舒瑶笑笑。
“唔,你不是一直在上海吗?怎么突然跑到北京来了?”
衡舒瑶眼神游移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来就来了,而且我来了就打算不走了。”
“那可太好了,”陆晓莹高兴地拍起手来,她可没留意到衡舒瑶脸上流露的惆怅,“郑思浩好吗?你们俩怎么还没结婚哪?你怎么一个人住起酒店来了,啊?”
“晓莹,说来话长,我现在不知道郑思浩在哪儿?”
“你不知道郑思浩在哪儿?什么意思?”陆晓莹很讶异。
“命中注定的,我和郑思浩,没有缘份。”衡舒瑶心情又回到了谷底。
“你们吵架了吗?”
衡舒瑶两眼失神地摇摇头。
“没吵架?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陆晓莹关切地。
衡舒瑶只顾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烧水,低头泡茶。
“你倒是说话呀,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陆晓莹急道。
“喝茶吧。”衡舒瑶将泡好的茶水缓缓推至陆晓莹跟前。
陆晓莹拿过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说吧。”
两眼呆滞地盯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水,迟疑了半晌,衡舒瑶这才慢慢启口,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本末,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同学晓莹。
陆晓莹认真听完,唏嘘不已,“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的经历真可以写一本长篇爱情小说了。”
“我也想不到,我的人生经历会这么丰富。”衡舒瑶掩饰不住惆怅之情。
“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现在吧,”陆晓莹顿了顿,“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到这儿以后就开始找工作,一找才发现,医生的工作也不好找。”
“说的没错,现在的医学发展得太快了,我们早就已经落后了,不过,你别担心,你肯定会找到的!”
衡舒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倒是有一个,只是,我不太符合条件。”
“什么工作?”
“当一名护士。”
“护士?”陆晓莹很惊讶,拿着医生的执业证书,却要屈尊去作一个小护士?
“呃!你有没有听说过,顾嘉俊?”
“他是个大老板哪。”陆晓莹脱口而出。
“他要给他的儿子找一个私人护理,他儿子得了白血病,待遇倒是不错,每个月薪水两万,可以先预付一万,可是,我还没决定。”
这么高的待遇,陆晓莹也很讶异,不过,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老板,待遇优厚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你还想什么呢?我是医生,在这里一个月才挣一万,你还犹豫什么呀?”
“他们已经给我打过三四次电话了,可是……”
“别犹豫了,干!你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陆晓莹立马给衡舒瑶拿了主意。
“不行,晓莹,再过几天吧。”
“为什么?”
“你别问了。”
“好吧。”
***
汤雅思夜深醒来,看到洛岩楠像往常那样和衣睡在沙发上,窗口没关,窗帘也没有拉上,冷风,不停地吹进来。
她立即起来,趿上拖鞋,取过被褥轻轻盖在了洛岩楠身上。
洛岩楠并没有睡熟,这个元宵夜,他想了很多。
汤雅思将被褥盖在他身上,他察觉了,不过他只装作不知,眼睛微微开了一下,又立即合上,心里泛起几许莫名的暖意。为了不让汤雅思知道他未睡着,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汤雅思还以为他睡得很沉,看着他孩子似的睡姿,伸手替他掖好被子,脸上涌现几许温馨的笑容。
***
元宵节过了,年也过完了。
这天,玛玲起得比往常都要早。她为屋里的每一个人沏好了茶,最后,特意端了一盏亲自送到汤承德房间。
汤承德的房间从来都是虚门半掩的,因此,玛玲不用敲门就可以径直进入汤承德的房间。
汤承德还卧在床上熟睡未醒,呼吸均匀。
“早上好,汤承德先生,已经八点半了,快醒醒!”玛玲把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伸手就去推汤承德。
“让我再睡一会儿,起那么早干嘛呀?”汤承德不耐烦地拂开玛玲搭上被面上的手。他知道是玛玲。
“我说了,已经八点半了,快起来!”玛玲又使劲推了一把。
“让我睡一会儿,求你了!”汤承德眼睛都没开一下,翻了个身,背对着玛玲,又睡过去了。
玛玲见状,褪下拖鞋,悄无声息地上床躺到汤承德身侧,屈着身子假装熟睡了过去。
良久,汤承德不见有声响,以为玛玲出去了,翻过身来一看,玛玲居然躺在他身边。
这女人,真是疯了!汤承德急得什么似的,从床上一下蹦起来,“玛玲,你疯了!快起来,快点起来!”
“让我睡一会儿,求你了!”玛玲一半撒赖一半撒娇,假装惺忪地揉揉眼睛,又合眼睡去了。
“玛玲,快起来!”汤承德动手去拉玛玲。
“唔,再睡一会儿!”玛玲软绵绵地又重重躺下。
“你脑子有毛病啊?快起来,快起来,你疯了!别人会看见的!”汤承德急得又去拉起玛玲。
“没关系,我再睡一会儿!”玛玲软绵绵地又要躺下。
“你小点声,让别人听见就麻烦了!”汤承德赶紧扶正她的身子。
玛玲刹间笑得花枝乱颤,“呵呵……”
“你笑什么?”
“呵呵……”
“好了,别笑了,闭上嘴巴快走吧!”
“呵呵……,听不见的。”玛玲呵呵笑着又躺下。
“听不见?快起来,起来,我求求你,快离开这儿吧!快点,我求你,快走吧,快点!”汤承德又把她拉起来。
“我走了啊?”玛玲佯装道。
“嗯,走吧。”
“走了啊?”
“快走!”
“我真走了啊?”
“呃,走吧,快走!”
“呵呵,我再睡一会儿。”玛玲才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呢,说着又呵呵笑着躺下。
“走吧,我求你了!”汤承德要动真格了。
“好吧,”玛玲丧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呃,等一下。”
“什么?”汤承德心想,这鬼丫头,又要打什么主意?
“拖鞋。”
“呃,在这儿呢。”汤承德把玛玲的拖鞋,用脚拨过来。
“跟你在一块儿,真没劲!”别人穿拖鞋,一下就套进去了,而玛玲呢,却慢吞吞的,半天都趿不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老古董,一点情趣都没有。”
“是啊,我就是个老古董。”汤承德反而笑了,“你干嘛还赖在这儿不走呀?”
“我怀疑你是不是没碰过女人?”
“你说什么?”汤承德再次被玛玲的大胆擂倒。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不过,我不像你那么会装!”
“装?我装什么了?”
“装纯呀!”玛玲俏皮地瞟了一眼汤承德。
“我有吗?”汤承德摆出一脸无辜状。
“没有吗?那你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玛玲说着趿上拖鞋,‘沓沓沓’地出去了,那‘沓沓’的声音重重地敲打在地板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刚从汤承德房间里出来似的。
看着她高挑曼妙的背影,汤承德脸上浅浅露出回味无穷的笑意。
***
刚刚送走了好友陆晓莹,衡舒瑶便接到了郑思浩的电话。
电话是直接到打酒店房间的。
“喂!”
“舒瑶,舒瑶,你先别挂,”听到衡舒瑶的声音,郑思浩激动得什么似的,生怕衡舒瑶会像前阵子那样,不容分说就挂断他的电话,“我是郑思浩,别挂,舒瑶,”
接郑思浩的来电,衡舒瑶不算惊讶,也许是意料之中,可她跟他,已经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说话呀,舒瑶,舒瑶,你不要难过,郑思浩还是跟过去一样一直爱着你,我心里依然充满着对你的爱,舒瑶,你在听我说话吗?”
迟疑了半晌,衡舒瑶狠狠心,缓缓说道,“可是,郑思浩,我对你的爱已经消失了,我不认识郑思浩,也不想跟郑思浩有什么关系,对郑思浩来说,我已经死了。”
“不,舒瑶,你不要这么说!舒瑶,没有你,我不知道日子怎么过,舒瑶,我去找你,等着我!”郑思浩只当衡舒瑶是因为愧疚和倔强。
“郑思浩,你别来,别再给我添麻烦了!你就是来了,我也绝对不会见你的!”衡舒瑶急道。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她没有办法让郑思浩明白,她的苦衷。
“不,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我……”
她不是不相信郑思浩,只是她已经不能了。衡舒瑶难过地挂上郑思浩的来电,立即又转拨了叔叔衡迪森的电话。
“喂!”
“叔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的行踪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为什么把我的电话告诉郑思浩?”衡舒瑶劈口就问。
衡迪森没料到好心办成了坏事,衡舒瑶竟然会发那么大的火,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呃,是这样的,你妈妈和我以前对不起你,我想给你弥补一下,另外我觉得,郑思浩真的很爱你,而且,说实话,这小伙子人不错。”
“叔叔,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真的是在给我添麻烦!”叔叔越是这样说,衡舒瑶越是感到锥心的痛,“现在我不得不搬家了,而这次,我再也不会把我的地址告诉你了。我既没有钱,又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找住的地方啊?你真的是在给我添乱!”
“真对不起!孩子,不过,你先别搬哪,郑思浩是个好孩子,你也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叔叔,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管我的事情了。”衡舒瑶说完挂上了电话。
返身扑到床上,泪珠滚滚而下,“我该怎么办?又能对谁说?我为什么回避郑思浩,为什么不值得他爱?我已经怀上了洛岩楠的孩子,我不能告诉郑思浩,也不能告诉洛岩楠。我的苦衷,有谁知道?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