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说话极是刺耳,只叫两个听了心中顿时便弥了一股不祥之感。
而谢楠生已经手臂一张,便将白清水整个人稳稳拦在了身后,面上神情不变,朝几个马背上的人抱了一拳,说道,“我二人来此赏景,不知此地乃是几位好汉所有,多有打扰,这便告辞。”
言罢,抓着白清水的手欲走。
而那五人却轻轻一拍马,竟是朝两人围了上来。
当中一人竟还道,“狐皮领子不错,拿回去送给大嫂,一准她喜欢。”
言罢,竟是就在马上俯下身来,伸手在白清水的脖上一抓再一扯,白清水只觉脖中一凉,惊呼一声,今日才买的那狐皮领子便到了那人的手中。
白清水大惊,这才知今日只怕是遇上了山贼。
谢楠生闻听她的呼声,猛一回过头来,就见白清水的脖上的毛皮领子已经叫那汉子捏在了手里,亦吃了一惊。
当即也不打话,忙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瞅着一个空隙,拥着她便走。岂料才走几步,那出路便叫几人给堵住了。
他一时沉着脸,一双剑眉微拧,冷声道,“诸位想做什么?”
打头一人哈哈一笑,说道,“这大过年的,哥几个在山里早就闲出鸟来了,没想到今天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有人喝道。
“二哥,我看这女的不错,干脆一起带回去,赏给弟弟做个媳妇儿……”
另一人竟是涎着脸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只叫白清水的身子瞬时比这崖上的风还冷了,下意识里就往谢楠生怀里靠。
谢楠生见她搂着自己搂得极紧,听了这人的话,心中顿时大怒,面上倒也依旧不动声色,从腰上扯过一个钱袋来,高高举起,说道,“我这里有五百两,若放我们走,五百两全归你们……”
五个人默了一默,对视一眼,竟随即便爆发出极是刺耳的笑声来,方才说话那人更是笑得乐不可吱,说道,“钱要,人也要!留下这个女人和钱袋,饶你一命,滚吧!”
谢楠生的双眸顿时便是一沉,平日城那温温润润的桃花眼瞬间竟是有一了股杀气,搂着白清水的手一紧,猛然抬脚,脚尖在地上一铲,铲起一堆干雪便朝那人面上直扑了过去。
那人原本正张着嘴大笑,冷不防挨了这一脸的雪,冰凉凉的,有些还钻到他嘴里去了,怔愣之迹,谢楠生竟然突然腾身而起,飞起一脚便正踢在了他的心窝,一脚将将他给踢下了马来。
打头之人一惊,说道,“碰到个硬点子,兄弟们当心。”言罢,手中的马鞭一扬,扑头就朝两个人甩了过来。
那马靴在空中甩过一个极广的弧度,一时只听得一声烈响,白清水惊呼一声“小心!”一时抱着头,又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竟是没有声响,一抬头,便见谢楠生下颔紧咬,眼中射出冷光,正冷冷将那人望着,而那人手中的马鞭却正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一张脸憋得通红,手上用力一扯,竟然扯不动。
白清水顿时都傻眼了,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望着他时眼中的炙热程度,只望得谢楠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这么看着我。”
白清水一怔,不料这个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有心情同自己玩笑。
而谢楠生手上一用力,竟是就将那马鞭给夺了过来,再顺手在空中一甩,一鞭便甩在了一只马的屁股上,那马吃疼之下,嘶鸣一声,前蹄蹶起,竟扬起蹄便奔跑起来。
一时只听得那马掌在雪中的扑扑声,还有马背上的人的惊呼声,“好小子,你敢偷袭老子……”
若是平日里,白清水定然要大呼一声“真棒!”
奈何不待她回过神来,那余下的四人竟是大喝一声,齐齐举鞭,便朝着谢楠生甩了过来。
一时只听得四声鞭响,谢楠生咬着牙,手中的马鞭一甩,便将迎面来的两根马鞭给缠住了,而背后的两鞭却是如何躲得过。
缩在他怀里的白清水大惊之下,竟是脱了他的怀抱,猛冲上去,伸手一抓,竟是将那两条马靴给牢牢抓住了,一时也学着谢楠生的样,想将那鞭子夺过来,只是她这点力道,如何是那两人的对手。
那两人就手一扯,马鞭从她手心划过,便如是刀子凌迟一般,只疼得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而身后的谢楠生已经与那两人缠斗做一处,一时只闻得三人的呼喝声不止。
如此一来,白清水便就失了谢楠生的保护,大惊之下,余下的几人显然看出这位少年公子哥功夫了不得,亦知这女子在他心中份量不浅,一时有人一大喝一声,“抓住那个女人!”
白清水心中大惊,眼见着谢楠生猛的回过头来,面上现了一股焦色,却叫那两个下了马的汉子给缠住了,如何脱得身,大急之下,只得朝她喊,“快跑!”
眼见着另外两人亦正翻身下马,她如何还想旁的,转过身,拔腿便跑,无奈她心中太过慌张,调转头竟是跑错了方向,只待跑到涯边,回过头时,便见那两人脸现狞笑,正一步步朝她包近了。
彼时天色越发暗了,只一点雪光印在四周,北风来急,吹着她的裙摆呼呼作响,耳听得其中一个汉子道,“跑啊。你再跑啊……”
白清水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后退,急喊道,“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那两人又是狞笑一声,喊道,“你倒是跳啊……”
话音刚落,白清水便觉自己脚下一软,人就往下坠了过去。
她在这崖上最后一眼所见,便是谢楠生与那两人斗在一处,肩上的大氅叫风鼓着,衬得他如是一个鲜衣的侠客……
她嗓中发出一声巨烈的惊叫,在那两个汉子惊讶的眼神中,眨眼间滑过积雪,跌到崖下去了。
谢楠生听到她的喊声回过头来时,已是迟了,只见那光秃秃的崖上只迎风立着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哪里还有白清水的身影?
他心中大急之下,与他斗在一块的两个人显然也怔住了,一时齐齐收了手,而他已经拔腿便奔至了崖边,耳听得白清水巨烈的尖叫声传来,想也不想的,纵身一跃,竟是跟在她身后便跃了下去……
白清水绝对没有想过她的这一生竟然要交待在这异乡的山崖里。
这一生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没有报答她娘,没有与谢楠生成亲,还没有生孩子……
她心中想这许多,其实也不过是一刹的事,随后便只听得一声“扑通”巨响,她整个人砸进了水里,巨大的水花在夜色下哗啦啦朝四周扑打过去,而她如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只往这水底射了过去。
只是这潭水刺骨,人一入水,刹时就傻了一般,待总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此处水深难测,忙稳了稳心神,双足急踩,手臂滑动,竟然缓缓浮上了水面来。
一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头顶一声嘶心裂肺的吼声传来,“水儿……”
下一刻,就见一个黑影极速落下,又是“扑腾”一声巨响,谢楠生的身体在她身旁砸起漫天的水花,人就迅速的滑入了这深水潭底去了。
她吓得一抖,眼见着那些水花就要往自己身上砸过来了,忙头一缩,又钻回了水里,水波巨烈的荡漾之下,水中一个人影急速朝她窜了过来,铁箍一般的双臂将她一把搂住,呼的一声,两人同时出了水面。
白清水感觉到谢楠生的身体都有些发抖,一出了水面,扑头就朝她怒吼道,“你是傻了吗?我叫你跑,你退到崖边来你是想死吗?!你是想吓死我吗你?!”
白清水趴在他肩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谢楠生见她如此,一时自是什么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身上的寒意一阵阵袭来,哪里还多话,忙拖着她往岸边游,待两人浑身湿渌渌的上了岸,踩在积雪里,一阵冷风吹过来,两个早都已经冷得上牙打着下牙,浑身抖个不停,只“磕磕哒哒”说不出话来了。
放眼一放,但见这水潭四处光秃秃的,竟是没有挡风之所,眼下四周又被积雪所盖,虽是雪落得不深,但要寻一根干柴取火都难。
两人一时都傻了眼,谢楠生只得将白清水整个人搂在怀里,但两人浑身衣裳湿透,搂得再紧也是枉然。
事已至此,已是无法,只好彼此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这越来越黑的山谷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都只觉浑身已被冻得麻木,嘴唇乌紫,浑身筛糠一般的抖时,总算是见着了远远一间破屋,就立在随着那水潭流出来的河流边上。
两人大喜,一步一拖的行至这屋前来,才知是一个早已荒废不堪的土地庙。一时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急急奔入庙里来,才知门窗早已脱落,所幸这庙的墙壁尚是完好,可以暂避寒风。
正面土地爷神像前的木台早已散了架,叫谢楠生拾了两块,白清水一时亦是顾不得旁的了,竟在角落里寻着了几条干透了的杉树叶,并些三三两两的枯草,一并交给谢楠生,由得他拿条木棍钻起火来。
只待那一小堆枯草与杉树叶子冒起青烟,不刻又闪出火花来时,两人都长出一口气,打着抖又将白清水寻来的一些碎木片之类轻轻放到火上,待火堆燃得盛起来,谢楠生便一边解衣裳,一边道,“快些将衣服脱了,再这样下去,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白清水虽是早被冻傻了,但到底脑中并不糊涂,一时只抖着颤,双手伸在火堆前,哪里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