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伸手来帮她抹颊上的泪,一边柔声解释道,“并非是我诚心要骗你,只是当时皇上下这道圣旨时,你身子没有大好,又不肯见我……”
一边说一边竟是又委屈起来,“我原想着不能逼迫你,但皇上一片好意,我又怎能拒绝?之所以一直没有同你讲,也是因为我私心里希望能等到你回头看看我,心甘情愿嫁我的那一日。怎料你,怎料你却拿那罗意来气我,我一着急,才不得不将这圣旨拿出来的……”
白清水到底渐渐止住了哭,恨恨瞪着他道,“当初是你执意要抛下我的,如今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么?”
谢楠生一动不动将她望着,竖起手指对天起誓道,“我谢楠生发誓,若是再有下次,便叫我不得好死!”
白清水冷哼。
“我发誓从今往后只钟情你一人,不纳妾,不收通房,连丫环也不收!往后若是有人送人给我,一并全由你处置!”
“那朱佩佩呢?”白清水冷声道。
“朱小姐?”谢楠生一脸纳闷问道,“她怎么了?”
“哼。”白清水眼露讥色,冷冷哼了一声。
“你……”谢楠生惊讶道,“你不会以为我和她……我跟她?怎么可能……”
眼见得白清水眼中冷意又起,急忙道,“我发誓,我若对她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便叫我肠穿肚烂,叫我天打雷劈……”
白清水彼时是任他对天咒毒誓也不为所动,只冷声道,“即便你不这样想,可怎架得住她心中如何想?你可莫要告诉我,这样多年的朝夕想处,你竟不知她一个女儿家为何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却非要与你共赴沙场,而今又还同你来操练水师!”
“我……”谢楠生顿时就傻了眼。
七年不见,清和郡主身上的霸气与贵气早已与当年的白清水不可同日而语。
他顿时只觉脑门已经起了一层薄汗,辩解道,“但她有惊世之才,皇上倚重她,因而才派她与我一同前来操练水师,皇上的旨意,我怎好随意的发落了她?”
白清水冷笑一声,喃喃道:“惊世之才……”
一把将他推开,坐了起来,说道:“那你便同这位有惊世之才的女师军过你的下半辈子吧!”
起了身,抬步欲走时,便听得外头有人禀报道:“将军!”
谢楠生眉头一拧,也翻身坐起,沉声问道,“何事?”
“方才探子来报,在海面发现有倭人的船只。”
谢楠生顺手扯过床头的一张大氅,往自己肩上一披,冷面将军的气息,同方才那与白清水纠缠的男人又绝然不同,喝道,“进来!”
一时门被吱呀打开,行入进来一位腰佩宝刀的军士,抱拳朝两人行礼道,“属下见过郡主,将军。”
谢楠生点点头,说道,“水儿你先回房休息,方才之事,我明日再与你商量。”
白清水见他面庞上在听说发现倭人船只后瞬时多了一股煞气,心中不由自主的竟是震了一震,一时便行了出去,行至门口,到底忍不住回头说道,“你伤未大好,别太废神。”
谢楠生深深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白清水亦点点头,顺手便将门掩上,若有所思的回了自己的屋里来。
……
这一夜白清水站在衙门后院的二楼窗口眺望时,遥遥就望见前院里谢楠生所住屋中窗孔里的烛光一直亮到深夜,直待她被紫鸢请上床时,仍见那豆大的光一直亮着。
待到第二日,白清水早早起得床来,自先由紫鸢服侍着洗漱了,再又用过早饭,略一沉吟,便抬步前院而来。
因今日便是除夕,衙门里早张灯结彩,便连院中的一株梅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被白雪一照,便格外有了几分年味来。
白清水在这院中漫无目的的行走,却又根本不往谢楠生所在屋子去。紫鸢在一旁跟着,不免心中又焦急起来,问道,“郡主不去看看谢将军么?”
白清水也知到了这个时候,做张做致也实是怪异,但心底里却又总拿不定主意,实是当年之事在心中烙印太深,而今竟是心中胆怯,只想等着那人主动到自己面前来,即便来了,也还是要拿乔不依的。
紫鸢见她面上神色淡漠,心中就愈发急了,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夜郡主睡下后,奴婢偷偷去谢将军屋子外头看了,当时谢将军与几位大人商议军事,朱小姐可是一直陪伴在侧,连个下人都没叫,端茶倒水的,都是她呢。”
白清水拧了拧眉,诧异道,“当真?”
“嗯。”紫鸢点了点头。
白清水顿时一双眉头就拧了起来。
七载春秋的不离不弃,朱佩佩对谢楠生的司马昭之心,谁人瞧不出来?
若说她原本对谢楠生多有刁难,但皇帝既已早早赐了婚,又经了昨日之事,她心中又怎不知即便她再是拿乔,到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不得不与他重新成婚成为一家人。既然事已成定局,又有昨日他的保证,朱佩佩要在两人之间横插一杠,她自是不允。
“郡主,皇上早在半年前便已赐婚,而今您即便不想再嫁给谢将军只怕也不行了。既然如此,郡主难道是想帮谢将军纳一门偏房么?”
白清水自然没有大度到这个地步。
即便是以公事为名,她也不允许她接近他半步!
经了这样多的事,她如此已是生出一股以给谢楠生添堵为乐的情绪了。
她就是想看他求着她,哄着她,求而却又不得时的委屈失望。她这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如从前那般傻了,一门心思只顾着他,讨好他的心情,讨好婆母的心情……
她冷哼一声,抬步就往谢楠生的屋子去。
远远尚在檐下时,就见福泉立在门口守着,一见了白清水,忙一脸讨好的行了上来,朝她行礼道,“夫人。”
“你家将军呢?”白清水问道。
“将军在处理公事。”福泉恭敬答道。
“处理公事?”白清水皱了皱眉,“可是昨夜探子报来之事?倭人又来侵犯了?”
“昨夜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了,咱们水师名声在外,倭人们可不敢轻易再来了。昨夜倭人的船只乃是一艘渔船,因遇上风浪,误闯过来的,眼下那几人尚还关在地牢里呢。”
“即然无甚要事,你却又说他在处理公事?”白清水拧眉没好气道。
“因将军昏迷了好几日,衙门里堆积了许多公文都需将军处理。”福泉一见白清水拧起了眉,心中就打了一个突,急说道,“将军说他今日身子好了些,又眼见得要过年了,因此方趁此机会将公文处理完……”
白清水不待他说完,已经冷哼了一声,抬步便行至谢楠生的屋门口,也不多言,掀了帘子便跨了进去,谢楠生靠坐在床头,正拧着眉批示折子,床边许多公文折子,堆得如个小山似的。
如此倒也罢了,屋中竟还另有一人,不是朱佩佩是谁?
白清水冷冷走上前去,二话不打,伸手将谢楠生手中的折子一夺,啪的就合在一起,往床边的众多公文折子里一掷。
谢楠生一脸惊讶的抬起头来,就见到白清水冰冷的面孔,“才好一些便费心劳神,你不要命了么!”
谢楠生眉头一拧,嘴巴张了张,尚未说话,便听得朱佩佩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将军这是在办公事!”
“什么样的公事这样紧急,需得拿命来办!”白清水望着朱佩佩冷冷道。
“姐姐不知道,将军其实已经清醒好几日了……”她边说,边望了谢楠生一眼,见他只面色阴沉的望着白清水,心中暗喜,又道,“太医说将军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成日枯躺在床上对将军养伤并无益处。何况将军是在办公事,姐姐对水师的事不甚熟悉,怎可如此公私不分便闯了进来……”
白清水眼睛微眯了一眯,却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冷漠的盯了谢楠生一眼。
谢楠生望了朱佩佩一眼,说道,“朱小姐你先出去,我与清和郡主有话要谈。”
“将军……”朱佩佩顿时便怔住了。
向来铁面无私,办公事时从不允人拿私人情绪来打扰的谢将军,被白清水当着自己的面夺走了手中的公文,竟然没恼……
她只觉心头难堪顿起,咬了咬唇,朝两人行了一礼,“那我先告辞了。”
白清水只待朱佩佩一走,就冷哼了一声,看都不看谢楠生,甩手便欲也出门去,下刻手便被他一把抓住了,语气里有一股浅淡的笑意,“怎的夺了我的公文,这便想走?”
白清水重重一甩手,竟然也没有甩得开,说道,“不是说我搅扰了你办公事么?那我走便是了。”
下一刻,人就被他拖着往后倒,瞬间便倒在了他怀里,又恐撞着了他的伤口,忙又往上坐了坐,怒道,“你做什么?”
谢楠生的双臂一瞬间就把她给紧紧拥住了,在她颈边嗅了嗅,笑道,“小气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