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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狼迹迷踪

周围好安静,像过了又一个五百年那么漫长。雪狐被冷风吹醒了,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了一双细致白嫩的手,她一个哆嗦,那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啊!雪狐尖叫了一声,这双手是自己的!她怎么了?她毛绒绒的爪子呢?

天已到了薄暮,山风呼啸着刮过耳畔,雪狐趴在地上,呆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她像清醒过来,激动地喘着气爬向身边的溪水。斜阳下镜子一般的水面清晰地映出了一个姑娘的影子,白绒毯般的皮毛已化作一身洁白的衣裳,多了乌黑的秀发,小小的鼻子,唯有那弯弯细长的眼睛还留着五百年雪狐的些许印记。

天哪,小雪的心差点跳出了胸膛,她变成了人,真的变成了人!天劫!小雪忽然记起了那道金色的弧光,她惊恐地朝四周看去,没有人,刚才那一群人全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溪水里姑娘的影子却因为一缕红色入侵而模糊了。那是什么?血?小雪吃了一惊。她顺着那缕红色查看,蓦地,她看见岩石边溪水里躺着一个人,殷红的血正渗透过他的银甲染赤了身下的溪水。是他吗?小雪挣扎着爬起来,生硬地迈出了作为人的第一步。她还不是很习惯两条腿走路,所以竟是跌跌撞撞地溅起一路水花,冲到了那人身边。

“喂……啊呜……醒……醒”小雪把他的身体从溪水里托起来,摇晃着他,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口吐人声,虽然还说得不很熟练。那个人却紧闭双目毫无声息。他死了吗?小雪慌张起来,他的脸很平静,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平静,她忆起金色弧光里他温暖的笑容,这是她五百年里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人的美好,怎么能消失不见?

傍晚的山中气温陡降,风如刀割,小雪下了决心,她要把这个人带回天梯上的山洞,也许,那红色的果子可以救他。她试着想将他背起来,那银甲太沉了,又碍事,小雪便动手将它脱了下来,扔在溪边的草地上。

就在她刚刚做完这些事的时候,小雪忽然闻到了一股腥气,并隐隐有混杂在一起的喘息声。她僵住了,一瞬间汗毛倒竖,她了解这气味这声音,这是最原始的威胁,令所有动物与生俱来都会感觉到恐怖,哪怕是森林之王的猛虎也会退避三舍。小雪一抬头,她面前一丈远的树丛中就有一只灰色的身影,暗淡的天色里那一对眼睛已经闪出绿色的幽光。它是狼,神态坚定,耳朵直竖向前,唇部后翻,尖牙微露,身子已经蹲下,尾巴横直,这是狩猎姿态的狼!小雪目光转动,树丛中东、西、北三面都有隐隐绰绰灰色的身影。这是狼群!

狼群是所有动物的噩梦,它们捕猎的方式就是三面打围,它们空出的那一面,一定是个无路可逃的低洼的谷底,猎物被三面驱赶到此,群狼从高处压下,气势夺人,一拥而上,转眼间将猎物撕成碎片。而且,狼群冲锋的特点是悄然无声,你听不到一声狼嗥,头狼弓身而起,群狼接踵而至,他们在沉默的团结中疾如闪电。所以,此刻小雪根本不用回头,她就明白狼群留下的退路就是死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狼群已经处于战斗的姿态,如果……她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背上这个人,让狼群有了食物,她才有逃命的机会。作为一只狐狸,她只有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可是小雪已经不是一只狐,她是个人,所以她竟然否决了来自本能的意念。“醒醒,快醒醒,狼来了。”她执着地摇晃着他。

狼群没有给她时间,十几只狼同时从三面跃出树丛,冲向他们。狼群等待着他们逃跑,而小雪深知逃便是死,所以当一只最前面的狼强烈的腥气已扑到面前,小雪闭上眼睛,心一横一掌拍去,她总不能束手待毙吧。只听一声惨嚎,小雪惊得睁开眼睛,却见那只灰狼竟颅骨碎裂横尸草地。狼群都愣了一下,小雪也愣了,她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哪里知道,她吃了五百年的仙果经历天劫而化为人,早已不是普通的狐狸,严格来说她已经是一只妖,多少具备了超越凡人的能量。

群狼停下了进军的脚步,齐齐发出了尖厉的狼嗥,这是他们在呼唤头狼。果不多久,一只高大壮健的雄性灰狼出现了,它盯着小雪看了一会,忽然身子一抖,原本半人高的身形一下子暴长了三倍,小雪目瞪口呆,昆仑山真是玄幻之地,孕育出各种精怪实在是不足为奇。头狼一低身一扬头,裹挟着一阵旋风,猛地朝小雪扑去……

小雪下意识地合身挡住了她背上生死不知的人,这一次,她不认命或许真的不行了。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怒吼,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突然跳出了一只黑色的大狗,那大狗气力惊人,与扑过来的头狼撞到了一起,一狼一狗翻滚在地。

小雪发现这黑犬就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撕咬着头狼,天哪,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狗,那头狼竟被它啃咬得血流如注,黑犬犹自像停不下来的转轴。群狼一看头狼被攻击,早忘了小雪,注意力都被黑犬所吸引,嚎叫着合围扑上,试图撕碎那黑犬。然而,黑犬毫不畏惧,面对狼群的进攻,它比狼群更狠更凶,冲到它面前的狼,不是被它撞翻,就是被它撕咬下血淋淋的一块肉。

眼见一片混战,狼嗥狗吠,小雪再不迟疑,她背起那个人,没命地向山谷外面逃去。小雪用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奔跑,当她跑出一两里地后,终于熟练了双腿的使用。激烈打斗的声音渐渐被她抛在了身后,她气喘吁吁地终于跑到了天梯脚下。

她背后的人还是没有醒,小雪仰望着直入云霄的天梯,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一定能把你背上去。”她背着一个人跑了一路,已经没有力气站立着攀登天梯了。但小雪从前是一只倔强的雪狐,现在也是一个倔强的姑娘。她手脚并用,开始在天梯上爬行。

豆大的汗珠淌下来,小雪没有去擦,任它们一路滴在层层石阶上。最先是她的手磨破了,翻卷的嫩皮下冒出了血珠,十指连心,她疼得哭起来,湿漉漉的一脸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可是小雪边哭边给自己加油,她不能半途而废,她一定要爬上去。后来她的膝盖也磨破了,每爬一步,竟触目惊心地在石阶上留下一道血痕。然而此时的小雪已经不再觉得疼痛,她咬牙拼却着她的体力,因为越接近顶点,那始终不能放弃的意念就更强烈地支撑着她,要上去,我要把一个真正的人背上去,要救活他……

瑶池,在遥远的九重天上,那是妖们只能做梦想想却永远不能亲眼目睹的神秘殿堂。不过此刻,令凡人惶恐膜拜的三界主宰——玉皇大帝,却并不逍遥。托塔天王李靖匆匆进来禀告:“陛下,沉香已经拿到开天神斧,他们已经到华山了。”

“那华山是不是会被劈开,三圣母就要被放出来了?”玉帝掀起他冠冕上的琉璃珠,惊疑地问。

“陛下,让他去劈就是了。”一个淡淡的声音,来自玉帝身边高髻华服的尊贵女人,她是王母娘娘。她转而问李靖,“司法天神杨戬在哪里?”

“臣不清楚,去华山的人里没有他,想必是他没能挡住沉香……”李靖低下头。

“那还不去找!”王母凤眼一凛。玉帝忙道,“娘娘说的不错,朕派杨戬到昆仑一战,就算输了,他也该回来缴旨。李靖,你快去找找。”

李靖急忙领命而去。待他一走,玉帝脸色变得焦急起来,“娘娘,你真沉得住气,沉香怎么会拿到开天神斧?恐怕是杨戬暗中搞鬼。沉香这要是真的劈开了华山……”

王母微微一笑,“陛下,华山有我的乾坤钵罩住,如果沉香真的劈开了华山,我保证第一个死的是杨戬。他背叛我,就是自寻死路。”

“这为什么呢?”玉帝发现自己总是没有娘娘知道的多。

王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的光,“因为乾坤钵有个秘密,我给杨戬的时候已经先要他将元神与之相连,只有用我的咒语打开乾坤钵,他才会平安无事。没有我的咒语,一旦乾坤钵被强行劈开,杨戬的元神就会被他自己的法力反噬。陛下想想,以杨戬法力之高,他能受得了吗?”她拢了拢本就很整齐的鬓角,悠悠地端起白玉杯喝了一口茶,“他背叛我,就第一个领死吧。”

李靖率天兵来到昆仑,在不久前的战场上,他讶异地看到,暮色里唯有一只大黑狗独踞在突起的岩石上,空洞的眼神望向苍穹,嘴里不住地呜呜哀鸣。它的身后,是几十具灰狼的尸体。

“哮天犬,你怎么在这里?”李靖大吃一惊,他认出这只大黑狗正是杨戬的爱犬。可是哮天犬像不认识他一样,完全不予理会。李靖疑惑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黑狗的背,“哮天犬,你怎么不变成人形?”

大黑狗感觉到背上的动静,竟一回头张开大口,对着李靖的手狠狠咬去。李靖这一吓不浅,幸而他手缩得快,“喂,哮天犬,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你主人呢?”

大黑狗不理他,旁若无人地蹲在石头上。一个天兵见状道,“天王,这狗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李靖心下疑惑,命天兵四处搜查。

一会儿,天兵就叫了起来,原来,他们在清理灰狼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下一片片碎裂的铠甲和黑色大氅的碎片,很显然,这些东西都被群狼撕咬过。同时,他们还在溪水边发现了新鲜的人的血迹。李靖看着这熟悉的铠甲和微微泛红的溪水,不由得双手发颤,难道,难道杨戬被自己外甥劈死后又被群狼分食了?

他接过天兵呈上的铠甲碎片,回身看看傻呆呆的黑狗,抬起手掌送出一道法力,那黑狗的身子顿时软软地倒了下来,昏迷过去。李靖对众天兵一挥手,叹道,“走吧,回去向娘娘如实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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