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砣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镶上碾棍就可以干活了。”
他嗵的跳了下来,随手扫了扫站的地方的泥土。
许是刚才的杂技太精彩了,许是超级的表演震憾了人们,几个勤快的老人把碾棍三下五除二地镶上了,却没有出现争报奋勇的男人和女人。
石砣眼睛咕噜噜一转:“咋了?”
高个子中年女人说:“石砣,你先压吧。”
大家高一声低一声地嚷着:“早就说好了的,谁拿碾砣谁先压。”
石砣很有风格地说:“好,拿我就不客气了。昨天还有一个没挨上号的。让她压吧。”
大家又纳闷了,谁昨到没挨上号呢。莫不是石砣又在搞什么精彩表演吧。大家的的目光追寻着他的动作。
石砣挤到了两个女人面前,左手一揪,一袋子包米粒儿哗的倒在了空荡荡的碾盘上,金黄的包米粒儿争先恐后地沿着光滑的碾盘滚动把阳光搅动了一片。
搅动阳光的还有这一脸惊鄂的娘儿俩。
母亲“大方瓜”正站在一边与两个岁数相仿的女人闲聊,大概说在了羊眼处,右手比比划划的。她的女儿呢,倚在自家的粮袋前作沉思状,她的静静的沉思,对石砣来说,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透过树梢,如同万花丛中的含着露珠的最娇艳的花王。她太专心致志了,直到石砣自作主张地把她们的粮食倒入碾盘里,她才在响声中摇醒过来。
她跟过来,声音如夜莺:“你好不容易把碾砣搬下来,咋不你先压?”
“你昨天也等了一天了,家离过儿又远,还是你先压。”
小女含情脉脉地看了石砣一眼,挽了挽袄袖子,抱起碾棍和母亲就开始推。她家的小驴儿上个月死了,推磨压碾全靠人工了。
“慢着!石砣一声叫。”
小女和母亲停下了,一脸的茫然。
“妈,把咱家的毛驴牵过来。”
胖嘟嘟的灰色毛驴拉过来了,哧哧地喷着鼻息。石砣给它蒙上了黑眼罩。驾在了碾棍子前。一切准备就绪。他就在毛驴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毛驴听到了主人的命令,迈开了四蹄走了起来。它预感到了今天的工作非比寻常,是主人临时加排的任务,光荣而艰巨。早干完了早走,晚干完了晚归。所以格外来劲,四只黑蹄儿撒开了,哒哒哒,极有节秦地叩击着硬邦邦地地面。而双方的母亲也是配合得十分默契。一边一个,拿着小苕帚,插空向里扫着碾压出来的粗面粒儿。
那些等着的人们侥有兴趣地瞅着这两家子,有的还窃窃私语。
大槐树把无数的银片铂片筛子一样地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吱嘎嘎响的碾盘上,落在了散乱的人们身上,落在了咯噔噔响的小毛驴身上,显得很亲密惬意。一阵咴咴叫的驴叫声提起了人们的神经。决不是拉碾的毛驴叫的,那是拴在墙角的毛驴声发出的,一头公毛驴和一头母驴本来相隔较远,却在极力地向一块儿挣,它们又尥蹶子又转圈儿,要不是有绳拴着,它们早就爬在一起了。
那个捏石砣的青年女人,迈着鹅步踱到小女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以后不用再等了,草灵妹妹。”
那个叫草灵的女孩,愣了一阵儿,脸一下子红了,整个人儿更加娇艳。他装作很随意的用右手指弹弄着青年女人的前襟,说:“梁嫂,你这衣裳染得色很好看。”一使劲,拧了那女人白白的肚皮一下。
哎哟!青年女人夸张地捂了肚皮,众人闻声向她看来。青年女人扫了大家一眼,嘻嘻一笑,看定了草灵:“草灵,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挨上啊?”
推车的推车,牵毛驴的牵毛驴,在灿烂阳光的护送下,四个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情意绵绵的石碾。
青年女人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说:他们有故事了。”
“还会有故事?”
“瞧着吧,今天是故事的开头,后面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故事。青年女人肯定的说。”
是的,在后来的郎山庙旁的小树林里,他们搂着粗糙的躯干,人和树进行了长长的面对面的倾心对话。演出了一场难以忘怀的独幕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