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一波好几折,但孔颖的婚礼,终于还是如期举行了。
在采缇的操作下,婚礼现场奢华大气,又不让人觉得浮夸,细节处精致讲究,连一条手绢的颜色跟叠法都有严谨苛刻的要求,静深曾笑着冲采缇打趣,“你对高端婚礼的见解跟眼光都很有创意,不如别开宠物医院了,开个婚庆公司吧!”
采缇坚决摇头,“不,这辈子,我只做这一场婚礼。”
静深见她眼色黯淡,立刻想起她对孔颖的那份感情,立刻将话题岔过去了。
因为采缇要负责把控现场,还要坚韧新娘的跟妆工作,伴娘工作便落在了静深的头上。至于伴郎……聂向云那帮兄弟们都十分踊跃向往,且都非常乐意在这种日子里大出风头,所以一下子窜出来几十号,齐刷刷黑西装,远远看去,气势非凡。
康霆原本也想混进伴郎团玩个热闹,但因为孔颖跟聂向云家境特殊,他干脆出任俩人的长辈,一面满脸郑重地挎着孔颖出场,隔了会儿又充当证婚人,在俩人面前德高望重地嘱咐一堆爱的箴言与婚姻忠告等等。
汤林翱还在印度没有回来——不过,他本来跟这些人就没有什么交集,就算回来参加婚礼也全赖静深的关系,所以意义不大。
静深看着现场一片热闹,众人尽情胡闹,聂向云被捉弄得筋疲力尽却甘之如饴,而孔颖又美又飘逸,眉眼间添了几分温柔妩媚……心里由衷地替他们开心。
婚礼一结束,俩人便被一辆车子接走,送往豪华游轮上,准备开始蜜月旅行。
众人却还在借着喜气在现场胡闹,婚礼总监袁采缇刚松了口气从幕后走到台前,就被康霆那群兄弟们团团围住,抬起来连连抛在半空,惹得小丫头差点走光,站稳了想找人算账,众人却纷纷做鸟兽散,气得她只得提着裙子全场乱追。
静深躲到角落里看热闹,满眼笑意地看采缇抓狂,心里忽然想着,闻人亦凝跟阮家,应该都收到她的贺礼了吧!
银行的催账单,上面的数额应该会让她比此刻的采缇还要炸毛吧。
当初,闻人亦凝拿来摆平灵虎所用的钱,正是从付远旗手里借出来的。
她那时候主动跟付远旗攀关系,就是为了能从银行手里贷款出来。付远旗的确给她行了方便,允许她用爱丽丝公司作为抵押,以及用阮忌廉做了担保人,算是勉强符合了贷款流程。
当然,在爱丽丝的资产价值方面,付远旗并没有过分追究。甚至连担保人,也是闻人亦凝单方提供了一张委托书凑合。
闻人亦凝当时一心想要解决压在身上的难题,有人肯冒着风险贷款给自己,心里光顾着高兴,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是韦静深故意做给她的套儿,只等着她病急乱投医上钩呢。
后来,阮忌廉用一场婚姻,换走了她对灵虎的执行权,闻人亦凝痛惜之余却还是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不平等的交换,但实际上,她心里却是留了个心眼,待到她跟阮忌廉结婚之后,再告诉他自己当初为了填补灵虎的漏洞用他做担保借了一大笔钱——让她放弃自己倾心投入的心血,他也得挨点教训才行!
可是现在,她得立刻赶往阮家,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韦静深想过,如果直接将催账单寄给阮忌廉,恐怕他会下意识地将事情压下来,到时候在被闻人亦凝哄两句,心里一软,那这件事,就起不到轩然大波的效果了。
所以,她干脆将账单寄到了阮家。
这边,闻人亦凝收到信的时候,立刻给付远旗打电话询问,贷款期为一年,怎么才过一个月就收到催账单,付远旗立刻“查到”,是信贷科的助理小妹整理资料的时候搞错了时间,他已经处理好了,让她不要担心。
可是,放下电话,闻人亦凝才刚松了口气,那边阮夫人好奇地拆开那张寄给儿子的信函,立刻吓了一跳,急忙将儿子召了回来,接着,阮忌廉又给闻人亦凝打了通电话。
刚一进阮家大门,就被阮夫人一张账单丢在了脸上,“说,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闻人亦凝当然早就看过账单,但此刻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拿着那张薄薄的通知单细细查看,心里则在盘算,要怎么说才会不漏破绽。
坐在沙发上的阮忌廉则是态度冰冷地问她,“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弄到我的授权的?”
如果闻人亦凝只是跟银行贷了一笔款子,不管数额多大都还好说,反正大家都是生意人,早就习惯跟银行打交道,只是,既然通知单寄到了阮家,上面的贷款信息上显示的担保人又是自己,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另当别论了。
事已至此,闻人亦凝觉得,与其编谎倒不如说实话,便避重就轻,坦言自己是为了解决灵虎的困难才跟银行借款,至于担保人……“忌廉,你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是没有办法……我怎么会想到,灵虎的问题刚一解决,就被你拱手让给了韦静深那个贱人!”
苗头调转方向,一下戳中阮家的软肋,提起灵虎,阮忌廉总归是觉得欠了闻人亦凝的,但当时他也是没有办法,谁让韦静深手里捏着他们家的把柄呢!
闻人亦凝见自己的言语奏效,立刻走上前去再接再厉,“伯母,忌廉,这件事情只是小事一桩,等到爱丽丝跟卓尔正式开始合作,贷款的事自然也就解决了……”故意模糊了重点,闻人亦凝道,“再说现在,我们的婚礼才是当务之急,到时候大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何必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伤脑筋呢?”
“结婚?”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阮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脑筋这么灵光的儿媳妇,我还觉得我们阮家要不起呢!”
闻人亦凝急忙去看阮忌廉,却见他眉头紧皱,一副踟蹰纠结的模样——闻人亦凝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费了那么大力气,甚至舍弃了前景大好的灵虎,才换来的一场豪门婚姻,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
看着暴怒的阮母跟犹豫不决的阮忌廉,闻人亦凝简直有些恍惚了。
她一直都知道这家人的品性,无奸不商,精于算计……而且当初自己落难,他们也都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但她却还是心存侥幸,总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嫁给他,成为一家人,她就有把握,凭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可。
可惜,算计来算计去,却在这最后的临门一脚,犯了个最低级的差错。
虽然这家人平常总是算计别人,但他们最痛恨的,就是被别人算计。
阮忌廉仍在纠结的是,闻人亦凝伪造他的签名与公章——但同时,因为当初是他当众宣布割让灵虎给韦静深,心知对闻人亦凝来说,并不仅仅是一场婚礼就能弥补的愧疚,所以现在,若跟闻人亦凝解除婚约,多少还有点于心不忍。
严格说来,他对闻人亦凝,并无太深刻的感情,也许是因为彼此性格有些相像,凡事第一个先想到的是自己,所以,相处的时候反而满是防备,没办法亲近起来。
甚至,比起当初他决定跟韦静深在一起的时候,比现在还多几分真情实意呢。
可是……
“不行,婚礼不能取消!”说话的是刚从外面走进家门的阮父,他已经在电话里已经听妻子控诉了准儿媳的不良行径,一走进来就感觉气氛严峻,且上升到决裂的地步,立刻出声制止。
他制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多看重闻人亦凝,而是,“请柬都发出去了。而且忌廉之前已经跟韦家断了一门亲事,现在又取消婚礼,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言下之意,还有阮家的脸面,也经不起折腾了。
“那她欠下的钱……”阮母不依不饶,静深急忙抢先过去打断,“我会想办法提前还上的!”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保住这最后的机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要先稳住阮家三口人再说。
一番保证下来,闻人亦凝终于跟阮家达成一致,只要她能想办法搞定贷款,婚礼如期举行。
从阮家出来,闻人亦凝虽然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心头却涌上另一股沉重的凄凉。
她很清楚,这是阮家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就算她还不清贷款,只要把阮忌廉从担保人的位置上解脱出来,把她的事跟阮家分得清楚干净,她就可以做阮太太。
可是,如果之前有办法,她用得着费尽心思去跟银行贷款吗?
闻人亦凝眉头紧锁踟蹰许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韦家——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还剩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概就只有韦英贤了。
在韦家大门口,坐在车里的韦静深,看着正在敲门的闻人亦凝,嘴角扬起的弧度里,盛满了厌恶与不屑——这个女人,果然是没什么新意,绕来绕去,也只能在韦英贤身上压榨点好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