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霆的办公室里,静深开门见山,直接表示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煎熬,明有记者围攻,暗有奸人伺机陷害,她还打趣,自己就是来政治避难的。
“奸人陷害?”康霆立刻目光一凛,“是汤林琛?”
“对啊,你怎么知道?”静深却是忍不住诧异。
“你先回答我,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虽然自知失言,但康霆却仍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冲着她询问。
静深对他一向信任,并没有多想,便将自己在新德里的可怕遭遇简要复述了一遍。
康霆虽然派人盯着汤林琛,但对静深却没有过多关注,主要是最近聂向云忙着跟孔颖张罗她的女子会所,手上的生意跟琐事便都落在他身上,并没有时间跟精力去看静深的动向——而今天的新闻爆出来,他才知道她去了日本。
确切地说,她是从新德里飞到日本,又飞了回来。
听着她表情得意又骄傲地跟他说起自己的酒店逃生记,康霆连自己都知道,他的手掌,已经悄悄握成了拳头。
汤林琛,他竟然将注意打在了韦静深的身上!或者,这么阴损的招数,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好啦,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汤林琛算计了?”静深对这件事的好奇心绝对不是一点两点。
康霆看着她,当然不能告诉她因为自己一直在关注汤家,所以暗地里派人注意他,他有更让她信服的理由。
“大概是两天前吧,我偶然得知了一个消息,闻人亦凝现在,是汤家二少的私人助理……”
静深一开始觉得讶异,但紧接着又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遭遇的那些事情,都合情合理起来。
以闻人亦凝对她恨之入骨的态度,一计软禁不成,就另施一计在莫妮卡身上,这么做也许对汤林琛的计划毫无意义,却可以打击到她。
在日本,莫妮卡对她颐指气使,外加现在她跟汤林翱进退两难的处境,不就是闻人亦凝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可恶!”
静深吓了一跳,原本是她若有所思在心底默念的两个字,忽然听见由康霆咬牙切齿地念了出来,顿时有种被人看穿的不安全感。
而她这才发现,康霆的脸色非常难看,紧紧攥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迸起,十分骇人。
“大哥,你没事吧?”静深试探着凑过去询问,但康霆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十分复杂,“我没事,问题是你……”
从刚才起他就有些自责,为什么他没有派人去关心静深,为什么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万一那天她没有机智地选择逃跑……或者汤林琛的手段更高明一些,那现在的韦静深,根本不会是平安无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
“我?我不是好好的,你该不会是……在为我感到气愤吧!”静深急忙摆手,“没什么啦,我回来就是想好好跟这个汤林琛过过招,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却给我摆了这么大一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得找机会把仇报了才行!”
看着静深仍是一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康霆竟有些啼笑皆非,不知要笑她傻还是幼稚,汤林琛既然大费周章设计了这出连环套,绝对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跟汤林翱展开敌对,韦静深以为自己侥幸逃脱了一次就是有勇有谋,足以跟汤林琛抗衡……也实在太低估了他的野心与实力了。
但康霆却不愿打击她,只无力地叹了口气,接着冲她问,“汤林翱呢?他打算怎么做?”
“他?”静深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语气却是故作爽朗,“他回新德里把工作收尾,过几天就会回来吧。”
过几天……这个静深心里可没什么底。
康霆看着她的样子,刚刚压抑的怒气又升腾而起,“什么,他竟然放心你一个人回来?而且……还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回了新德里!”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过分——可是,个中原因,其实都是有苦衷的诶!
静深隐隐有种感觉,康霆今天的反应,好像有点、有点略激动。
大概是感觉出自己的失态,康霆看着她,情绪慢慢缓和下来,轻声道,“对不起静深,我好像有点激动,不过,希望你理解,我只是在为你担心。”
这种担心,并不只是单纯的,哥哥关心妹妹的那种亲情,还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隐忍而克制、澎湃而又矛盾的复杂情愫。
静深看着他,心无旁骛地冲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啦!”
她并不蠢,当然能从康霆的表情出发现异样的端倪,但又不想以装傻来面对他忽然失控的情感,索性冲他笑笑,“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下,这里天快累死了!”
转身时,却被康霆一把抓住手腕,“你要去哪儿?”
静深猛地回过头来,却因惯性差点跌入身后的怀抱,急忙紧张地咽咽唾沫,“康霆……我……”
“连大哥也不叫了?”康霆暗暗一笑,明显是有些嘲讽。
“没有,我……”静深想要辩解,却忽然想起康霆这个人的执拗,有些事若他选择一直忍下去,那他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但若他已经决意去做什么,便是她躲她逃,也是避不掉他的。
便放弃了溜之大吉的念头,松口气看他,“好吧你说,我保证认真听,一个字都不会漏掉。”
康霆确定她不会走掉,便松开手,点头称赞,“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韦静深。”
至于,他想说的话……
“本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你跟汤林翱在一起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发现他根本就保护不了你,而他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让你尽最大可能的减少伤害,比如现在——”
康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冲她比了比。
静深双手搭在胸前,像是局外人一般,冲他耸了耸肩膀,“于是,你的意思是,你看不上那个保护不了我的男人,想让我重新选择……”顿了顿,“康霆,故事非得这么狗血又没有新意吗?”潜台词是,她跟他之间那种原以为很单纯又值得信赖的情感,一直是以暧昧为前提的?
“韦静深,你觉得,让故事变得狗血又没有新意,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康霆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不要忽略了你的潜意识,当你遇到麻烦、觉得无助的时候,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却是另一个男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一件事,别说什么你把我当亲人,所以无设防——就算我是你的亲人,但伟大的爱情难道不应该凌驾于这种亲情之上。不用否认,你之所以会一次次地跑来找我,是因为,在你心里也早就认定,汤林翱能给你的东西十分有限,而你并不敢索取,但你却敢向我要。”
韦静深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汤林翱的情感。
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身体契合时默契得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有彼此分开时那种无微不至的挂念与煎熬……都让她非常确定,他爱她,她也爱他。
但是,康霆的话,却还是让她无法避免地陷入了彷徨与迷茫当中。
她跟汤林翱的感情可以确定,但在彼此的感情中所处的位置,却好像都没有精准定位。
比如,她不像他的女朋友,总是妄图将工作、朋友跟他区分开来,只在生活中做一个伴侣,遇到困难也仍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完毕,不给他任何负担——这样的态度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导致汤林翱也总是,想在她面前只扮演好情人角色,哪怕俩人之间已产生矛盾与误会,仍一心解决眼前面临的问题,而并没想到可以花一点时间让她了解、分担。
这样的感情,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建立真正的信任与相濡以沫吧。
但静深不解的是,自己是否真的如康霆所说,在潜意识里对他的不设防,其实是源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认可与依赖。
她从没想过,自己跟康霆,会有产生任何跟爱情有关的感情。
甚至,哪怕是现在,康霆的表白呼之欲出,她仍然坚信,他在俩人相识之初,那样不遗余力帮助她,并不是为了今天这样的目的——如果他那时候就对她心仪不已,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在他眼皮底下跟汤林翱发展为恋人!
但所有的症结就在这,她为什么对他这样坚信不疑?对汤林翱,反倒会不时猜忌,且时常觉得委屈。
平静的心湖就这样被打乱,静深仿佛能感觉到那一层一层疑惑不解的涟漪,在她身上来回荡漾。
“所以,你今天跟我讲这些,是希望我给你什么答复?”静深觉得有点可惜,但虽然她跟康霆以后可能做不了朋友,但至少俩人可以把话说开,不必闹得不欢而散。
“谁说我需要你答复了?”康霆摊摊手,表情十分无辜,“我只是,多给你一个选择而已。而且……”他看着她,眼神再亲切不过,“你还可以弃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心所欲。”
康霆的意思再清晰干脆不过,他想做的已经做完了,没有逼迫也不会强求,他只是让她看清楚脚下的路,并不只有一个方向,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