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被按在地上,喊着英郎的名字,不停地火海伸出手,可是……她仍旧什么都抓不到。
当大火熄灭,那群侍卫才放开她。
她爬不起来,只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是伤口的地方而是另一边胸口--心脏的地方。“好痛啊。”她想起来了,这种痛苦才是出现在梦里的痛。
“英郎,原来真正的刺心疼痛,是你离开我。”她趴着哭泣,半变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掉出来,似乎要马上结成冰。
一只大手把她抓起来,重新放到地上,可是她已经站不住,颓然地坐下。
那只手的主人径直走向面前的武皇后,扶起她掸掸她的衣服,掸掉她衣服上的灰尘,缓缓道:“回去吧。”
武皇后呆愣地笑起来,失神地被他牵着走。
“站住。”殷小虎不知道哪里拉得力气,冲上去挡住了帝后的去路。
“你为什么要杀英郎?”她指着皇后质问。
皇后却直冲着她笑。
皇帝站到他面前,脸色发白:“皇后神智失常,你看不出来吗?下去。”
“英郎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殷小虎只觉得心痛如绞。
一颗浑浊的泪从他衰老的眼眶中坠落,然而也只有一颗泪而已。
“你想怎么怎么样?下去。”在皇帝一声厉喝下,两个宫人立刻上前架住她的胳膊。
“我要她偿命。”殷小虎悲愤地嘶吼着。
皇帝不曾理会她的叫喊,扶着皇后疾步往凤宁宫的方向走去。
“这个姑娘说的不差。”一个刚烈的声音从半空传来,待众人回头,两个袭矫健的身姿闪电般落在地上。
是一男一女。男的刚烈如火,女的冷冽入如冰。
“大胆,你们是何人?皇宫大内岂容你们私闯,来人啊。”男子哼的一声冷笑,手中的剑稍一旋转,几道寒芒飘过,皇帝的衣服上已被削去了一颗扣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朕有何恩怨?”
“哼,”开口的是女子,“我们天莱阁为你出生入死,到头来,你却对我们的阁主痛下杀手。我们要为阁主报仇。”女子说着,已经握剑在手,随时准备刺去。
“不可以,”殷小虎挣脱两个宫人,挡在了皇帝面前,“你们不能杀他。”
“小姑娘,看在你有情有义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你快点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你们不可以杀她,他是你们阁主的父亲。”
“什么!”两个杀手同时一惊。
女杀手的视线落在武皇后身上扫了一圈,喝道:“就是这个女人放的火,我杀了她。”利剑呼啸而去,天莱阁楼的剑极快,取人性命只在眨眼间。
然而生死一瞬的时候,武皇后突然发出十分古怪而尖利的叫声。
女杀手的剑顿珠,疑惑地望向身后。
他们的阁主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六皇儿,你……”皇帝脸上的欣喜只维持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因为英郎的眼中充满了冷漠与怨恨,再无一点眷恋顾念。“你恨我。”他的那一句“你还活着”便也只能被生生咽回去。
男女杀手走到英郎身边复命。
“阁主,一切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英郎点点头:“退下。”声音冷得像千年寒冰。
虽然看到他仍然活着,可是殷小虎的心中仍然痛楚,或许他证实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件事。
“你……又一次抛弃了我,父皇,仍然是为了这个女人。”英郎指着疯了武皇后铪哈大笑,笑得绝望,笑得阴狠。
他的笑声将官兵引来了官兵,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男女杀手背靠背已经做好了全面迎战的准备。
殷小虎一下子不知道该帮谁了。
英郎恨恨地指向武皇后,却是对皇帝说道:“父皇,您不是最爱这女人,最爱你的江山吗?做儿子的今天就要让你亲眼看到他们葬送在你的面前。”说着闪电般探出手,手指直击武皇后要害。
“英郎……”她想阻止他,然而他的身形太快,如一阵风一般与她擦身而过。
“住手,谁敢伤我母后?”一道寒光裂地而起,生生封住了英郎的去路。
寒光反攻过来,英郎化攻为防,后退两步。
“是你!没想到你武功倒还不差。”
护在武皇后面亲的正是芜姜。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正好杀一双。”英郎狠狠说着,身形重叠,握起一个拳头朝着芜姜直击而去,而芜姜根本毫无闪避的能力,整个后背撞到墙上,那细微的碎裂声,不知是来自于墙体还是他的身体。
“啊。”尖叫的是武皇后,她发疯地跑到芜姜面前声声叫着:“皇儿,皇儿,你怎么样啊?”
武皇后是在装疯。
“那就更加罪不可恕。”英郎再次发动进攻,芜姜大吼一声:“保护陛下和娘娘。”说着迎战而去。
芜姜与英郎对战。
两个杀手与皇城军队陷入一片混战。
英郎的武功远在芜姜之上,只可惜他是徒手应战,如此一来,胜算便又低了几分。
两人双双落地,再次陷入僵局。
“收手吧。”芜姜的手在发抖,再打下去,他必输无疑。
“哼哼,你怕了。”
“怕,哼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恨不得亲手除掉你。”
“彼此彼此。”
“你的母亲虽然没有得到名分,却拿走了父皇所有的爱,是母子害我母后备受冷落,凄凉度日,是你的存在,让父皇的眼里没有我。我无时无刻不再恨那个女人,恨那个夺走父皇的女人和她的儿子。是你么取代了原本该属于我们的位置。”
“够了,”英郎怒极,“别得了便宜还买乖,你知道我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吗?你的母亲是当朝皇后,可我呢,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抛弃我们母子的是当朝天子,更可笑的是当你在饱读诗书的时候,我却在沿街乞讨,父皇从不愿承认我们,因为他只承认他爱的女人,他说这一
辈子再也不会把爱分给其他人,可笑,我的母亲无怨无悔地等了一辈子,她的一辈子都在等他的回心转意。”
芜姜愣住,殷小虎也愣住。
英郎的身后慢慢出现一个人影。
殷小虎见到皇后那短剑冲来,大喊:“小心。”
英郎回头,然而已经来不及……利剑洞穿身体,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染满了女人颤抖的双手。那具威严的身体瞬间苍老地如同腐朽的枯木,跪倒在地。
战斗停止,时间静止,天地间仿佛都没有了声音。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呀?你不要吓臣妾。”皇后哭着扑过去,不知所措地拿手绢擦拭他嘴边鲜血。不知道为什么,越擦越多。
英郎呆住,冷漠的眼中沁出一滴泪。
当那个被称作父皇的男人舍身挡住那一剑时,他似乎懂了。
皇帝躺在皇后的怀中,抬起手无力地抚过妻子苍白的脸,最后看向英郎:“为父愧对你,愧对你的母亲,可这为父一直在找你们,你是朕的儿子,血肉亲情,朕怎么舍得你受伤呢?”他慈蔼着笑着,伸手抹掉皇后眼角的泪光,“为父只想求你一件事,放过这女人,她也是个可怜人。”
英郎沉默,双手紧攥成拳头。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啊?”
“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就算妻子做错事,做夫君有责任保护她。”
“陛下……”此时的武皇后已泣不成声。
“朕的确深爱过一个女子。”他说着看向殷小虎,“可是你们都误会了,朕从未得到过她,后来朕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爱呢还是因为失去。”
芜姜和英郎震惊,仇视了一辈子,原来都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可笑,可怜。
“放下仇恨吧,你们是兄弟啊。”最后一话散在峰风中,天地一片寂静。
众侍卫齐齐跪地,他们的陛下驾崩了。
殷小虎麻木地朝前走过去,身体突然被一拽,几乎站不稳,一阵猛轰声从远处传来,她刚想去看放生了什么事,眼前一黑,整人就被麻袋套住。
“是我。”英郎开口制止了她的挣扎,“我带你离开这里。”
“英郎,英郎刚才发生什么事了?”然而没人能回答她。只有风声和细碎的脚步声,不对还有很低沉的轰撞声。
“是追命吗?快点跑啊。”她着急地说。
“没事的,放心。”
真的会没事吗?这个麻袋太奇怪了,她总觉得他会失去英郎,会永远失去他,所以更紧地抓住了能抓的东西。
“恩。”英郎的身形晃了晃,“你抓到我肩上的伤口了。”
殷小虎吓得松手。
“没事,你抓近紧点。”殷小虎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听到女杀手大喊:“不好,阁主,前路已经被堵。”
猛地一晃之后,殷小虎感觉落地了。
“英郎,把人放下。”这是芜姜的声音。
“滚开,挡我者死。”
“现在敌兵已经攻入都城,若想活命,就留在这里。”
英郎沉默。
“难道你要让殷小虎陪你一起死吗?”
英郎解开套着她的麻袋。
周围硝烟弥漫,何横七竖八地躺着战死的士兵。
“敌军攻城,那……我哥呢?”他抓着英郎的手。
英郎却只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他的眼中凝泪:“对不起,我会用我的一生好好补偿你。”
“补偿?”殷的手无力地垂落,想起宫里,英郎的口中所说的报复,她不愿意相信地看着他:“是你勾结外敌,引他们入城,那你还看着我哥去,你明知道他们会杀了我哥的啊。”悲哀的嘶嚎散在风里,苍穹渐渐变黑,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哥,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好不好?舞儿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