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林的左等右等,也没见到芜公子的身影,这场食色宴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轿夫眼疾手快地压轿,撩起帘子。
“林老板,怎么还没进去就要走啊。”
林公闻声回头,看到知府大人穿着一身便服走过来。
“苏大人。”来的毕竟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不能不客气。
今天来的都是当地的员外富商,谁知道有哪股势力混迹其中,苏知府不愿出席是为明哲保身,如今轻轿前来,肯定是为了支持逃婚参赛的苏辛芙。
“林某身体偶有不适,失陪失陪。”林公子抱拳。
“唉。”苏知府一把用胳膊架住他,“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小女不才,还请林老板给老朽一个面子。”
既然他都开口,林公子不好意思拒绝,就做个顺水人情。此时此刻,他完全将那个惊为天人的丑姑娘抛之脑后,因为芜公子不来,那个女人目前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两人坐到第一排,互相推让着落座,食色宴刚刚开始,两人的位置同排并列,秀色楼中人满为患,最外面那一圈已经没有立足之地,离舞台最近的那一排空着两个位子。
一个是芜公子的,另一个则是酿百酒的。
殷小虎躲在后台,抬起帘子一角,往外偷看。
“你在想什么?”英郎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他也在往外偷看。
“我在想,如果有人冲我扔香蕉皮,我该怎么办?”
“恩……这是个深奥的问题,”英郎点点头,“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谁敢扔我,我十倍奉还。”
英郎笑了:“英雄所见略同。”说着那出一只有孔的长竹筒,竹筒后面接着的手柄可以压缩抽拉。
“这是什么?”殷小虎惊喜地接到手里,握住手柄往下一压。
“住手。”英郎着急地制止,“我在这里面装满了番茄酱,谁要敢用香蕉皮扔你,你就用这个射他,我计算过,这个武器最远的射程足够从台上到门口了。”
殷小虎感动地吸了吸鼻子:“你想得太周到了。”瞬间的感动褪去,疑惑突然腾起:“喂,你觉得我一定会被扔香蕉皮吗?”
银郎嬉笑:“……有备无患嘛。”
殷小虎努嘴,他摆明是小瞧他,等着吧,等她恢复容貌,看她不秒杀众生,傲世群芳。
“喂,姑娘,脸皮别那么厚行吗?”
啊,谁,谁,是谁看穿了她的心思,殷小虎循声找去,看到观众里有一个男子举着拳头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头上的英郎也发出了“哇”的一声。
殷小虎反应有些慢地重新把视线落到舞台上。
两个姑娘,正体态婀娜地煮酒,但是仔细一看,她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站在台上的幽草也是,面对这样的招数,完全傻眼没辙。
这次比赛采取的是两两对决,同台同时表演,淘汰一个的方式。舞台上中间画着一条楚河汉界,两边给摆着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放着数不清的酒杯,和煮酒的炉子,两位参赛者应该在各自的地盘重各出奇招,等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哪位送出去的酒多,哪位获胜。而且抽签时不分东家,也就是说如果抽到的是同一个酒楼的两个人,他们也必须同台厮杀。秀色楼运气不好,第一轮竟然抽到的两个人竟然都出自秀色楼。
这对秀姐而言,相当于左右手互砍。
和幽草对决的是楼里最为端庄的舒姑娘。
舒姑娘人如其名,看得人身心舒畅,可是此时此刻,她一手优雅地用罗扇扇酒炉,一手不失仪态地把抹胸抽了出来。
幽草老实巴交地用纤瘦的腰身起舞,展示着自己轻盈妙曼,还累得额头冒汗,可是当她看到对手的抹胸握在手里时,差点崴到脚。
殷小虎指着对方,仰起头问:“她在干嘛啊?”
英郎聚精会神地盯着舒姑娘,压根就没听到她讲话,昂着下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殷小虎郁闷地低头,眼底划出一丝狡谐,突然用头往上一顶。
英郎竟然身手敏捷地躲开了,他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这榆木脑袋要是撞青了我的下巴可怎么好?”
殷小虎努嘴:“让舒姑娘给你揉去呗。”
“你吃醋啊?”英郎嘻嘻笑着,直接把她拉到二楼。
二楼的视野更加开阔,殷小虎终于看到了舒姑娘的下一步动作。
殷小虎看得下巴僵硬,她没资格评价任何人的人品,她只是为幽草担心,相比端庄的舒姑娘,聪明的苏辛芙和投机的墨竹,幽草太老实了,不会埋伏对手,不会出奇制胜,只会躲在角落里跟自己较劲。
“英郎……”她心疼那姑娘,转了撒娇的口气,“你帮帮幽草嘛。”
英郎抱着手臂瞟她一眼,除了第一次讨工钱,之后她每次求他,似乎都是为了别人。这丫头真是比羊还笨,羊最笨也只会跳入虎口。而她呢?老虎都愿意为她拔牙了,竟然还只会咩咩地叫。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难道让你相公我替她去色诱男人?”
说实话,她没意见,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谁也不吃亏。但是看他的表情,她没敢发表意见,眼睛一滴流,即学即用地拿出了那支装满番茄酱的竹筒。
“记着,等下快点拉着我跑。”她一边瞄准舒姑娘,一边叮嘱。
英郎唉声叹气地压下她的手:“杀鸡焉用牛刀,放心,老实人的运气都不差。”
端庄的舒姑娘已经粉脸含春地步下台阶,杏目含情,丹唇微启。
殷小虎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和那个胖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流鼻血。
几乎所有的观众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胖子身上,额头上写着:“放开那姑娘,让我开。”
但--
胖子眉头一皱,“霍”地一声立起,硬生生把美人甩到地上!
“咦?”没想到这胖子还是个正人君子,殷小虎立即对他的其貌不扬、脑满肠肥改观。
舒姑娘端庄地站起来,继续诱惑第二个、第三个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她已经第十次摔在地上。
殷小虎低呼一声:“难道是我脑子太龌龊了?”
“你啊。”英郎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别人随便演一场戏就把你骗得团团转,以后被人拐去宰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殷小虎揉着脑袋,抛出一个白眼:“你想说什么?”
“所谓食色性也,别指望男人看上你的内在美。”见她仍云里雾里,他耐着性子解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好色。”
殷小虎恍然大悟,到底是同类,难怪能够感同身受。
她懂了,有分寸地退开三步,腾出一臂的距离。
“你干什么?”
“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你说的话了。”她认真而感激地说,“谢谢你。”
“我!”英郎忽觉头上冒烟,抬起手掌举国头顶,不知道是劈她还是劈自己,索性拂袖离开。
殷小虎继续查看楼下情景。
情式已经逆转,幽草规规矩矩地将煮酒一一奉上,大多数男子都很有风度地接了。
端庄的舒姑娘输了。
殷小虎想替幽竹开心,因为她顺利进入下一场决赛,可是她笑不出来,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她渐渐明白老哥的用心,深思熟虑的大哥不是派她来执行任务,而是让给她看到这世界,不,应该说是来看看男人,看他们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