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庐,殷小虎直奔秀色楼,食色宴闹出的风波对秀姐打击不小,楼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冷清很多。殷小虎多少得负点责任。
秀姐迎出来见了她,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十分热情:“可算见到你了,你被一个陌生公子带走,没什么事吧。”
殷小虎心里觉得暖烘烘的:“没事,对了……幽草她怎么样了?”
秀姐趣笑:“你想问的是英郎吧!”
殷小虎笑嘻嘻地说:“那就顺便问问。”从食色宴后,他就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事。
秀姐微微叹气:“……走了。”
“你是说英郎走了?”
“都走了。”秀姐看来了一眼冷清的酒楼,摇头叹气,“英郎离开后的第二天,楼里的姑娘竟有一半都收拾了细软,我这个老板做的是多可悲啊。”
“他去哪儿了?”殷小虎脱口问出,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去哪儿了关她什么事,走了更好,省得天天催她快点长大快点过门,可是她心里怎么会那么不舒服呢?
秀姐笑了一笑:“他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说实话,我连他打哪儿来的都不知道,第一次见他以为他是个乞丐,没想到他能力超群,我实在想留住这个人才,才让他扮上女装,不过现在想来,不知道是谁被谁利用了,我想我是引狼入室,自作聪明了。”秀姐苦笑一声,一辈子风风雨雨地走过,却输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秀姐……”殷小虎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秀姐自顾自说着:“不过半年功夫,她就把我秀色楼的人才掏空了,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她们手上可是掌握着许多重要的客人。”
听到此处,殷小虎恍惚明白,或许这才是英郎藏身秀色楼的原因,秀色楼里有他需要的人才,能打听到他需要的消息。
到底做什么事?需要这么多发达的信息网呢?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至少不会比他老哥简单。
从秀色楼出来,她心情沉闷地回到林府,再没心思管其他,安安心心地等脸恢复,等大哥的婚礼如期举行。
十天之后,殷骨的大婚,随着鞭炮声轰响全城,一伙儿带刀的官兵浩浩荡荡地杀上门去。
宾客吓呆了,这是知府大人为女儿争名分来了。
殷小虎脸带面纱跟着林公子一同出席,刚跨进大门,门就被反锁起来,刀光粼粼。
怎么看怎么像土匪打劫?知府老爷为了苏千金下半辈子的幸福,老脸都豁出去了,威逼利诱,聘礼一分不要,还答应倒贴三分之一的家产给女儿当嫁妆,唯一的条件就是她女儿苏辛芙必须是殷府的正房夫人。
可殷骨软硬不吃,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家都说他发了疯着了魔。
殷小虎心存疑惑地想,她大哥平时多聪明啊,怎么偏偏在对待婚姻大事上总是这么不开窍,一点儿都不懂为自己留后路。
苏知府气极,找不到台阶下,一把抽出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回答我,娶还是不娶?”
“先娶妻再纳妾,这是规矩。”
“苏辛芙是堂堂知县千金,怎么可能给你当妾。”
殷骨仍不为所动:“买卖不成就算了,请便。”
他居然把对苏辛芙的婚约当成一笔买卖交易,难怪苏知府气得两眼冒火,一刀劈过去。
殷小虎不敢看地闭上眼睛,只听到砰的一声,再抬头时,苏知府已经被一掌轰到了墙上。
老哥是一点儿没把知府大人放在眼里,拍拍衣袖说:“大人你先动手,在下不得不自卫反击。”老哥的语气还是那么拽的。
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得,知府暗笑一下:“别以为我拿你没辙,臭小子,跟我玩,你还嫩点儿。”说时击了击三下手掌。
还没看到发生什么事儿,殷小虎一个踉跄,被人推到了旁边。一串人走到大堂正中,殷小虎只认得其中一个人,是米铺的朱老板,殷府酿酒用的粮食,一直是由他供应的。
此时此刻,他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对着殷骨发出最后通牒,如果苏殷两家的事不能圆满决绝,他们将断绝和殷府的一切往来。
姜不愧是老得辣,苏老爷一下子就找到了老哥的痛脚,他才刚接管酿百酒不久,现在出现了动摇基业的困境,酿百酒的老前辈怎么可能放过他?
老哥也不知道哪儿根搭错,居然冷冷地回答:“随便。”
殷小虎急得攥紧拳头,这个时候如果英郎在场,他一定会……殷小虎突然四下望了望,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到后院的新房。
老哥的房间他经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震撼,震撼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床上带着红盖头的女子做了一个低头的动作。殷小虎伸手过去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的娇羞一笑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
她张了张嘴,没能叫出声。
殷小虎想起来了,她是个哑巴。
“我听我说就行,你相公现在有麻烦了,只有你能帮她。”
姗扶别过脸,当做什么都没到听到。
“你还想不想做殷府的夫人,你相公眼看就要被人合伙拉下马了。”
姗扶心存疑虑地看向她,伸手去揭她脸上的面上,被殷小虎轻轻躲开:“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样子,不过不是现在。”
姗扶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你现在就出去,让大哥……不对,是让你相公答应娶苏辛芙为正房夫人……”
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一把剪子,若不是殷小虎闪的急,脸上就会被扎出个窟窿,她摸着胸口喘气:“我这也为你们好,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为难他,你作为她的妻子忍心看到这一幕吗?”
姗扶别过头懒得看她,态度无比坚决,让她让出正房的位子,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他?如果是,你就跟我走。”殷小虎一把拽起她。她挣扎地丢开她的手,跑出去准备叫人,殷小虎眼疾手快一掌劈下。
关键时候,还是英郎教她的这招管用。
看着昏迷的姗扶,殷小虎皱着的眉头忽然展开,她跑到铜镜前照了一照,也不知道脸变回来没有,今天是第十天,按照独牙大夫说的应该不会错,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揭下脸上的面纱。
前厅依旧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串人提着酒杯,等殷骨做最后的决定,如果殷骨妥协,那么这杯酒就用来祝贺两人成亲大喜,如果殷骨不识抬举,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有如此杯。
殷骨冷冷扫过众人一眼,万事都可妥协,唯有婚姻大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下定决心,自己的妻子非她不可。
殷骨拿酒杯,对着诸位敬了一敬,然后摔杯在地,那重重的破碎声代表了他最后的回答。
苏知府别开脸,摆摆头说:“这是你自找的。”
那几个人正要摔杯,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站到殷骨的身侧,不觉愣了一愣,屏住呼吸。
一袭如火似的嫁衣烘托着她清丽绝伦的容颜,眉眼间不经意露出的妩媚,更是勾魂慑魄;那艳丽至极的妆容非但没有使她落入脂粉的俗气当中,反而显出一股特有的韵味,那一双灿然的水眸清澈恬静,一头乌黑的发丝束在头上,上面攒着一只精巧脱俗价值连城的金冠,然而她艳丽兼清雅的容颜足以让所有颜色都失去色彩。
她微微的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令人回味无穷。
他们似乎明白了,殷骨坚持不可退让的原因,他实现了所有男人的梦想,有这样的美人在侧,什么功名利率、钱财金银都是过眼语言。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能开口说话。他们忘了摔杯,只是握着杯子替她惋惜。可是即使没有言语,也不能影响两人之间的沟通,又让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分外眼红。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娶老婆,他们怎么娶回去的就是母老虎,凭什么天仙都嫁给别人。
新娘反复坐着凌乱的手势,嗯嗯啊啊的想表达什么,殷骨笑着点点头:“你说你担心我?”
新酿点头之后,又做了一连串手势,这一次不疾不徐。
殷骨又问:“你说你有办法?”
新娘又点头。
殷骨露出了今夜第一次微笑,如冰川融化:“你说,我听。”
新娘做了一串手势,然后往后退一步,从容大度。
殷骨皱眉:“你让我娶别人?”
新娘点头。
殷骨眼神透着别人看不懂的复杂,很无奈很纠结,甚至有些痛楚,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场婚宴从一开始就让他充满压力,然而他扛下来了。
“好,听你的。”愣了片刻,他终于还是答应了,转而看向众人宣布:“今日,我殷骨娶妻,两位姑娘不分大小,一视同仁。”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要娶平妻。苏知府逼到这份上,还不如人家原来原配出来出手划脚一番管用,堂堂知府大人难道会就此罢手?众人又将视线移向知府大人。
苏知府权衡过后,摇头叹气着实无奈,怪只怪闺女非她不嫁,以后的日子靠她自己过了。
看着苏知府带人离开,新娘松了一口气,突觉腰间一紧,殷骨的眉眼已近在眼前。
“夫人,我扶你回去休息。”
新娘不自觉抖了一抖,跟他进去的时候,不自觉朝旁边看了一眼,那位林公子正东张西望,表情动作有些滑稽。
“哈哈,世上再也没有殷小虎了,看你去哪里找?”殷小忽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如今她已变回原来的容貌,等关上房门,跟老把事情说清楚,一切都会恢复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