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骨死而复生,不再追究这件事,大家也都偃旗息鼓了。不过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醒来之后的殷骨不对劲了。
他是谁啊?那个脸上冻着三尺冰霜的殷骨啊,可是现在呢,他见了谁都笑呵呵的,张嘴就问:“你是谁?”
完了,老哥脑子进沙了。
“什么!”浅碧经问,“你再说一遍。”
殷小虎苦恼地回答:“大……少爷不记得我……我们夫人了。”
“不可能,以大少爷对我们夫人的感情,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可是他的确忘了,就拿今天早上来说,他都没踏进过东院一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按你说的去给少爷送点心,说是夫人的意思,可是他却问我夫人是谁?”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把夫人的名字报上去了呀,结果,唉……”
浅碧沉沉叹息,在她面前来回踱步,看得出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
“浅碧姐,不记得就算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殷小虎转念一想,忘记了前尘的老哥现在好似重生,已将他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斤,自然不会在对那段错爱有任何牵挂。如此一来,以老哥的品貌一定能找到一个温良贤淑的妻子,到时候,所有人的生活都会步入正轨。
她心情刚好点儿,浅碧拿着手帕掉起了眼泪。
“这让我们夫人如何是好?西院的主子本来就不待见我们夫人,府里的下人也都看不起我们的出身,从前,夫人有着少爷的呵护与偏袒,他们自然不敢放肆,心里虽然不痛快,到底是敬畏着的,可是现在的少爷……”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殷小虎也由衷地同情姗扶,失去了殷骨的庇护,难道要让她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带着羞辱与遗憾地过日子?
但老哥记忆全无,又不是外人所能掌控的。
“浅碧姐,你别哭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浅碧看了殷小虎一眼:“如果有,你愿意帮忙吗?”
“我当然……”殷小虎犹豫了片刻,仍是把“义不容辞”这四个字清晰地吐出。
浅碧欣慰一笑:“太好了,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成功。”她说着,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殷小虎不由一阵哆嗦,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浅碧姐,你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殷小虎惴惴不安地问。
“这个呀,”浅碧低笑,“少爷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是你,而且看到你愿意陪他一起死,对你当然是刮目相看,你没发现,少爷对你特别好吗?”
的确是,自从老哥失忆后,不再对他横眉冷眼了,不过对其他人不也是这样的吗?
“是又怎么样呢?”
浅碧低低一笑:“小虎啊,你舍身报答夫人的时候到了。”
殷小虎嘴上不说,心里却哼哼:“我报答她?我不找她算账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她快要……”
殷小虎泄气了一般问道:“你要我怎么帮夫人啊?”对殷小虎而言,反正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听听倒也无妨,若是要费太大力气,拒绝便是,她殷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是浅碧俏皮地眨眼,只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恩?”虽然知道过盛的好奇心会害死人,但只要没死,她的好奇心永远过剩。
浅碧拉着他往少爷的书房方向走去,少爷书房门外是有两个大丫鬟看守的,为了公平起见,一个来自东院,一个来自西院,殷小虎送糕点的时候,特地挑着西院那丫头偷懒的空。
这会儿西院的丫头也在,他们想再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浅碧失策了。
殷小虎悠闲地拖着后脑勺问:“浅碧姐,带我来这儿干嘛?”
浅碧姐说:“你不是要报答夫人吗,就该替夫人好好照顾少爷,少爷能身体安康,这是夫人最大的心愿。”
“只是让我照顾少爷?”殷小虎对这个不痛不痒的要求更觉奇怪,只是这么简单?
浅碧这丫头心眼儿多着呢,为了她的主子夫人,什么馊主意想不出来,还是先溜为妙,殷小虎缩缩脑袋,正往后悄悄退去,一边退一边说:“浅碧姐,反正我们也进不去,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呢,不如我们先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浅碧压根就没听她落锁,冲着书房大喊大叫,这幅情景怎么这么眼熟啊。
“少爷,东院的殷小虎给您送汤来了。”
殷小虎想起来了,她闯西院的时候用的不就是这招吗?浅碧真会活学活用。
殷小虎却有一种栽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哎……”殷小虎有些不安地拉拉浅碧的袖子,“算了,你喊我的名有什么用啊,少爷又不可能……”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少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三月春光般的笑容,温暖的阳光射在他脸上,浅碧和殷小虎同时看得呆住。
浅碧是惊艳,殷小虎则是惊吓。
殷骨招手,很是温柔:“来,进来。”
殷小虎却觉得后心凉飕飕,双腿打颤。
她不习惯老哥这么直白地对她,甚至有些害怕,因为害怕,她本能地想逃,刚一转身,就被浅碧硬扳回来。
“浅碧姐,你别瞎搞了,我哪里有煲什么汤啊,我拿什么送给少爷。”
浅碧对着少爷笑道:“汤还在厨房里热着,我这就去拿来,让小虎伺候您喝吧。”
一锅汤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殷小虎不停地往外撤,一股力气都凝聚到了掌心,浅碧如果再逼她,她就不客气了。现在的她没办法和老哥共处一室,那样全身上下由内而外都不舒服。
他正要反抗,老哥却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笑得天真无害:“来啊。”
她自然不是老哥的对手,虽然他的脾气改了,但是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却仍然霸道而决断,殷小虎没有拒绝的余地,被拉进了书房。她回头看了浅碧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像奸计得逞。
“你在想什么?”
殷骨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没……没什么?”殷小虎自觉地站到角落,耸起肩膀,垂下脑袋。
“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殷骨坐到书桌后,仔细地打量她。
十六年算久吗?殷小虎想了想,比起一辈子的光阴,不算吧,于是她摇头:“不久。”
“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殷小虎敷衍地回答两句:“英俊潇洒、铁腕果敢。”
“你在避重就轻。”殷骨向她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殷小虎有点怕她,准确点说是有点害怕靠近他。
“奴婢长相丑陋,不敢上前,怕污了少爷的眼睛。”她心虚地回答。
殷骨笑嘻嘻地,不气也不恼,反倒夸了她一句:“还是你考虑周到。”
低头的殷小虎突然感到一片阴影照过来,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殷骨亮堂却充满探索的视线。
“你……”
还未来得及惊讶,所有的话就被封在口中。
男欢女爱稀松平常,可是如果出现在他们之间,就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