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仁明殿的偏殿里，忽地传来谢皇后惊怒的声音：“你说什么？！”
秦王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坦然又说了一遍：“儿臣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母后若是没听清，儿臣就再说一遍！”
“儿臣要娶落雁为王妃！”
谢皇后倒抽一口凉气，素来雍容华贵的脸孔陡然有些扭曲，声音陡然扬高：“胡闹！”
“婚姻大事，岂能容你这般随意，想娶谁就去谁？再说了，那个落雁是什么人？往日我听都没听过，你无端端地就说要娶她为王妃！你这是打算气死我吗？”
盛怒之下，谢皇后连本宫也忘了自称。
秦王早料到谢皇后反应激烈，也没慌了手脚，挺直了腰杆应道：“儿臣和落雁认识已经有两年了。平日时有来往，只是没告诉母后罢了！”
“她是武昌侯的孙女，虽然是庶出，也算得上名门闺秀，做儿臣的王妃也勉强够格了……”
谢皇后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听到这几句，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一个侯府庶女！你竟然要娶她做你的王妃！简直就是昏了头！”
“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同意你娶这么一个女子！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
秦王从来不是什么耐心好脾气的人，被谢皇后不由分说地怒骂几句，心里的火气也蹭蹭地冒了出来，硬邦邦地顶了回去：“要成亲娶妻的人是我，要娶谁，当然得我说了算！”
“要说家世，这天底下，谁也比不上我们梁家尊贵。母后坚持要门当户对，又有哪一家的门第能及得上天家？”
谢皇后：“……”
一句谢家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谢皇后及时咽了回去。
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可就落了话柄，也会触怒昭文帝。
秦王十分敏锐，见谢皇后神色微妙，立刻猜到了几分：“母后，你是不是想说谢家？”
谢皇后略有些悻悻地轻哼一声：“娇娇有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她？”
这两年里，谢皇后不止一次地暗示过秦王，她中意的儿媳就是娘家侄女谢娇。秦王倒没有装作听不懂，而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数次。
母子两个，因为此事已经争执过好几回，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
秦王一听到谢娇的名字，眉头便皱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说道：“母后，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最后一回！我不喜欢谢娇，我也不会娶她。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谢皇后瞪了秦王一眼：“谢家是大齐名门，娇娇是谢家嫡女，又是你嫡亲的表妹。你娶了她，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再说了，娇娇生的美丽出众，性子温柔可人，又一心恋慕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王理所当然地应道：“我不喜欢她。”
谢皇后：“……”
谢皇后深呼吸一口气，竭力放柔语气：“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再说了，你可以娶她做正妃，再娶你喜欢的那个什么叫落雁的做侧妃就是了。以后你还有许多喜欢的女子，都可以纳进王府里。做侧妃做侍妾，都随你高兴。”
“阿潇，你是嫡出的皇子，将来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你的正妃，将来会是太子妃，也会是大齐的皇后。她未必要得你欢心，却得出身名门，性情贤良，将来能为你打理宫务，为你生下嫡子。谢娇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实在不喜欢她，等她生了嫡子之后，就可以随意亲近自己喜欢的女子……”
秦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就像父皇对母后那样？”
谢皇后：“……”
谢皇后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梁潇！你再说半个字试试！”
连名带姓地喊他，显然是动了真怒。
秦王却没有因此闭上嘴，依旧说了下去：“母后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要娶的妻子，必须和我心意相通，我会一心一意地待她。”
“我喜欢的女子叫落雁，我要娶的人也是她！”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谢皇后面色十分难看，厉声道：“我若是不同意，你休想娶她过门。”
她是秦王的生母，更是大齐的皇后。秦王的婚事，理所当然得由她做主！她若是不点头，秦王确实休想娶落雁做王妃。
秦王也深知这一点，本应该放下身段，说些软话哄谢皇后转怒为喜。
只可惜，他天生就是个犟脾气。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去。更别说弯腰低头陪不是了。
“母后不同意也罢，我这就去找父皇！”
秦王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谢皇后气得簌簌发抖，咬牙道：“你给我站住！”
秦王站住了，转头问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气死我是不是不甘心？”
谢皇后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赵王母子野心勃勃，对皇位虎视眈眈。你大哥去的早，我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你。”
“你为了那个落雁，出言顶撞我不说，还要闹到你父皇面前。你成心是要让这宫里的人都看我的笑话吗？”
“笑我这个皇后，不得皇上欢心，如今就连儿子也和我作对。等我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柄，这皇后的位置，坐了又有何用！”
一向刚强的谢皇后，此时显得格外脆弱，眼中水光点点，额上眼角的皱纹也愈发明显，显得格外苍老。
秦王素来吃软不吃硬，见谢皇后落了泪，迈出去的脚步终于收了回来，声音也放软了许多：“母后别哭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说话这般放肆。不过，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母后，你向来疼我，对我百依百顺。我的终身大事，你就由着我自己做主吧！”
说来说去，总之就是要娶那个落雁不可！
谢皇后将心头的怒火按捺下去，放缓语气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娶落雁，我连她的样子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她到底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