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关暮十六岁这年,悬壶终归天庭,得知关暮已被贬凡尘多天之事,一怒之下,将二人之事直接昭告,承受过了天罚,发誓永不归天。
来到凡世的悬壶,未剔仙骨,未解仙身,很快便寻到了关暮的转世,公主羽汐。
悬壶留在了关暮所在的国家,被皇帝奉为国师,在宫宴之上,第一次见到转世的关暮。
关暮曾为掌花神女,如今也记得各色花卉的喜爱,她养出来的花,似乎总比其他人种的花开的好,宫宴之上,她奉上的便是自己亲手种的奇珍。
那是一株昙花,比别的昙花要大了许多,还有着淡淡荧光点缀,在这夜里显得绝美而圣洁。
一株之上,昙花三朵,此时正是它开放之时,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悬壶。
只是,别人看的是花,而悬壶,看的则是献花之人,她面上蒙着轻纱,只隐隐约约可看出一个完美的轮廓,唯一露出的眼睛恬静柔和,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花。
悬壶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再见到她之前,只是心慌意乱,下凡之后渴望见到她却又怕吓到她,如今,才算彻底明白了心痛的滋味。
当初为了他自愿承受天罚,自请凡尘的关暮,如今已经不再认得他,即使是见到,眼中也不会再有他的样子,一切都变了,关暮已经彻底忘记了他,再不是那个他亲眼看着化形的关暮,悬壶从未如此清醒过,眼前的人,是公主羽汐,而非他的关暮。
关暮成为了羽汐,羽汐却不是关暮,悬壶并未刻意去结识她,只道随缘,两人为彼此毁了千万年的修为,今日却说随缘,当真是……可笑至极。
没有刻意的找寻,只是悬壶偶尔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直到有一天……
羽汐公主突然跑到他面前说,“国师大人,羽汐似乎……心悦于你。”
一切都好像开始了重叠,悬壶开始分不清羽汐和关暮,请婚,下嫁,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的仿佛一场太过美好的梦,那么美好的梦。
美好到,就连这梦被打碎的那刻,悬壶还恍惚的沉睡在梦中,直到被羽汐的哭声惊醒。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死婴,悬壶查看过了,没有救,因为那个孩子……没有灵魂。
一个没有灵魂的孩子,该怎么去救,他抱着羽汐,听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看她痛苦的想要死去,看她抱着他们的孩子,哭的不能自己,看她打理的整齐的发髻,变得凌乱却无暇顾及。
这个倾注了他们全部心血的孩子,天生就不存在。
这便是惩罚,惩罚他们的私情,对他的惩罚。
好在,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活着的,那是个女孩,灵魂取自悬壶的魂片,从小就体弱多病,但好歹活了下来,会苍白着精致的小脸喊爹娘,会哭会笑会闹。
悬壶和羽汐把所有能倾注给孩子的爱,全部都给了这个年幼的女孩,可她注定一生坎坷,九岁走失,悬壶耗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把她带了回来,十二岁一场大病差点要了她的命,十六岁突然要执意嫁给一个书生,十八岁和离,所育一子,被悬壶和羽汐接回了公主府。
那个孩子是正常的,他随了羽汐的姓,为墨,随着血脉的稀薄,这孩子平安长大,甚至还能号令花草,虽然号令花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二十岁,女孩死了,她最终没能熬过去,她的父亲,从天的手上抢来了她的命,她却仅仅足够长大,自此,羽汐一病不起。
五年后,羽汐去世,她走时眼神空洞,只是看着悬壶哭着,无声的留着泪,她似乎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连哭泣也让人心疼的无以复加。
悬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终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便是惩罚……
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看着两人的孩子不得好生。
悬壶把女儿生下的孩子抚养长大,看他出落成翩翩公子,最后离开。
悬壶去了很多地方,最终停留在一个绝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人间与天界的中间,虚空之中。
他在这里劈出了一个空间,独自沉睡过去,自此长眠,再不复醒。
听闻世间有药名悬壶,位居天地相接之处,不可得也。
后闻国师悬壶后人流落他乡,自创医药世家,代代流传。
一万三千年后,灯火通明的大院中,“哇……”一声响亮的孩子啼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