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瑶和西门燕一起到了后殿之时，老远就听到了惨叫声、求饶声交杂在一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宫瑶刚想开口，身边的人就跪倒了一片。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瑶有些无力，真心感觉身份很累赘，“起来吧。”
听到了这边的风声，那一头有人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求皇后娘娘救命啊，我是冤枉的！”
南宫瑶皱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娘娘，请进，皇上正在里间等您。”
南宫瑶看了身边老公公紧张的模样，淡道，“难道本宫不能过问吗？”
“请皇后娘娘赎罪，小的……”
南宫瑶越过公公走到行刑处，执鞭之人已经跪在地上，而嚎哭着冤情之人则从椅子上艰难地滑下来，往南宫瑶的方向爬来，满脸都是汗水和油光，背后早就被血水浸湿，但这些对于常年出生入死的南宫瑶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皇后娘娘救命啊，罪臣真的是冤枉的。”
“既然你都自称是罪臣了，还有什么可冤枉你的。”
没想到南宫瑶会这么说，那人哽了一下。
南宫瑶看着那人的眼睛，“我看证据。你能拿得出证据我就相信了。”
“证据……我没有……不，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我根本没有做那种事，那贱人一定是受人指使，我是冤枉的！娘娘！”
脚被拉住，南宫瑶皱了皱眉头。
“放手，皇后娘娘是你能碰的吗？”西门燕上前一步道。
“说得没错。”冷冷的声音响起。
顿时所有的惨叫声、求饶声都消失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瑶真想掏掏耳朵，皇甫旭真够可怜的，天天要无数次被这么荼毒，耳朵迟早会坏的。
“剁掉。”
皇甫旭没有仔细说明，但他身边的人已经明了了他的意思，将人拖了下去。
三人走进后殿，皇甫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下来，冥思苦想着，南宫瑶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让人将泡好的茶水给皇甫旭斟上。
皇甫旭的动作一顿，喝了一口。
“如何？”
“滴滴香醇，意犹未尽。”
“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茶来吧。”
皇甫旭喝茶的动作一顿，“也好。”
“对了，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徒儿西门燕，你见过的。”
皇甫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两个人并没有多话，南宫瑶逛累了就站了起来，“你这里真是够无聊的，我去找找乐子。”
“嗯，你自己斟酌。”
从后殿回来，西门燕的声音小小声地道，“皇后，刚才那个人……”
“哪个？”
“喊冤的那个……您不替他伸冤吗？”
“伸冤？那是刑部该做的事情。”
“可是……”
南宫瑶站定，看着西门燕，“他和你有关系吗？”
西门燕一愣，“并无任何关系。”
“那他对你有恩吗？”
西门燕将头埋得更低，“也没有。”
“那走吧。”
西门燕看着南宫瑶走远，想说些什么，又低下了头来，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夜晚的时候，南宫瑶正打算入睡，穿云兽又是一阵冷嘲热讽，“你竟然睡得下去。”
“为什么睡不下去，我又不像你这神兽那么挑剔。”摆明着是嘲讽。
但奇异的，穿云兽并没有反驳。
南宫瑶抬眼看去，穿云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一张稚嫩的脸上很是严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严重的问题一般。
南宫瑶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过去。
“啪！”
“你干嘛？”
“没有，只是看你一个小屁孩在装深奥，觉得有些不爽而已。”南宫瑶揉了揉那柔软的发丝。
穿云拍开了南宫瑶的手，“我说了，别把我当小孩。”
“哦？”南宫瑶忽然低下头来，紧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鼻子几乎碰上鼻子，“那你想我把你当成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兽？呼风唤雨的神兽？还是拯救世人的神兽？”
穿云兽默然，恨恨地变回兽状，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搭理南宫瑶的模样。
许久，它才听到南宫瑶的一声叹息。
“我不是圣母，我很自私，我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好好的，旁人，我无力去救，世人，我救不起。”
穿云兽睁开眼，看着床上那纤细的背影，半晌，偷偷钻进了被窝里。
“还是兽状的时候最可爱了。”南宫瑶老大不客气地使劲揉捏着那可爱的大长耳朵，手感太赞了。
听到你们的声响，皇甫旭原本要推开门的动作一顿，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喂，他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南宫瑶没有放开怀中的小兽，身体蜷缩得更紧。
“呐，小云，其实我知道的，知道皇甫旭现在在做什么事情。”
即使不用问，看宫中如此紧张的气氛，以及身边莫名其妙增加的无数高手，再加上一般推断，想也知道是在发生什么。
“我真是个坏女人，对吗？我知道他现在要杀的人里面，或许有些是忠良，或许只是一点小错，或许……从一开始只是站错位置而已……但我却什么也没有说。”
——……就算你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诶……”是啊，但如果牵涉到洛宇天呢？到时候……南宫瑶紧咬下唇，逼迫自己相信洛宇天足够强大，逼迫自己相信皇甫旭不会取洛宇天性命……
……
日子似是平淡如水。
如死水。
宫中的气氛更加压抑了，每天都有人悄悄的失踪，也有人因为一个小小的理由死于非命，相较而言，南宫瑶的寝宫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就在宫里一派死气沉沉之时，又出现了不少南宫瑶没有见过的面孔。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瑶正泡着茶呢，那人的口水就这么弹了进去。
南宫瑶皱眉，将茶杯放下，“撤下去。”
“是，娘娘。”
“你们是？”南宫瑶看向来的三个人，看过他们手中的东西后，南宫瑶已经大约明白了来意。
“皇后娘娘，我们是新上任的知世、尚书和博士，特地来此问候娘娘，希望娘娘能收下这份薄礼。”
南宫瑶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微笑着的，对身边的女婢道，“把东西收下吧？”
“是，娘娘。”
这一拨刚应付完，又来了一拨，等南宫瑶的脸色完全不再假装之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师父……今天还要送茶吗？”
南宫瑶无力地摆了摆手，也不看西门燕，“不去了，没那个心情了。”
对婢女道，“把那套茶具丢了吧。”
“是，娘娘。”
“师父……我来给您按摩好吗？”
西门燕忽然开口道。
“也好，让我检收一下你的成果吧。”
西门燕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南宫瑶有些昏昏欲睡，在即将闭上眼前，听见了西门燕的话，“师父，我看您最近都这么累，也没有时间去送茶水，皇上一定想您想得紧，是否……让徒儿帮您送去皇上？”
南宫瑶的声音有些冷，“燕儿，你也喜欢皇上吗？也是，我也觉得他的皮相确实不错，这样优秀的男人，很少有女人能抗拒得了吧。”
西门燕的额头上滑下冷汗，“皇后娘娘赎罪，燕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燕儿崇拜娘娘，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呵，开个玩笑，我就知道你会当真，好了，燕子，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错事被我罚了呢。”
西门燕也不敢擦汗，只是站在一边垂着头道，“没关系，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好人，从来不责罚我们。”
“好人么？”南宫瑶玩着自己的头发，“我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只对自己人好，燕子，不要让我失望。”
“……是，师父。”
只是，南宫瑶最终还是失望了。
六天之后。
皇甫旭亲自押着西门燕来到南宫瑶的面前，“你的徒弟，你来处理。”
西门燕在南宫瑶给皇甫旭的茶水中下药，试图迷魂以逼迫皇甫旭放过自己的养父一家。
“后悔吗？”
“不后悔。”西门燕咬牙，“都是皇上的错！父亲大人根本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被判死刑！我不福！”
“不，我问的是，你后悔让我失望了吗？”
南宫瑶问的声音很轻，西门燕的眼眶红了，“对不起，师父……”
“嗯，燕子，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的感觉吗？你就像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个好人，真正的好女人。”南宫瑶的视线飘远，脑海中浮现出了若言的模样。
“在她一家含冤之时，她找到我来帮忙，但是不是要我放过他们，而是请求减刑，让老人远离纷乱的朝野，而她也跟着去了边疆。后来，她的父母兄弟被堕妖首领杀害，并沦为了堕妖的俘虏，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手刃仇人的希望。可是唯一一次机会，她却错过了，为了救我和皇上。”
西门燕的心颤了一下，“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南宫瑶转头看向西门燕，“你觉得，她应该有什么样的后来？”
西门燕咬住了下唇，下一刻，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地上，“师父对不起，您不要丢下徒儿。”
“教不严，师之惰，这一次，我徇私枉法，放过你，我会和皇上说的，让你们一起到边疆去，不过。”南宫瑶的目光一顿，“咱们的师徒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不，师父——”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陪我度过了宫中无聊的日子。希望你能学到教训，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西门燕离开后，皇甫旭走进房间，南宫瑶背对着他，背影有些单薄。
皇甫旭不喜欢这种感觉，上前揽住了南宫瑶，“其实可以把她留下来的。”
“不，留她在这里，也是白白送死。”
南宫瑶闭了闭眼，“她太干净了，水至清则无鱼，在这个宫里，也就只有我这种肮脏的人才能活得这么麻木了。”
皇甫旭皱眉，拉起南宫瑶的脸，认真地道，“你一点都不肮脏。真正肮脏的人，是我。”
南宫瑶只是笑，没有辩解。
皇甫旭不喜欢南宫瑶这样的笑，每次她这样笑的时候，皇甫旭就有种感觉，仿佛南宫瑶活在和他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一般。
“换血已经完了吗？”半晌，南宫瑶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皇甫旭勾了勾唇，“换血，这个词用得夸张了。”
“夸张吗？”南宫瑶挣开皇甫旭的手，“我并不觉得。”
皇甫旭目光闪烁了一下，站直气身来，“好了，我也该走了，明天再让其他人把茶送过来吧。”
南宫瑶没有抬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皇甫旭，放过洛宇天和染吧。”
皇甫旭的脚步，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