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好几声后,南宫瑶才会过神来,“怎么了?”
“这是上个月贵俯的要货清单,请过目。”
南宫瑶点了点头,接过账本。今天是到皇甫名下的店里核实账单信息的日子,但南宫瑶却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昨天在外面收了风,这一天南宫瑶总有些昏昏沉沉的,有时她都会忍不住以为,昨天所看到的那一切只是个梦——可是不是。
南宫瑶甚至还记得刘美香咀嚼血肉时候的表情,那直勾勾的眼神,仿佛她正在撕碎的,不是鸟,而是她。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了。”
从店铺出来,南宫瑶正要上马车,却听到一声尖叫。
“救命!”一个女人被一名壮汉扭着,竟是当街强抢良家妇女。
南宫瑶眉头一皱,四下里一看,竟是没有趁手的东西。
这时,一匹马车缓缓停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并不十分奢华,但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华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一看,南宫瑶反而不急着动手了,想看看,这人会怎么处理。
两边伴行的骑士立刻跳下,跪在了马车边,“回禀大人,有人在强抢民女。”
南宫瑶故意凑近了一些,想听这个人是怎么回复的,却没想到……
一只瘦长的手慢慢掀开了车帘,一张苍白的脸显露了出来,“这样啊……让他们把人放了吧。”
“是,大人。”
“喂,你们想干嘛?你们放手,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妨碍我们做生意,我们可是正经买卖!”
“冤枉啊大人,我是被骗的,我根本不想入妓院啊大人!”
洛宇天淡淡地看向壮汉,“你说你是正经买卖,可有证明?”
“当然!看!”壮汉往怀里一扯,扯出一张契约书来。
洛宇天扫了一眼,道,“多少钱赎身?”
“这娘们虽然丑了一点,到底是个雏儿,少说也要五十两。”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听见你和馆子里的那些人说好的是二十五两的!你怎么能这么坑人!”
“大人……”
洛宇天眉毛也不皱一下,对旁边的人扬了扬手,“给他。”
一边的侍者便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壮汉,壮汉得了钱,哈哈一笑,声音却在看到银票上的落款之时,戛然而止。
“左丞相府!?”
此话一出,原本谴责壮汉的声音,同情姑娘的声音,全部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可怕。
南宫瑶想到了之前那首连无齿稚童都会唱的打油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呸!”
一个唾弃的声音响起,只是令南宫瑶无能理解的是,首当其冲的竟然是那名被洛宇天所救的女子。
“什么左丞相,我才不要你这种卖国贼救!”女人说着,冲到了侍卫的面前,“把卖身契还给我,我宁愿去做妓女也不要给你们这种卖国贼救!”
女人的话语像是导火线一般,原本围观的群众也激动了起来,“滚出去!从这里滚出去!我们不欢迎卖国狗!”
更有甚者,已经抄起了手边的东西,朝着马车的人砸来。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竟然敢侮辱大人!”
“住手!再不住手就将你们关进大牢!”
“你们关啊,把大家都灌进去好了,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别想阻止我们!”
“没错!你们丧尽天良,割地赔款,害死了多少同胞,我们和你拼了!”
眼看包围住马车的人越来越多,洛宇天却还没有任何动作。
“大人,我们掩护您,您先走……”
洛宇天咳嗽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让他们骂吧。”
“大人!”
“大人!这样下去很危险!您还是……”
“你们呢?你们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不,怎么会?大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如果不是大人,我们兄弟俩早就……”
“那就行了。只要……”
洛宇天的话音未落,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滚出去!”
侍卫和骑士们慌忙挡下东西,却还是有不少砸在了马车上。
“大人,不能在等了……”
“不,在等等……”洛宇天捂着嘴往远方看去。他在等,等一个人。
不知道是谁拿来了斧头,所有人都效仿起来,眼看马车即将不保,南宫瑶看不下去了。
“笨蛋……”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南宫瑶飞身而起,落在了马车边,一个用力,将一名大汉甩了出去。“统统给我住手!”
“这女人是谁啊?”
“是走狗吧!”
侍卫们愣了一下,随后也投入了抗卫战之中。
南宫瑶咬牙切齿,她还不曾这样狼狈过,冲着马车上的洛宇天大吼,“还不走!”
呼呼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朝着南宫瑶砸来,南宫瑶想也不想地要伸手去接。
“不要接!”
飞来的竟是一把斧头。斧柄已经不翼而飞,南宫瑶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两根修长的手指从旁里斜出。
洛宇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南宫瑶的身边,轻而易举地将斧头捏住,手指一转,厚重的斧头竟是直接断成了两半。
“你总算来了。”
洛宇天冰色的唇瓣绽开柔和的笑,仿佛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
“你……”他是故意的?南宫瑶明白过来,但看着洛宇天苍白的笑容,却无法生气。“走吧。”
“好。抓紧了。”
“嗯?”南宫瑶回过神来,人已经跃至了十几米的高空。腰间被缚住的力量叫南宫瑶有些慌乱,“我自己能行。”
“我,更快。”洛宇天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却仿佛极为满足一般。
即使是短暂的,却是这样真实、温热。
两人很快飞到了郊外,远离了喧嚣的群众,远离了闹市,安静的林子里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存在。南宫瑶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洛宇天,“把我放下来吧。”
洛宇天却没有马上放手,南宫瑶有些奇怪地看去,正好对上洛宇天的目光。
仿佛穿透了云层,是要经历多长久的时光,多遥远的岁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忽地,南宫瑶伸出了手——
脸被小手拉扯,洛宇天愣了一下,并没有阻止,只是眼神中透出了无奈。
“没意思,怎么都不脸红了?”南宫瑶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幕,这个男人难道还能自由控制脸红不脸红的吗?那还真是神奇啊。
“脸红?”洛宇天怪道。
“嗯……以前不是稍微碰到了就脸红吗?难道免疫了?”
听南宫瑶这么一说,又被南宫瑶紧紧盯着,洛宇天忽然感觉到脸上有迟来的热意……
“哈,还真的红了……真可爱。”
“不要这样形容我。”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洛宇天拉住了南宫瑶的手,“我配不上。”
南宫瑶以为洛宇天在意方才那些人的话,心中一动,“你……真的是左丞相吗?为什么那些人会对你有这么大的误解?”
“误解吗?你是怎么看那些人的话的?”
“是误解吧,如果你真的这么残暴不仁的话,凭借你的力量,方才那些人早就死无全尸了。”
“是吗……”洛宇天一时也不知道该为南宫瑶对自己的信任感到高兴,亦或是悲哀。“我说如果……”
“如果?”
“如果不是误解呢?”洛宇天看入南宫瑶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呢?”
“是真的?”虽然早就知道了,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洛宇天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南宫瑶还是有些无法马上回应过来。“如果要我说的话……”
“算了。”
洛宇天闭了闭眼,“你还是不要说了。这样,就好了。”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笑容,伪装的笑,是吗?洛宇天,又是在伪装些什么呢?
“既然来到这里……我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与洛宇天告别之后,南宫瑶再次回到府里,心境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难怪她觉得皇甫旭忙得有些太过不同寻常,难怪原本压抑的府里最近的气氛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偏偏京都里的普通老百姓去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空,怕是要变天了啊。
才一回到府里,南宫瑶就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向来冷清淡定、训练有素的皇甫家仆像是火烧屁股一般,好几个人朝着东厢的方向而去……
“怎么回事?”
“夫、夫人,您回来了!”
“到底怎么了?”
“禀夫人……”
南宫瑶赶到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绕在一棵树下。若言首当其冲,“晓梦,快下来,不要吓坏大家了。”
南宫瑶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视线在接触到树上颤抖变形的身影时,怔住了。
那是……怀晓梦?
不可能吧?因为此时此刻的怀晓梦……实在是太惊人了。
脸上的皮肤不知道是被什么割得乱七八糟,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姣好的面容。白色的衣衫上染满了鲜血,破陋不堪,一头黑发更是被扯得长短不一,如同被野兽啃过了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瑶直觉,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革。
“啊,还没有下来吗?”一声娇弱的低呼响起。
刘美香款款而来,脸上带着动人的笑意。
南宫瑶面色一沉,难道……
“啊、啊!啊——”
树上蜷缩颤抖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南宫瑶抬头看去,那原本已经完全变形了的怀晓梦,用惊惧而绝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刘美香,仿佛刘美香是什么吃人的魔鬼一般……
慢着!
南宫瑶猛地抬头,看向怀晓梦脸上的伤痕,难道……
南宫瑶的视线与刘美香的视线对上。有一瞬间,南宫瑶差点被吸进那一眼的恐怖深渊之中。
“是你……做的!?”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啊。”
刘美香无辜地道,“像这么高的树,我又没有武功,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呢?”
“对啊,夫人到底是怎么上去的?”明明平时是连走两步都会摔跤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样一个人突然爆发出如此大的潜力?
南宫瑶想到上官云临走前的话……南宫瑶忽然上前,握住了刘美香的手腕。
“啊……好疼。”
只是一瞬间而已,南宫瑶便放开了刘美香的手,没有,没有内力,没有真气,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女人而已,可是……这件事一定与刘美香有关,但,证据在哪里?她是如何办到的?如果将怀晓梦伤害至此,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树上?
——除非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帮手。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