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北冥夕又回到了叶生,东辰大学。
北冥夕说:“你想要找回尉迟睑,最好不要离我太远。”
这句听起来略为执着的谎话,我却义无反顾的相信了。
我其实没有多少奢求能在北冥夕的身上找到睑的消息,可是我除了这样做,也别无他法。
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北冥夕,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然后在他对我好时,默念一句,我是恨他的。
我恨他,恨他不把尉迟睑还给我。
一年又一年,我的头发长了又短,断了又生,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唯独没有变的,是那颗还在找尉迟睑的心。
我不知道要到何年月我才能找到他,我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太苦,我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我时常会想到那些有睑和末,还有姐姐都在的日子,我一直以为长大后,睑是会娶姐姐的,到那个时候,我会给姐姐买这个世上最漂亮的嫁衣,母亲说,我和姐姐终有一人要承担起一个大任,她希望我们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可是她却到底给不了我们这样的日子。
末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可能是因为我们生在同年同月同日,末说,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背叛了我,那么他就是那个带我一起离开的人,一起往生,也好过孤独的活着,他不能给我冠冕堂皇的大义,他说他能做的就是一直一直的陪伴,哪怕我爱的不是他。
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睑将我送到北冥夕身边的原因,可是后来我就明白了,北冥夕会爱上我,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要北冥夕因我生恨,他想要借由我得到暗殒石。
他虽爱我,却还是为了复仇放弃了我,而我明知如此,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了。
我始终不能忘记,失去母亲和姐姐后的那些日子,他一直默默无声的陪伴,只要我想要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而就是这样,让我坚定的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他尉迟睑,永永远远都不会离开我梓亦木晚。
又是一年有雪的冬天,大雪覆盖整个叶生的那一日,睑回来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我就在叶生城的大街上,见到了他。
满头银发,悲凉的双眸,微微发紫的双唇,他看着我,久久的不说一句话。
我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寒风吹得我只哆嗦,我想迈开脚步,却发现无论怎样都动不了。
我只能看着他大喊:“尉迟睑!”
一声又一声,生怕他听不见又消失了。
睑的回来,在我的意料之中,却又是之外,我也不敢问,不敢问他这三年来过得怎么样,不敢问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以为此后我可以和睑一起,好好的生活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忘记仇恨,他甚至变得再不相信任何人。
他说:“木晚,在等我一会,再一会,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的是日族在他手中毁灭的场景。
赤沙说,当年小小的她跑去日族,借着自己那只未开全的天眼,告诉北冥夕的父亲,以后一统梓亦的,势必是日族,她那样做,是要我死。
因为只有我死了,她的姐姐痴云就可以和睑在一起。
后来,她又以知道暗殒石的下落作为交换,要尉迟睑离开我。
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尉迟睑,从来都不是她可以控制在手心的人。
睑在找到暗殒石之后,背弃与她的承诺回到我身边,可是,却还是不一样了。
赤沙做那么多,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痴云,可是其实她是为了自己,她爱尉迟睑,她从来不敢说明,不然她又为何不愿告诉痴云,其实睑没有死去的消息,七年来与睑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到底还是她自己。
睑回来后,痴云也跟着回来了,可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嫁给了北宫爵,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北宫爵,那个在东辰时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着要我嫁给他的男子,我离开叶生的那一日,他说:一生守候为你,一世孤独留我,哪怕没有爱,我也是能爱的。
我们几个人,我,尉迟睑,北冥夕,痴云,赤沙,尉迟末,北宫爵,全部都逃不过梓亦的劫难,无爱的禁族,到底因爱还是遭了毁灭。
睑因恨入魔,逼得日族退无可退,哪怕现在日夜两族早已和平相处,也消散不了他的恨。
他将北冥夕关在寒冷的冰窖内,如同当年的末一样。
我们谁也救不了他。
他的尸体,被曝光在梓亦城楼之上,他的父亲,跪死在他的身下。
可即使这样,睑却还是不肯收手,他将赤沙绑在木制的十字架上,下面堆满火柴,他要她和我姐姐木晚一样,受鞭笞之后再以火刑,眼看着睑越做越错,尉迟妈妈以血唤醒亲儿,同归于尽,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睑看着尉迟妈妈在他面前倒下,痛不欲生的他终于喊出了他的悔恨:“不!妈!!!”
我抱着睑,不知所措,如同七年前一样。
“你又要离我而去了吗?这一次你还会回来吗?”
我这二十多年来,就只爱了他这么一个人,爱到了骨髓,却也万劫不复。
睑紧紧的抓住我的衣服,声音颤抖:“我以为,我这样,我这样做是,为大家好,可原来,我还是,还是,错,错。。”
“不要。恨。我。”
梓亦的长老们说,梓亦一族,是被下了诅咒的,因为百年前被一个不该属于这里的人闯入,以至于受了情劫,但凡心中生爱的,都将会遭遇劫难,虽然如今梓亦已和外界混成一块,可是一日是梓亦族人,便生生世世都是。
睑死了,我也打算与他一同而去,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将孩子生下来,照料四月后便将其冰冻,离开去了孟城,原因是我早已中了和睑一样的毒,那种毒,来源于暗殒石。
传说中有着不可预测威力的暗殒石,不过是一块掺杂了太多毒物的毒石而已。
而睑就是中了这种毒,才会魔入身心。
而我和我的孩子,也不能幸免。
我花了六年的时间配制解药,六年后我回梓亦,将我的孩子解封,喂于解药,然后带着她离开。
我将她放在孟城一处深山上,看着那个遗传了他父亲容貌的男孩将其带走,我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桃木满园的屋子,那个曾经眼神执着火热的女子,如今却是一脸安详。
连浮生,你到头来,还是负了她。
我在我的孩子襁褓中留了一张她的照片,照片背后写着:此女名侵慌,四个月大。
侵慌,我希望你能在俗世中,好生成长,千万不要步上我和你父亲的后尘,也许有朝一日,你会回到梓亦,可哪怕你只有35岁的寿命,我也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为着所爱之人活着,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