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许侵慌,他是许南木,我是他十一岁那年在深山里捡回来的孤孩。]
他出殡的第二日,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坐在去往下一座城市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那已然翠绿了的树木,我笑笑。
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冬天走了,连带着刺骨的寒气一同离开了。
我抱着他的檀木盒子,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佛主,佛主在对我招手,他说:他是你的劫,这是注定。
我从梦中惊醒,列车却刚好到站,车内的喇叭在提醒着乘客下车,我提起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匆匆离去,佛主说的没错,他是我的劫,这是注定。
这座城市显然要比之前的那座繁华十几倍。
而这座城市,也是我一直梦寐的地方,叶生。
叶繁而生,叶稀而死。
我忽然想到以前他与我说的那些话,他说:看一座城市的繁华,是人的多少,还是建筑物的高档?
我那个时候笑他无聊,这个问题显然是多选的。
A人多,B建筑物高档,答案是AB。
他摇摇头,然后沉默不语。
后来的一日,他说:看一座城市的繁华,得看那座城市中人心的灿烂程度。
他说:人心灿烂,才是真正的繁华。
我嘲笑他的狗屁理论,笑他的装B情节。
我说:我不懂那么多高深道理,我只知道这个社会没钱就没法生存。
我那个时候迫切的想要离开,我要到大城市,赚很多的钱,然后治好他的耳朵,我不想看他整天捣鼓着那个破旧的助听器,然后吃力的回复我的话语。
我说等春天到了我们就走,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愿离开,不愿与我同行,所以他死了。
他死了,便永生永世不会再离开。
我知道他不愿离开的原因,该是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
五年前的春天,他们刚好相恋满三年,然后开始谈婚论嫁,那个时候,他只有二十三岁,除了一张大学文凭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家长的极力反对。
力争不过,就想着私奔,他们约好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乘船逃跑,计划本是完美的,可到最后还是出了漏洞,女方的父母得到消息后带着许多人追到了渡头,女子是怎样失足落水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因为反抗,被人一棍子打的从此失了聪。
而他们计划中的那个漏洞,是我。
我找了个价格还算适中的小单间住了下来,屋子虽然小,可却也足够容纳我以及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如今我已是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我将檀木盒子放在衣橱的最底层,然后用一块白布盖在上面,再在上面放上衣物,暂时我不会再去打开它。
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便无法挽回。
就好像当年为了阻止他丢下我,而间接的毁了他,才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有时候我会自责,自责自己当年的过于冲动,可是即使我再自责都好,我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能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放他离开,我会不顾一切的将他留下來,就算代价有可能是他的性命,或是我的性命。
我的人心是不够灿烂的,所以我并不能够带给这座城市一丝的繁华,就像他说的,我不管到哪里,都只能带去黑暗,这句话,是在他得知当年是我告密时说的,他说:许侵慌,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她!
那是他第二次喊我全名,第一次,是在我拿着某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那个时候高兴极了,他说:许侵慌,你真是我的骄傲!
许侵慌,你害死了她!
而这前后,不过是三天的时间。
害死一个人的罪孽实在太深重了,他把她的死怪罪于我,说明他是恨我的,所以他不愿随我离开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恨我。
我是许侵慌,他是许南木,我是他十一岁那年在深山里捡回来的孤孩。
他曾说:侵慌,我们只有彼此。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而我本该坐在大学的课堂上享受着教育的光辉。
许南木,你是我这一生的劫难,失了你,我终于也不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