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剧烈的阵痛从冯蓁的身体里传来，仿佛有人一刀一刀地剜着她的五脏六腑。
全身……都似散架了一般。
阳光漏下林叶，斑驳打在她的脸上。
她虚弱地睁开眼，眸光迷蒙之间，赫然看见容琛躺在不远处，昏迷不醒。他脸上被荆棘划伤，星星点点的血，污色难掩的绝世风华。
容琛？
冯蓁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拖着几乎残废的一条腿慢慢挪过去，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却被一只手极为警觉地擒住，慵懒沙哑的声音遂在耳畔响起：“阿蓁？”
“阿蓁你个头！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想害我！”
冯蓁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怒不可遏。
昨夜看灯归去，夜路难辨，她骑得极慢极小心。谁知没多久骏马便突然受惊，狂躁难安，生生将她甩下了马！
道路两侧俱是山坡，她坠马后沿着崎岖的北邙山线一直往下滚，头撞在树上，昏迷了过去。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洛水河岸的一处河滩，两岸环山略无阙处，山坡虽不算陡却极其之长，看得冯蓁心惊肉跳，一路滚下来居然没残废。
不过没残废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上被锋利山石割伤多处，还折了一条腿。
冯蓁真是欲哭无泪。
来的时候马儿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狂？
分明是他暗中做了手脚！
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冯蓁越想越气，容琛却从地上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她：“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阿蓁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冯蓁眼中雨横风狂，怒意似惊涛骇浪肆意翻涌：“原谅你？”
“你死我就原谅你！”
她推开他，一把拔出腿上捆着的短剑，狠狠朝着他的右肩刺了下去！
容琛不躲不闪。
剑刃在他肩前一寸处硬生生停驻，冯蓁紧咬着唇，恨恨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收回了短剑，一把扔在了地上。
“这次就放过你！”冯蓁冷冰冰地道，秀丽的容颜上怒色未褪。
“你果然舍不得。”他看着她微微笑道。
舍不得？
冯蓁又气又觉得好笑，绷着脸道：“现在杀了你有什么好处么？留着你自是因为还有价值！”
她右腿骨折了，觅食都成问题，凭她自己是走不出去的，天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干脆先留下他好了。
“一定要说出来么，你不说我还可以骗骗自己。”容琛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冯蓁冷哼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跳下来。
也许是关心则乱，也许是慌不择路。
但现下他无比清楚，他后悔了，他不想要她死，他想要她活着。
他跳下来的时候冯蓁已滚出数丈远，凭借轻功一阵狂奔，他才堪堪抓住她的手。
然而山坡砂石太滑，他没能将她救上来，反倒两个人都滚下了山坡。
好在伤情不算太严重，她没有事，真是万幸。
他不答，冯蓁一时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只冷笑道：“你这计划虽然隐蔽，但也并非万无一失。北邙山山线较为缓长，摔下去直接丧命的可能性比较小。人如果没死，岂不是后患无穷？你还不如直接找处悬崖将我推下去得了，一死百了，对外还能宣称是我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既无美感也无甚么技术含量，这不符合在下的行事作风。”容琛戏谑地道。
冯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就下毒！至少让我死的舒服点！反正这种事你们也是轻车熟路了”
容琛摇头：“那不成，下毒怎么比得上坠马，前者是蓄意谋杀，后者却是意外。”
“在洛阳城，所有的意外都将变成蓄意谋杀！别以为我死了国公府可以置身事外！”见他还有心思跟自己说笑，冯蓁心中震怒，含恨说道。
四目相对，容琛眼中的戏谑都敛去，他愧疚而真诚地看着她道：“让这些事都过去好不好？我以容家列祖列宗起誓，这些阴谋算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你能原谅我么？”
原谅？
冯蓁只觉得好笑。
“容世子，您觉得我还能相信你吗？”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心存提防。但当他向她发出邀请时，她还是抱着丝侥幸去了。
容琛笑：“你不是从来都没相信过我吗？”
他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短刀，那是她昨儿特意备在身上的，用意不言而明。
“这也不是你害我的理由。”
“阿蓁。”他放缓语气，极真诚地看着她，“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可我还是想说，从今往后，你可以信我。我会敬重你，爱护你……”
“等等！”冯蓁神情古怪地打断他，“你这后面都说的什么啊？什么敬重爱护？”
她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容琛微微一笑，语气是少有的郑重和温柔：“没什么，我只是为我昨晚的行为感到抱歉。”
“……”冯蓁闷闷地把短刀扔给他，指了指不远处流水潺潺的河滩，言简意赅地道：“我饿了。”
容琛的目光在她微有些干裂的唇瓣上多停留了一刻，忽然道：“我有个词想要请教你。”
冯蓁不耐烦地道：“什么？”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相濡以沫，是不是就是……”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靠近些许。
冯蓁轻轻皱眉，挣脱了下没有成功，她很奇怪地看着他：“你拉着我干什么？有话直说……”
她没能说完，因他的唇猝不及防地贴了过来，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一丝反应的时候，双唇重重碾过她柔软的唇瓣，与她唇舌纠缠。
冯蓁只觉得脑子里像有火花一瞬间迸裂开来，烧得她面红耳赤。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重重地推开了毫无防备的容琛，险些将他推翻在地。
“你做什么……”冯蓁又羞又怒，胸口起伏着，脑子里不断回旋的却是他柔软唇舌的暖意。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吻她……
他眼眸明亮如星，看着她笑盈盈地道：“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汉人说的相濡以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