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
这里是凡界的夜半球,凡界的天空是看不到月亮的,也没有繁星,如同一片纯粹的黑幕,笼罩着这个世界,让人感觉极其压抑。
在一个小镇的外围森林中,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并不太耀眼的幽蓝色光柱,光柱极细,而且无声无息,因此倒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它。
呼——呼——
波问喘着粗气,走到一颗树下,将明光轻轻地放在地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下,想要恢复一点圣能,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凡界不是神界,空气中是没有任何圣能可以供他汲取的。
我来凡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来到这里有些半强迫的性质,但在传送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慌乱感,反而有些期待,是因为心底那个诡异的声音的再一次的诱导吗?那个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把他引到凡界的黑袍人又是谁?万一那家伙跟来凡界造成更大的杀戮怎么办?万一他不下来直接回神殿了,那我答应落英大人的拖住他的任务怎么办,
波问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无奈地笑笑,发现每一个问题都无法回答。
他倚靠在树干上,树干表面很粗糙硬实,硌得人浑身不舒服,但他却没有丝毫感觉,他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在连续亡命狂奔了两天两夜之后,现在在这样一个安静得只有虫鸣鸟叫的森林中,他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不由自主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做梦,也没有任何的戒备,这凡界是没有任何力量足以伤害到他的,而如果是瓦登从神界追来了的话,那他也跑不掉,所以完全不用顾及周围会不会有隐藏的威胁。
但他两天以来的第一次休息并没能维持多长的时间,便被一个声音给惊醒了,
跟我来。
又是那个心底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却像是极静之中的一声叮鸣,清晰无比,不断回荡在心中,扰得他根本无心安眠。
“我说,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我不逼你,但打扰别人睡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波问一下子站起身来,对着空旷的森林大声喊道。
回答他的是被他惊起的森林中的一大群鸟类。
或许是被他刚才的大喊所影响,或许是被那些鸟儿振翅的声音所影响,明光一下子被惊醒了,跳起来慌张地大嚎一声:“别吃我!”
明光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或许这句话说出去谁都不会信,但事实上他的确是从体内卡本苏醒之后,每次别人看似的昏睡,都实则是他在卡本所创造的梦中空间不断进行的修炼。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累了,因此睡着后卡本并未像以往一样催促他赶紧修炼,而是任他好好地睡上一觉,谁知他这一睡就做了个梦,还是个噩梦,而且由于他跳起来的幅度太大,导致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两人现在还在天遁珠的包裹之中,明光这一下大跳,直接让天遁珠缓缓滚动了起来,两人顿时脚下不稳,同时跌倒在天遁珠中,但却令得它更加快速地滚动起来,
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阻挡在天遁珠前方的参天大树纷纷在天遁珠的碾压下化为了粉尘,虽然它在神界只不过是像玩具一样的东西,但还毕竟是高级圣器,凡界的树木根本无法承受住一个高级圣器的冲击,哪怕只是最为平常的碰撞。
不过这也好,没有制造出什么大的声音,否则把这小镇上的居民都给吵醒麻烦就大了。
“我靠!赶紧让这玩意儿停下来!”明光低喝道,此刻他的身体随着天遁珠的滚动一上一下的轮转,虽然没有什么伤痛,但姿势却是极为不雅。
波问想起接待使关于天遁珠效用的说明,连忙将所剩不多的圣能灌入进去,然后两人的身体才终于从这大圆球之中脱离出来。
波问连忙将天遁珠缩小收回,但还是晚了一步,不知不觉中,天遁珠已经滚到了将小镇环绕一圈的围墙处,而且已经将围墙给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想点好的。”波问嘴角在抽搐,“这里的镇长应该不会让我们赔的吧?”
然而,就在这时,从围墙的缺口后面却缓缓飘出一个身影,虽然因为黑夜的缘故令得那个身影看上去很模糊,但对于身为天使的二人而言,黑夜跟白昼没有什么分别。
明光的声音有些崩溃:“我觉得比起围墙的问题,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这个披黑袍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跟你来对吧!”波问笑了笑,走上前去,明光紧随其后,“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求你别在我们心里再重复了可以么?”
黑袍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随即转身向后面走去,说是走,倒不如用“飘”这个字更合适。
两人迈过围墙的缺口,跟了进去。
围墙后面是一户民居,和镇上其他住宅相差不多的民居。从缺口那进去之后正好站在空旷的庭院之中,旁边的民居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古旧的痕迹在外面都清晰可见,庭院中也满是杂草。
“这鬼地方至少几万年没人住了吧!”明光皱着眉抱怨道。
但问题是,两人跟到庭院之后,那个黑袍人的身影又消失了,这次还甚至带上了那一身黑袍一起消失了,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
“我靠!不带这么玩的啊!”明光懊丧地叫道,“这算什么?让我来这打扫房子?”
波问摊了摊手,“看样子这房子的主人已经搬走或者过世很久了,今晚我们先在这过一夜吧!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亲爱的房客们!而且免房租呢!”就在这时,一个愠怒的声音传到他们耳边,他们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声音,那个可怕的声音。
瓦登手提天庇剑,一步步地向两人逼近,天庇剑吞吐着骇人的黄金剑气,地面上自行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缝。
但瓦登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对劲,满脸都透着不可思议甚至是惊恐的神情,还带着一点对他们二人残余的怒气。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他低沉地怒喝道。
“什么?!这是你家?那我宁可去睡猪圈!”以瓦登现在与两人的距离来看,即便波问的速度再快也是难逃一劫了,更何况现在连天遁珠都收起来了,明光索性就吐槽吐个痛快。
波问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笑道:“好吧!居然毫无理由地自投罗网了!被引到你这家伙在凡界的老家里,那么,我倒是很好奇,身为主人的你是会拿烧开的油锅还是浇了热巧克力的蛋糕来招待我们呢?”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没理由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的!我已经飞升神界七万年了,”令二人无法理解的是,瓦登似乎对他们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他凡界老家这件事很难释怀,像个疯子一样不断低吼着。
明光看向波问,低声道:“看样子他不太好客,有热巧克力的蛋糕估计泡汤了。”
“你们给我闭嘴!”瓦登猛然甩来一道黄金剑气,速度之快即便是波问也无法避开,重重地挨上了一记。
不过看来他是控制了力量的,否则这一下足以要了他们的命,不过意识却逐渐昏暗下来,大脑一片昏沉。
“他虽然不好客,但却挺热情,看起来等待着你我二人的是滚沸的油锅了,”波问笑了笑,断断续续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两个人躺倒在地,越发模糊的视线中,瓦登满脸带着怒气和无比困惑的神情来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然而,真正让他们心中为之一震的,却是在他身边的,
黑袍人!
黑袍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视线彻底昏暗了下去,意识像是沉入了深海中一般,
等到明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厚重灰尘味让他连连咳嗽了好几下,然后他才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陈旧的家具,置顶到天花板的几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古旧的老书,不过都被老鼠虫蚁给啃食得差不多了。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房间,从天花板上那些古老的封印符文可以看出瓦登在飞升之前给这房子布下了结界避免腐烂,但结界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在数百年前消散了。
当然,这些都是卡本判定的,如果换成他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
而他自己则坐在一个十分古老的椅子上面,明光只要轻微的一动,椅子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不堪重负,仿佛随时都会垮塌一般。
说是坐在椅子上,倒不如说是被反绑在上面,而绑住他的当然不会是凡界的绳子,而是从神殿中得来的专门用来捆绑刑囚的特质圣绳,具有禁锢圣能的效果。
似乎是知道他醒了,房门发出一声极为刺耳尖锐的嘎吱声,然后被打开,瓦登踏着大步走过来,沉重的脚步在地板上踏起纷扬的尘埃,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不说实情的话,你的朋友就会在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着他被一剑剑剁成肉泥!”瓦登的声音很低沉,看得出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亦或是两者都有的情绪。
明光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他的情绪却是像火山一样爆发了起来:“我靠!你还有脸问啊?明明就是你那黑袍同伙把我们两个给引诱过来自投罗网的!”
瓦登的脸上划过一丝惊骇,他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一模一样的回答,跟那边房间的那个小子一模一样的回答!
“不!”他怒吼道,“我从来没有什么同伙!更不认识什么黑袍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将右手一挥,手中的天庇剑划过一丝黄金剑痕,一个摆放已久的花瓶齐整地被分割成两半,然后向地面掉落而去,但还未到达地面,就在半空中化成了齑粉。
“为了纯净的心灵,我早就舍弃了所有跟我有关的人!我没有同伙!”他大叫着,像是说给明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明光也愣了半晌,如果那个黑袍人真的不是瓦登的同伙的话,那他怎么会知道瓦登住在什么地方?还一步步地将他们引到此处呢?
凡人们永远不知道,他们所自以为的坚强意志,在死亡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死神弗莱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