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钱丛君一下马车就下意识拢紧身上的披风,敏儿则是关切道:“天太冷了,小姐赶紧到亭子里去避避风吧。”原来,亭子的北面被人堆了许多大块的石头,有寻常人那般高,应该是用来躲避寒风的吧,如今让她们享受到了益处。
敏儿给了马车师傅一些碎银子让他到一边休息去了,而这主仆二人则是慢步走向亭子。一进入亭子,周籍元就迎了上来,他上前拉住钱丛君的手:“丛儿,你没事吧?”
敏儿一见这情形,就立刻挡在亭子门口四处察看着,装作是在看风景。钱丛君回握住他的手:“我没事,籍元,他有没有去找你的麻烦?”
周籍元摇头:“没有,不过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事,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钱丛君舒展了下眉头:“他确实不知道我们的事,只是他疑心太重,我担心他会紧盯着下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他才选择躲在寒水寺的。”
周籍元也跟着紧张:“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钱丛君看向亭外:“我会回娘家住一些日子,自从我嫁进石家之后,无时无刻不觉得难受。想到他们的骗婚,我心中就一阵作呕,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石家的人。”随即又看向他:“你有什么打算?”
“我正好要去扬州一朋友家作客,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周籍元心疼的看向她,“你再忍忍,等我攒够了钱,就带着你远走高飞。”
听到这句承诺,一直皱眉的钱丛君这时才微微笑开来:“我等着你。”
等着你来接我。
钱丛君极其聪明,她在进入扬州城之后才派人送了书信给石家,回到家之后面对父母亲人的询问,就说石家知道自己回来,他们同意了。
石书昕接到书信后,打开一看,快速的浏览之后,狠狠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这个贱人!来人,替我准备马车,我要去扬州把她抓回来。”
“等等,”石夫人立刻阻止儿子,“我先看看是什么事。”
展开书信,石夫人看了也皱起眉头。
原来,钱丛君在信中抽签说近来家人不顺,而她一年多未回,心中百般思念。寒水大师也说她该回去看看。心急之下未来得及先告知,还请她老人家恕罪。
石夫人何等精明之人,自是明白儿媳不想留在家中,如果儿子贸然前去,只会把事情搞砸。即便她跟着回来,只怕她的心也不在石家了。
但却不能就此放任她。想到这,她对着儿子道:“冲动只会误事,你别乱来。这事我来处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随即对着石书昕身旁的小厮道:“若是少爷胡来,我必将你杖杀!”
那严厉的口吻让小厮吓了一大跳。
石书昕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不赞同道:“母亲!”
儿子越护着,石夫人越生气:“你若是这般护着媳妇儿,她也不会赌气回家。你要知道,她才是你该保护之人。行了,下去吧!”
石书昕无奈告退,那小厮偷偷看了石夫人一眼,见到她眼中的警告,他吓得立刻转身跟上石书昕。
赵卿醉正想着要看钱丛君接下来的事情,画面刚切换到她在扬州的家,水晶墙的画面突变,一个一身简朴的男人正心急的等在门口。
“都到门口了啊,”赵卿醉看着站在门口的周籍元,大概知道他前来是所为何事了。
她伸手在水晶墙一抹,周籍元立刻进入了书房。
眉目清秀、唇红齿白,适中的身量,带着浓浓的书生气。
这是赵卿醉对他的最初印象,前面虽说见过,但他那时灰头土脸、满身肮脏,实在无法入目。
看到她,周籍元愣住:“你……我们……”
赵卿醉笑着替他接过话:“没错,我们见过,昨天半夜,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钟羽楼?”周籍元四面环顾,“你就是钟羽楼主?”
赵卿醉没有正面回答他:“你连天火珠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就是钟羽楼呢?”
周籍元一愣:“看来你们昨晚果然是为了天火珠而来的。”
赵卿醉轻笑:“你来是想要什么?”
周籍元看向她的眼睛坚定道:“我要丛儿恢复记忆,跟我在一起。”
赵卿醉爽快的答应:“好,不过你得用你身上的天火珠来交换。”
周籍元犹豫:“其实天火珠并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它在何处。”
赵卿醉并不相信:“哦?”
对于她的怀疑,周籍元只能老实交代:“那晚我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光照在我身上,然后我就醒了,随后我就感觉到有一颗像是火一样的珠子飞走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他的这番话太过离奇,换做一般人肯定不信,可赵卿醉却觉得这话十分的在理。她追问:“你怎么知道它就是天火珠,后来他飞往何处?”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就是天火珠,可是我回去之后听说丛儿死而复生却又恢失去记忆,我把事情前后串联一想,觉得那应该就是天火珠,而丛儿失忆也应该是石书昕从中捣鬼的。”
赵卿醉对文人书生仍停留在迂腐死板这些字眼上面,偶尔来一个不同的,倒是另她刮目相看了。她赞赏的看着周籍元:“你倒是很聪明,钱丛君有你在她身边,真是何其有幸。”
赵卿醉说这话的时候,略带着几分伤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周籍元却摇头:“不,是我能有幸留在她身边。”
赵卿醉凝神看了看,此人现在虽然落魄,但官运极其旺盛,两年之后必定飞黄腾达,他日可官至宰相。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周籍元知道自己日后可官至宰相,还愿意拿它换钱丛君的记忆吗,只为了能重新跟他在一起?
那是好的结局,说不定即使钱丛君恢复了记忆,他日事情多变,也可能无法跟他在一起,有这么多的可是,他还愿意吗?想到这,赵卿醉道:“石书昕用他四十年的寿命换钱丛君失去记忆,如今你出的价绝不能低,我看来看去,也只有你日后的官运值这个价了。他日你会官至宰相,一生富贵,但今日你若将官运出卖,自此以后你都不能再做官,这样你也愿意?”
果然,周籍元犹豫了下。
赵卿醉冷笑,这世间的男人果然都是将前途看的最重要。
周籍元犹豫了下之后,果断开口:“我的官运能换她一辈子不失去的记忆吗?”
“如果不出意外,”赵卿醉缓缓开口,“她自是不会失去记忆。”
“不行,既然我日后可以官至宰相,那么我要加一条,日后任何人来典当她的记忆,钟羽楼都不能出售。”对这一点,周籍元倒是十分的坚定。
赵卿醉觉得很有意思:“这就是你刚才犹豫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
“对,我要丛儿生生世世都记得我。不管任何原因,我都不能再让她忘记我。不管何时何地,不管身处什么境遇,我都要她能记得我。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拼了命的回到他身边,我满心欢喜的想跟她团圆。可当我听见她问我是谁的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一股暖流从内心深处流了出来,慢慢的划过她的心间。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典当了所有的‘情’,就连最基本的人与人来往之情都没有了,那么怎么还会觉得感动?如果不是感动,为何会觉得惋惜,为这样一对有情人感到惋惜,按理说她该觉得高兴才是啊。
想到这,她再次强调一遍:“钟羽楼只有典进、没有赎出,如果是本人,要拿双倍的东西来换,若是他人,价格肯定会高很多,你确信要典当你的官运?要知道,你身负惊天才华,大客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籍元打断:“我已经决定了,至死不悔。”
见他态度坚决,赵卿醉突然笑了起来。她做回桌子后面,拿出一封外表金光闪闪的协议,推到他面前:“把这协议签了,你就能立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她会瞬间恢复记忆。”
周籍元慎重的拿起协议,快速打开,眼睛迅速瞄过上面的内容,最后目光定格在最后的签名处。他盯着那处看了几眼,然后拿起毛笔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见他搁下笔,赵卿醉伸过手去拿,却拿不起来。
她诧异的看向他,见他左手按压着协议,目光定格在‘钟羽楼协议’几个字上。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一刻他的心中定然是不舍。伸出去的手退了回来,周籍元却放开了手,慢慢的将协议推到她手下,看向她的眼睛:“好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