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挡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处可躲,必须直面着他。
一丝窘迫盼上了宁夏的脸颊,微微发僵。她抬起头来看着方时佑,无边无际的雨丝正纷纷扰扰的落在男人的发上身上,胸前的大翻领上凝结着细细的水珠。
她不说话,而他就那样站着。
总有一个人要试着来打破僵局,而这个人也只会是他,是那个曾经一直做错事的人。
“看你,都淋湿了。”方时佑压低着声音开口,好像怕吓到宁夏似的。他伸手撩起宁夏贴在额前的湿发,心疼的好想说一句,‘傻姑娘。’
是啊,她被淋湿了,却执拗这不肯坐他的车,而此刻,他也因她被雨水侵袭祸害着,衬衫的领子尖儿已经阴湿。
偶有雨丝打在她的眼睑睫毛上便模糊了他在她眼中的影子,恍惚的,她仿佛看见了那次他全身几乎湿透的模样。
那次是她被他拖着去去钓鱼的,是她在拼了命要躲开他的时候,一样是突如其来的下起了雨,只是时过境迁,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连雨都比那是的急烈了许多倍。
“其实,不过是我顺路,捎上你而已,又没什么不方便的。呵,你也不用弄的和欠了我什么一样。”方时佑轻轻的扬了扬嘴角,表示一切都很轻松,也希望她能别太在意。方时佑弯下腰,两手抓起来好几个塑料袋,“来,我帮你。”
他看见她在发愣,眼睛盯在自己的胸口都有些发直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想去猜,索性直接动手帮她提东西。
他知道她的性子,不逼一逼,总是不能如他的意。他们,好像真的无可避免的要成为冤家。
方时佑并不给宁夏犹豫的机会,他将手中的几个塑料袋提走,放进了后备箱。
“唉…”宁夏低叹了一声,想要去拦,却见方时佑已经将东西装了上去。
算了,人家不过是想帮忙,自己左躲右闪的像什么样子。宁夏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弓腰提起地上的购物袋放进了后备箱里。
其实尴尬别扭是都有的,对方时佑也对宁夏。
印象里,他从未如此绅士的为她开过车门,请她上座。以前他们之间不是言语威胁就是推搡肉搏,如此,他做了会好好先生,她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去哪儿?”方时佑问道。他叫司机递来了纸巾,一把塞进了宁夏的怀里,轻轻的扬了扬头,示意她把自己收拾一下。宁夏低声道了谢,报了公司的地址。
“买这么多东西回公司吃,也不怕同事笑话你?”方时佑玩笑道,听的出来丝毫没有挖苦的意思。
“没,我可吃不掉这么多零食。”宁夏回道。其实和他交谈,远不像以前那样压抑。“这是帮公司买的季度福利,发给大家的。今天采购专员出去了,这么个大任务就给了我。”宁夏抽了两张纸,拂去脸上的雨水,一张脸儿才算是清晰起来。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宁夏扭过头望着外面,五彩缤纷的伞,撑起的是一个花花世界。
还没太晚的天因为阴云的笼罩而提前进入了一种夜色的凄迷之中,雨水模糊了玻璃窗,她呵气的地方因为冷热的交加形成了一小片雾气。
他问她冷不冷,她摇头。双手轻转将怀里的纸巾盒子递给了他,“擦擦吧,让你都跟着淋湿了,太不好意思了。”
说话间宁夏脸上便露出了抱歉的意思,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光润脸颊上已经起了红晕。
方时佑笑着接了过去,抽纸抹脸。头一次,宁夏见方时佑尴尬的笑了,手掌抚了抚因湿润而发亮的发。“真是糊涂,车上有伞都忘记了。”方时佑斜眼去撇座椅的后面,看见两把黑色的长柄伞不由的摇头。
宁夏也回头看了一眼,俏皮道,“那,这么看来,淋湿倒怨不得我了。”
两人皆低低的笑了起来,须臾,宁夏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座椅中间的蓝色文件夹,“只是,这个湿了可要怪我了。”
上车着急并未注意,宁夏将包随手放下却没想到放在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上。包上的水渍全部淌了下去,在陷下去的地方积成了一小洼。
“会议纪要而已,怕什么。”方时佑讲的颇为稀松,将某位秘书斟酌许久的东西置于无用废纸一列。
宁夏再次笑了。
此刻,暖的不仅仅是车内的暖气。
原来面对面,并没有宁夏想象的那样难堪。也许是因为他大少爷的风度翩翩,诙谐幽默,也许因为她本身就是个笑料,自然坐在一起便不会无聊或者压抑。
车子停下时差一个拐弯才到她公司,方时佑便差司机帮她把东西提过去。方时佑的用心宁夏自然是明白,极礼貌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谢谢。
待宁夏和司机去了东西离开,方时佑才将车窗降了下来,湿冷的气息一下子扑来,僵硬了他的面颊。方时佑点了一支烟默默的抽着,看着两人走远,然后在拐弯处消失不见。雨丝飞舞向他的脸颊,凄寒的天,萧索的烟,淡淡的生出一丝不一样的凉意。
方时佑突然弯起了唇角,笑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笑,总觉得某处酸酸的涩涩的。
何必呢……
复而,他又恢复了平日的那张面孔,有时候冷的都让他自己生厌。
冬日的雨平日里都像吃不饱的孩子,哭都没有力气。只是今天下的格外的大又格外的久,真不知是天上哪位神仙姑娘要与良人分别,哀哀怨怨的要那么久。
宁夏去主管那里交完差回来雨竟还在下,啪啪的敲在玻璃上,让原本凄迷的天色多了几分热闹。
被雨淋了一嗵,再被屋子里的热气一哄,内冷外热难免令人不舒服起来。宁夏捧了杯热水杵在窗边看外面朵朵伞花如扁舟一般随入溪流,飘飘摇摇。微微啄了一口水下肚,人竟不由的抖了一下,胳膊上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
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宁夏便赶忙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吞了下去,紧接着就是第二杯,第三杯,额头都冒出了汗。
“夏夏,你怎么还不把自己擦干啊,你瞧瞧你脸上的水。”邹婧雯替宁夏拿了她的毛巾过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没事儿,我喝热水喝的。”宁夏点头致谢,一边擦着一边转身往座位上走。“衣服湿了,黏的难受……”
“我这有前几天刚买的几件儿衣服还没拆标签,你拿去穿吧。”容姗姗本就是很豪爽的性格,自然没这些这那的小事儿,更重要的实在那次事情之后,她对宁夏就不要提多上心了。她知道宁夏是心里坦荡的姑娘,若是有一点点儿的歪心,在公司里随便说两句,那风言风语的就够她卷铺盖卷走人的了。
听见容姗姗的话宁夏不禁笑着摇起头来,“容姗姗啊容姗姗,你可真对得起我啊。”
“怎么啦,我那都是没穿过地,给你你还嫌弃我不成。”邹婧雯是个急脾气,人若说她半点不好她便要争个来来去去。宁夏此刻笑而语意不明的说她,让她一下子急了起来,扯着宁夏就要讲个清楚。
“你的衣服我能穿?”宁夏笑道。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容姗姗,用目光犀利的将两人的身体拉到了一起,比了个过来过去。“与其冒着撑裂衣服的危险被人当成裸露癖的躲着,我还不如穿着湿衣服难受难受呢。”
宁夏伸手拍了拍容姗姗的肩膀,略带深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同志,你这样陷害国家干部的思想是不对滴。”
邹婧雯错愕片刻后低声的笑了起来,她的咸猪手啪的一下拍上宁夏的屁股,“你露就露嘛,咱们这地方僧多粥少,吃不到肉的还不能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