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两面环海,一面环山。是与北疆一同凌驾于这片大陆的国家。
如果说北疆风气教化是内敛,稳重,庄重,那么东夷带给孤蔷的,却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自由,热情,奔放。
马车颠簸了许多日终于驶入皇城。远远地便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激烈喧哗,却在红顶黑帘的马车驶上街道时,热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小贩们停止叫卖,车马自动向街道两旁让开,过路的行人也纷纷驻足。在高头大马拉着马车缓缓走过时,孤蔷听见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恭迎护国将军回国!”
接下来,整条街道爆发了雷鸣般整齐恭敬的附和声“恭迎护国将军归国!”
孤蔷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看向外面,惊奇的看见人们看向马车时的目光是那样的崇敬严肃,仿佛他们看的不是两辆马车,而是一种信仰。
而他们的信仰,竟是前面那辆马车中看起来玩世不恭,总是笑起来很邪气的襄逸。
马车驶入中央城的时候已是午后,先开车帘看到的是有一班御林军守卫的“迎安门”,马车只是停了一下便又出发,驶过长长的石板路,两边是高耸的城墙,驶过几个宽阔的场地,途中遇到众多手拿武器,穿着整齐的御林军,却没有一个人拦下马车进行搜查,令孤蔷再一次感叹襄逸这个“护国将军”在东夷的地位。
又走了许久,终于听见外面恭敬地声音响起,“卑职参见将军!”
孤蔷走下马车,长途的奔波令她的身子很乏累,微微抬头,先是看见一张威严壮观的匾,上面笔锋苍劲的写着三个大字:寿康宫。以及在匾下,石阶上,午后温暖的阳光中一身明黄龙袍,负手而立的男人。
储潆扬唇冲她微笑,她恍惚能看见那双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眼睛完成无比漂亮的弧度,浅浅的梨涡里盛满了光。
终于,他冲她伸出了手。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我等你好久了。
沉默被襄逸打破,只听他不羁的声音响起“你们慢慢叙旧,爷累了,要回府休息去了,明天不上朝了啊!”
从刚才见面襄逸既没有请安更没有行礼,而周围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而储潆只是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声:“好”。
她淡淡的看着,忽然觉得此时的两个人好生的熟悉,像极了很久以前的两兄弟。
襄逸转身离去,刚要踏上马车却又突然转过头来,冲着储潆笑的奸诈,“陛下,别的赏赐我就不要了,只是进宫的那批宝马,你就让给我吧?”
说完还冲着他抛了一个媚眼。
储潆摇了摇头,“自己去马场里牵。”
他踏着光一步步向她走下来,又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上走去。孤蔷心中千百滋味,只觉得命运总是这般相似弄人,不同的是,上次是她收留他,这次是他收留她。
“储潆,我来找你了。”大殿中烤着火熏着香,她说出了第一句话。
储潆微怔,继而笑了,“你知道上次是我?”
她却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还记得这个吗?”他伸出手,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这是我临行时你送我的那块玉石,当时我跟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你踏上东夷,我才会开始雕琢它。”
他的目光真诚而温柔,看的孤蔷有些心慌,只能移开目光,笑着回答,“很适合你。”
坐在座位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储潆,我突然间进宫,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一个陌生女子进宫,在前朝后宫都会引起不小争议吧?她已经,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了。
“这是我的皇宫,你想怎么住便怎么住,就像在神宫一样。无需顾忌其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却对上她狡黠的眼,她霍的起身靠近,拉的他的衣领凑近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于是,宫中是一个是非之地,一点风吹草动也会以迅雷之势传开。
有人说,陛下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长相俊秀,天生异瞳的公公名为“小公公”,很受陛下宠信。
有人说,小公公与襄逸将军很有渊源,当初还是襄逸将军亲自送进宫的。
有人说,听见陛下对小公公说,想要什么就直接拿着令牌去内务府要,没人敢不给的。
总而言之,后宫的女人开始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好小公公,让他为自己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这天陛下正在同大臣们议事,小公公在外候着。
只见一名长相娇小的侍女匆匆跑过来,离小公公好近唤了一声:“小公公,陈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小公公一甩拂尘,冲着侍女展颜一笑,道了一声:“那可要快一些,待会陛下找不到杂家可是要罚的。”
那侍女自小入宫,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公,不由得面色一红,羞得移开了目光,“不远的,不远的。”
小公公随着侍女走了一会,来到一座寝宫,见到了一位长相娇媚的女子,心想这又是来贿赂自己的。面色不改的冲着那名娘娘行礼,“杂家给娘娘请安。”
“小公公,本宫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事相求。”陈妃娘娘眼帘低垂,有些羞涩的开口,“本宫为陛下做了一些糕点,希望公公能拿给陛下……”
小公公有些惊讶,据他所知,“妃”在东夷也是很高的地位,怎的也不能随便见陛下?况且……陛下一向很讨厌甜食的。
不过,那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思索间,侍女将一个东西交到小公公手中,“麻烦公公了。”
沉甸甸的,原来是用手帕包起来的碎银子。
小公公微微皱眉,收起银子,“杂家便替娘娘跑一趟,只是陛下是否食用,以及吃过以后的反应,就要依靠娘娘的魅力了。”
小公公提着沉甸甸的饭盒回到寿康宫,众位大臣也都离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对上皇上不悦的目光,小公公狡黠一笑,“这可是美人托我送的,还给了好多银子呢。”
意料之中的,皇上大怒,将陈妃打入冷宫。
小公公讪讪的笑了,他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晚上,小公公陪着皇上批阅奏折,睡眼朦胧,哈气连天。侍监举着盘子进来,小公公打起精神朗声道:“陛下,敬事房的人来了!”
皇上被小公公吓了一跳,不悦的皱眉,刚想出声打发,小公公想到自己还收了礼呢,拿人手短,要替人办事的。连忙开口阻止皇上,“陛下,您都好久没有去后宫了,后宫安稳前朝才能无事,奴才瞧着月贵嫔端庄大方的,陛下什么都不做,去那睡一觉也好啊,也能堵住他们的嘴。”
皇上冷着脸与小公公对视了许久,敬事房的侍监都有些心虚,那小公公却依旧笑得灿烂。最终还是皇上先败下阵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扣了月贵嫔的牌子。
宫中人都说皇上很听小公公的话,事事必要征求小公公意见,这次也是一样。许久未入后宫的陛下因为小公公一句话移驾月华宫。
什么都不做,只是睡了一觉。
那位小公公,自然就是前不久来到了东夷的孤蔷。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孤蔷在东夷的日子倒也潇洒快活。只是经常会想起那个人,听见他用温柔坚定地声音对她说,待我出关便接你回来,从此再不分离。
只是——
虽然他们一直是聚少离多,但是不论他在哪,总会经常给她寄来书信概括近况,可是如今,她没有接到他的一封书信,而她写给他的,他也完全没有回复。
渐渐地,她开始失魂落魄,就连耐心也在等待中一点点的被消磨。
除夕宫宴时,宫中热闹非凡,皇帝下旨宴赏群臣。众大臣都携着家眷入宫,按照次序位列大殿两侧,殿内是莺歌燕舞,殿外是烟火漫天。
一派繁华昌盛。
“在众爱卿共同努力下,寡人相信东夷一定会更加繁荣强大!”储潆坐在最上面,端起酒樽,沉声道。
而下面的百官也端起面前的酒樽,齐声道:“愿陛下洪福齐天,东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孤蔷一身紫色宦臣服饰,带着一定略大的宦臣帽,站在储潆身后。皇后是一名温婉贤淑的女子,平时很少露面,此时坐在他的身侧,同储潆一起侧过头看着目光呆滞的孤蔷。
“小公公。”储潆摇了摇头,不禁感叹她的能力,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这么吵闹的环境下她竟然还能走神。底下的一众大臣都举着酒杯等着她为自己续杯,而她就呆呆的站在一边,任他怎么叫就是没有反应。
只能用手臂碰了碰她,她一惊,总算是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一边重复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边拿起酒壶替他和皇后续杯。
“外面的烟火放的好不热闹,本宫都有些坐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了,也难怪小公公听得入迷。”皇后淡淡一笑,柔柔的一句话便替她解了围。
大臣们也都说“是”,收回了放在孤蔷身上的目光。
她疑惑的偏过头看着那位身着华贵的女子,心想着她为什么会替自己解围?
是为了储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