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顾蔷踏入寝室楼的数次屈指可数。时光荏苒,转眼已过四年,从这些天开始,许多学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学校,随处可见拉着行李箱,大包小裹的向外走去的身影,像极了当年入学时怀着对于学校的新奇眼神,向里走来。
顾蔷自己就是一个很闲麻烦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懒得搬行李而不住学校。如果不是钱裕左一个电话有一个信息的纠缠,她是绝对不会好心肠的过来帮她搬寝室的。
钱裕寝室剩下的三个人看见顾蔷时还是有些震惊的,虽然是同班,但是她们和顾蔷说过的话却是少之又少。
顾蔷也只是冲她们点点头以作示意。
“你抽的什么疯,你这不学无术的样,还要读研?”顾蔷坐在钱裕的床位上,对于她考研成功这件事情持有怀疑态度。
“对啊,读研。”她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的回答,“赶紧帮我一起收拾啊,我还打算今天就搬完呢。”
研究生有单独的寝室楼,和她们的寝室楼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顾蔷不动声色的看着地上忙碌的身影,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得知她报考研究生考试时她还以为她是脑子一热凑个热闹的,陪她去买复习资料时也没想过她能成功,却不想……她记得钱裕以前从没有过要读研的心思的。
“苏笑笑怎么样了?”
钱裕手下的动作一顿,轻飘飘的回答:“没事了,大夫说恢复的挺好的。”
顾蔷点了点头,起身开始帮她一起装东西,蹲下身子递给她的时候,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的侧脸,“有必要吗?我听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钱裕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也不回答,也不看她,然后在起身的时候,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没什么不值得的,只是我愿意。”
“傻子。”她就知道,她读研是为了苏笑笑,只是……苏笑笑知道吗?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她笑了笑,重复她的话:“可是那没什么关系的,我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是可以坚持的,如果现在放弃了,就等于放弃了那个曾经为之坚持的我了。”
“即使明知道没结果,没可能,没必要?”
“只要你愿意,就不存在没必要。你要总是那么顾忌,提心吊胆的,这日子就过不下去。青春虽美丽有真实,却短暂;爱情虽然美丽又长久,却不真实;亲情虽然真实又长久,却不美丽。所以这些东西,从来只看你想不想要。”
在顾蔷眼里,钱裕一直是一个另类。她的身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是她永远都学不来的。她一直记得初遇钱裕的场景,那时她时隔许久再次踏入校门,不喜人群,不爱讲话,不想交际,甚至看到那些同龄人脸上的笑都觉得讽刺。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钱裕。
那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假小子,笑嘻嘻的来到她面前,好不礼貌的将手搭上她的肩跟她搭讪。
她跟她说,交个朋友吧,我是钱裕。
自那之后,她的生命中被迫出现了一个身影,渐渐地,她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回忆就那样毫无征兆的闯入大脑,令她有些眩晕。当现实与回忆重叠,时间在走,他们在变,唯独没有变的,是钱裕的眼神。
钱裕回过头来看她,挑挑眉,不甘示弱的反击:“如果我让你离开宋医生,你愿意吗?”
顾蔷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不愿意了,医生那么好,她怎么会把他让给别人?
“所以我也不愿意放弃。”
然后顾蔷就沉默了,不再问,只是安静地帮她收拾东西,一起抬到她即将再次生活三年的屋子。研究生的日子相较于本科要好过得多,独立的寝室,宽敞、明亮,一张单人床,有衣柜、书桌、书架,还有空调、独立卫浴。
顾蔷看了一圈,要是本科也是这种待遇,她当时也住校了。
“钱裕,我问你,你觉得宋医生怎么样?”她站在一边,开始帮她铺床铺。
“好啊,说实话,我要是一般人,一定跟你抢。”钱裕笑的懒洋洋的,语气却很郑重,“我跟你说啊,你最好看好你家宋医生,我一看他就是命里犯桃花。”
顾蔷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可不是吗?的确犯桃花,还是一朵高贵而漂亮的桃花。
似乎呢喃的从口中溢出一个姓名:“周——云——曦。”
“周云曦怎么了?”钱裕从众多箱子中直起身,吐出一句脏话,“累死我了。”
“你认识她?”顾蔷顿了顿,起身放松下腰部肌肉,饶有兴趣的问。
好吧,这几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愉悦了钱裕疲劳的身心,确认般的问了一遍,“你不认识周云曦?那个影后周云曦?”
床板上的女孩子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淡淡的哦了一声,却在心里暗暗思量,原来那女的还是影后呢……
看来那还不只是一朵桃花,应该说是牡丹玫瑰白莲花……
“怎么了?怎么了?”钱裕一见她表情不对,几乎是冲到她面前,“你不是见到她了吧?就是这个女人,你确定是这个人吗?”
顾蔷抬眼看了看她屏幕上的照片,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脸型并不是大众的瓜子脸,而是很耐看的鹅蛋脸,一头自然浓密的黑发,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的无懈可击。
接着她又看了看钱裕,那眼神仿佛在说,是的,我见到了,而且她还在用身体勾引我男人。
“我的天哪!”钱裕兴奋地抓住她的肩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你看见她本人了?在哪看见的啊?你要签名了没有?合照呢?”
“你烦不烦啊?”顾蔷扫开她的手,还嫌弃的扫了扫衣服上的灰尘。“听医生说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那天去医院找医生,见到她了。”
还要合照呢,她就像揍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用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去勾引男人。
“哇……”钱裕坐在她身边啧啧叹息,抬起手揽住她的肩膀,一脸痛惜的表情,“我就说宋医生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你这回可要小心了,情敌十分强悍,我方要分外警戒。”
“我警戒什么?”
“我说,你未免也太有安全感了吧?那是什么人啊?万千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你看看你,别说女人味了,哪里像一个女生啊?温柔一点,收收你那臭脾气,不然早晚你得吓跑宋医生。”
顾蔷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她承认,那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那样的人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光亮,是别人学不来也忘不掉的……医生,也喜欢那样的女人吗?
钱裕提到了安全感。
安全感。
什么是安全感?安全感是一种什么感觉?钱裕说她太有安全感了,她想了很久,是在说她从不担心宋医生被人抢走?还是说她完全不在乎别人对她的东西抱有怎样一种虎视眈眈?
如果是这种意思的话,她是担心的,她是缺少安全感的。
而这种若有所失的恐惧感一旦袭上心头,就没有办法压制了,它总是以一种及其微妙的触感刺痛你的心脏,一次提醒你,你有随时彻底失去的可能。
她还没又学会恋爱,却已经学会了嫉妒和偏执。是了,她就是嫉妒了周云曦,虽然没有说。
这种感觉很烦躁,令她有些累,她一向嫌麻烦,而感情偏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兵来将挡,敌进我退,欲擒故纵,三十六计。
她从前一直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的,喜欢就在一起,厌烦了就分开,没什么好犹豫的。但那只是觉得,而不是现实。
现实里没有那么狗血的剧情,但同样也存在各种麻烦与阻碍,比如家庭,比如第三者;现实里虽然不会出现情侣变成失散多年的兄妹,但同样会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角色。
烫痛过的孩子,仍然爱火。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怕痛的人。宋北城就像是她一直都解不开的魔方,没有公式,也不一定有结果,但他却在她犹豫的时候跟她说,那我就离她远点,远到你觉得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为止。
就像是,给了她另外一种答案:把模仿拆开,再重新拼成你想要的模样。
然后和钱裕分开之后,顾蔷就突然特别想见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想要见到他。
于是趁中午的时候,顾蔷打电话给宋北城,简单明了的说:“医生,我去找你吧。”
那端的宋北城只是有一秒的停顿,就轻轻的笑出声来,答了一个字:“好。”
顾蔷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说他在忙,他在开会,走不开之类的借口。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宋北城已经早早地等在楼下,穿着昨天那件浅色的衬衫,低着头,似乎在打电话,然后在转身看到她时,露出一抹令人心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