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丹麦,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头上是洁白的云朵,在丹麦的街头,随处可见的露天咖啡馆,即兴演奏的街头流浪艺人,满街可见的人力马车,古老而繁华。
顾风尧就这样陪着挺有大肚子的童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里,却又透着些凄艾。
“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我不累,你要是累了就去坐坐吧。”
童雅依旧是对他不爱搭理,看着路上的风景。
顾风尧摇了摇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丹麦是个没得不可思议的国家,两人走着走着,童雅停在了一座雕像面前,静静地看着。
身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小美人鱼静静地坐在海边,海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
“你说小美人鱼跳进大海之后真的就那样变成了泡沫不见了吗?”
顾风尧深吸一口气,刚想回答她的话,突然,童雅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依靠着小美人鱼的雕像,一只手吃力地托着自己的肚子。
“童雅!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顾风尧神色一变,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童雅一阵晕眩,死死地扶住一边的美人鱼雕像。痛楚一阵阵漫上心头,双腿之间有一阵黏糊糊的液体滑过。
糟了!
童雅心里一惊,连忙抓住顾风尧的手,脸色苍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句话。
“我要生了!快!送我去医院!”
顾风尧心里一阵慌乱,额头上逐渐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用尽全力抱起童雅就向路边上稳步跑去。
要生了!童雅要生了,他们两人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顾风尧坐在出租车上,怀里的童雅一声声痛苦地低呼着,他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开快一些,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五味陈杂。
司机看到了两人的情况,从车内摸出紧急提示灯放到车顶上,还毫不犹豫地闯了好几个红灯,热心地帮助顾风尧将童雅搀扶到了医院。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顾风尧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之间,但是很快又坐不住了,起身在门口来回走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童雅的呻吟声逐渐有些听不见了。顾风尧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就在他快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准备冲进手术室的时候,们打开了。
顾风尧欣喜的望去,却冷在了原地,一个护士满手鲜血的向他跑来,神态焦急。
“先生,您的妻子现在处于难产状态,要是继续生产会出现意外情况,请问,您是要保全哪一个?”
顾风尧听到这句话,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几乎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跌坐在椅子上。
“先生,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必须快速给我一个回答,你……”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风尧就打断了她。
“保住大人!一定要保住大人!”
护士点了点头,就匆忙走进了手术室。
童雅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能!绝对不能!医生建议剖腹产,但是她绝对不能答应,如果要进行剖腹产,就一定会打麻药,如果打了麻药,那接下来,自己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丈夫要求保住大人。”
冷不丁一个声音传入童雅耳朵里,她晃了晃神,保住自己?顾风尧之前那么疼惜这个孩子,真的会为了自己而舍弃他吗?不!不可以!这是她的孩子啊!
“不、不……保住……保住我的孩子…”
已经接近干涸的嗓子里,童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护士有些不忍心地问,童雅惨败这一张脸,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始用起全身的力气,做最后一次拼搏。
当顾风尧在手术室门口听到那一声婴儿的啼哭的时候,险些落下眼泪来,这声音宛若天籁。
“先生,恭喜你!是个男孩儿!”
护士面带微笑的推着保温箱对顾风尧说了一句。
“大人呢?大人怎么样?”
顾风尧紧张地拦住护士,护士点了点头。
“母子平安。”
顾风尧听到这句话,依靠着墙面,慢慢地滑落在长椅上。这个消息比他之前听到的任何一个消息都要来的让他高兴!
没一会儿工夫,童雅就被推了出来,顾风尧看到连忙上前,跟着推车,握住童雅的手,轻轻地唤着。
“雅雅,是我啊,你听得见吗?雅雅?”
“先生,您的妻子现在需要休息,您还是到病房陪护她吧。”
顾风尧连忙松开手,一步步紧跟着医生走近了病房。
顾风尧坐在童雅的床边,拉起她依旧冰凉的手,一声声轻唤着,这个女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女人,一定,一定不会放她走的!一定!
童雅缓和了一段时间,也悠悠转醒,看到顾风尧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打盹儿,露出一丝惨白的笑,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长时间被握住的手有点麻了,童雅稍稍动了动,顾风尧就被惊醒了,欢喜地看着童雅,连忙拿过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那么久了,渴了吧,先喝点水,别说坏了嗓子。”
喝完水,童雅又休息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歪过头,问顾风尧。
“顾风尧,你去看过我们的孩子吗?”
顾风尧愣了愣,从童雅从病房里出来,自己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哪来的工夫去看孩子?
“还……还没有呢。”
“你这爸爸是怎么当得,快去看看孩子,顺便给我拍几张照片回来!”
童雅撇撇嘴,有些不满催促着顾风尧赶快去看孩子,但是顾风尧却有些犹豫。
“我不在你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童雅安慰性的一笑。
“这里这么多的医生护士,我能出什么事,还不快去,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要亲自去了!”
说着童雅就假装要起身的样子,吓得顾风尧连忙站起身,把她摁下。
“我去就是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去看孩子?还是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吧,我去看看。”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童雅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忍不住用被子蒙住了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风尧,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我想要重新来过,过我自己所想要的生活,也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决定,并请你原谅我的做法……
你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对吧……
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去悲伤,童雅擦干眼泪,忍着身体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楚,费力的撑起身子,环视四周,她的包也还在。
她咬着牙忍着痛苦,一步步走到桌子边上,拿着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张折叠的工工整整的纸,摊开放在了桌子上,顾风尧,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望,你放我走。
童雅知道之间不多了,搬过凳子,摆到窗子前面,踩了上去,这里是一楼,要从窗子口出去非常容易。
童雅一咬牙,一鼓作气,只带上了自己的手机,从床子口翻了出去。
可是这一翻,也出了问题,本来就还没有愈合好的伤口,又开始渗出了点点血迹,童雅痛的走不动路。
顾风远有些骂骂咧咧地下车,最近有一笔生意谈黄了,雇主约了一个地点就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连谈生意都约在这种破地方,真的是受够了!
突然,一个蹲在病房窗子边上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怎么这么眼熟,顾风远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想要走上前去看看。
等到他走近了,不由得大惊失色,童雅!
“童雅!你!”
刚想询问,却看到童雅已经平坦的小腹,和身下的点点血渍,顾风远心里了然,连忙扶着她想要把她送回病房。
然而童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一种十分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顾风远,带我走!走!”
顾风远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已经听到了走廊上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暗骂了一声,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按照童雅的意思做吧!
一咬牙,抱起童雅,就钻进了自己的车。
“去机场,随便去哪里。”
童雅一说完这句话有昏迷了过去。
“童雅童雅!”
向着后面喊了几声,却没有了反映,顾风远一锤方向盘,驾着车飞驰而去。
“雅雅!雅雅!你快看,这我我们的儿子,多可爱……”
顾风尧兴奋的且这手机冲进病房里,但笑意却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雅雅……”
病房里空无一人,一把凳子孤零零的放在窗子下边,窗子被打开了,窗帘在微微的晃动着。
“呵……”
顾风尧苦笑了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吗?自己还是没能留住她……
压在茶杯下面的纸张被风刮得哗哗直响。
顾风尧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字,痛苦得不能自己。
雅雅,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放你自由。
纸张被他撕得粉碎,向窗外抛去。
把刚刚拍到的他们孩子的照片,传了最后一张简讯给童雅,希望她能看到。
“先生,你看到刚才这个病人去哪里了吗?”
“不用找了,她回家去了。”
顾风尧打发了前来询问的医生和护士,望着有些昏黑的天空,叹了口气。
雅雅,放心吧,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