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庞老，那我要问你，历史上这么多君王，有多少成秉承了这一点呢？还有，即便是秉承了，那他们的盛世又延续了多久呢？”龙衣淡淡问道。
“这……”庞老皱起眉，龙衣的问题看似简单，却不好回答。是啊，圣人说过‘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历史上的明君也做到了，但他们的盛世延续了多久呢？
做典型的就是云帝，一开始励精图治，国势迅速增长，几统一整个大陆，但就这样一味明君晚年时却沉迷美色，用不到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将前几十年的功绩几乎败了一个光。
“庞老，这问题你也回答不出来吧……”龙衣轻笑一声。
一旁的傅秋石紧锁了眉，他也在思虑龙衣的话，九层之台，起于垒土，需要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但大厦倾倒却是一夕之间。
诚然，他可以做好自己，治理好云溪国，但他之后呢？倘若换一个昏庸的人，那岂不是将他的努力都败一个光吗？
“其实这问题很简单，”龙衣目光环顾四周，声音清清冷冷，却蕴含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国破家崩，罪并不是你们这些臣子，也不是昏君的罪责，真正的罪，是你们将一切的希望和权力都托付给了某一个。以人治国，若遇到明君是好，但有些人天生适合作君王，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君王，将一国希望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又岂会次次遇到明君，次次赌赢了呢？”
“那……那要如何是好？”庞老顺着龙衣的思路，不由问道。
他苦读圣贤书，一辈子都效力于朝廷，他希望能用自己渊博的知识指点圣上，能为圣上树立正确的行为准则，若圣上行为有所偏颇，那他就会立刻站出来提醒他。
这就是谏臣的职责。
但此刻龙衣的一番话，似捅破了一个他们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但偏偏这个问题，却是真正困扰他们的。
如何才能让国度真正的强盛起来，如何才能不避免君王走上昏庸之道？
“以人治国，倘若君王真的严以厉己，的确可以有成效，但并不是每一个君王都是如此，将一国安危放诸一个人身上，于他自己，于整个国家，都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以为，不如以法治国。”龙衣淡然道。
“以法治国？”庞老低低重复了一句，而后抬头，疑惑地说道，道：“云溪国建立这么多年，已经有一套完备的法律，但只是统御百姓，未曾见过有效果。”
“你说了，这法只是统御百姓，但不统御朝臣，不统御君王，这算什么法呢？”龙衣冷笑道。
庞老脸色突地一变，龙衣的这番话几乎算是大逆不道了，和他自小秉承的圣贤理念截然不同，当下他反驳道：“朝臣自有君王统御，君王则是天授神权。法怎么能管朝臣，法又怎么能管君王！此乃纲常，岂能违背？！”说到最后一句，庞老生严色厉起来。
“好一个此乃纲常，岂能违背！”龙衣冷笑一声，周身的冰寒之气突然大盛，她向前一步，双眸望向庞老，声音清脆坚定，“从未做过，又怎么不行？你也说君王是天授神权，天有天道，君王亦要遵循天道。在你们眼里，君王勤政爱民，励精图治，那便是遵循天道。但倘若君王违背天道，可见上天降下神罚，处罚于他？”
太先进的理念，庞老这些老夫子一定接受不了，所以龙衣和他辩驳的时候，暂时接受了纲常伦理，并以纲常伦理来反驳庞老。
“自然……自然会惩罚……”庞老面色一白，虽然在反驳，但气势已经输了一筹。礼台周围的群臣面色复杂，和庞老一样，心绪难平。
今天龙衣说的话，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多了。
“你说的惩罚，便是国崩山河碎吗？但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非要到一发不可收拾了，方才要接受这个后果吗？为什么就不能未雨绸缪，制定约束朝臣，约束君王的法律呢？”龙衣缓缓问道。
“这样，君王就有法可依，若是行为有差错，便会有法律制裁他，朝臣更是如此。试问，一切都有规矩，君王又怎么会昏庸无度，朝堂又怎么会奸臣当道呢？”龙衣问道。
礼台下，群臣面露震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龙衣所说的话太震撼了，同时也向他们推开了一扇大门，一扇真正治国的大门。
可是若真如龙衣一样有法可依，但对他们这些朝臣，也是大有约束力，自此恐怕权力会受限，若是犯了法，甚至还会落罪受审。
办法是好的，但却伤害了很多人的利益，是做，还是不做呢？
就在群臣心生犹豫的时候，傅秋石上前一步，双眸望向目光闪烁的众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方才你们不是一个个都在劝我，不要沉迷美色吗？怎么，现在有治国良策了，却一个个像小娘子一样了，扭扭捏捏不肯表态。朕，便在今日登基大典昭告天下，朕的神权是天道所赐，那朕也要遵循天道，同时朕会召集诸位大臣，来完善一部管平民，管朝臣，管君王的法律！”
傅秋石的声音洪亮大声，传遍了整个皇宫，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了群臣的心中，惊起无数的涟漪。
天授神权，君王行使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设身处地，若是他们成为君王，怎么愿意用条条框框约束自己呢？
说是天道监督自己，但天道渺渺，谁又说的清呢？所以，对于管束自己的，越模糊就越好。但一旦颁布了法令，明确禁止君王神权，那所行所做都会大大受到约束了吧。
当然，大臣同样如此！
这也是云溪国建国这么多年，律法也算完善，但都只有针对平民百姓的原因，对于达官贵人，只用一句很好听的话来囊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古往今来，皇子犯法，却无一执行者。
“云溪之王都已表态，怎么，反倒你们就不他愿意表态了？庞老，方才你质问的最凶，那你可愿意接受这个建议呢？”龙衣冷笑着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朝堂上更是如此，各个将话说的冠冕堂皇，但一旦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了，却一句都不吭了。
这些所谓的忠臣也是如此。
“臣愿意接受陛下和皇后的意见，但臣的意见并不代表群臣的意见。”庞老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虽然他对傅家王朝忠心耿耿，虽然他敢直言不讳，甚至不惜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但他身后，他代表的是士大夫的阶级。若采用龙衣的建议，那士大夫的利益还剩下些什么呢？
那这么辛辛苦苦读书，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呢？
“满口仁义道德，各个魑魅魍魉，好一个忠义之臣，好一些肱骨大臣……”傅秋石望着下方面露难色的群臣，冷笑着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人为官，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自身吧，忽然间，他有些痛恨现在所谓的这些制度了，倒是期盼龙衣的新政能快点实行。
暖煦的冬日缓缓照射下来，龙衣站在傅秋石身边，身躯虽然不高大，但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特别是一双眼眸，冷厉地扫视众人。
众人均不敢和她直接现，低下了头，但也没有开口答应。他们都是聪明人，若一旦答应，那么他们士大夫的阶层，恐怕彻底就完了。
平时互相斗争，恨不得对方死的仇敌，在自己一方阶级所受到危害的时候，竟前所未有的合抱在一起了。
这便是人心啊。
群臣的反应并未出乎龙衣的意料，她的这个理念太过先进，远超过这个时代所能接受的程度，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治理朝政上。
还有一个办法，让这些人服服帖帖地接受！
那便是用超乎他们想象的实力，让他们心生绝望，只有在绝望之中，方能无条件地接受龙衣的理念！
“周玉何在！”龙衣冷厉地喝了一声。
“主人！”周玉从合欢谷弟子中走了出来，走上前，跪了下来，回答道。
“去，舞一曲剑器，扫涤一下这些群臣的私欲心理。”龙衣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周玉眸色微微一动，知道龙衣要采用强硬手段了，也是，既然这些人软的不吃，那就用硬的办法把。
剑器舞毕，她们倒要瞧瞧，究竟还有多少人还敢硬挺着了。
合欢谷的剑器虽然只是起舞时候用，但这种表演用的剑法注重更多的则是气势，排场。
说起这剑器的来源，也是源远流长，合欢谷在还不是双修为主的时候，曾依附某一强大无比的势力，每每公众场合时候，强大势力便会让合欢谷眼帘剑器。
一则，是为助兴，当然，最重要还是震慑。
所以这一套剑器，虽然不适合用于战场厮杀，但一舞一动，剑气横溢，最适合观赏和震慑之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