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要将师弟带走!”小沙弥赶紧抱住小豆丁,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是,我想要带他离开。”
“呜——”小豆丁一听自己要被带走,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别哭呀,你舍不得师父、师兄吗?我以后会经常带你来看师父、师兄的。”杜若拿出绢帕蹲了下来,拭去孩子的泪滴。
“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啊,我们家夫人带你走,是去过好日子的。”香荷说着。
“我不要和师父、师兄分开。”
“你不喜欢姨姨吗?”
“喜……欢……”
“不喜欢叔叔吗?”
小豆丁怯怯地瞄了一眼江之彦:“喜……欢……”
“那为什么不走呢?”
“我想要跟师父师兄,还有大娘在一起。”
“施主,不要带师弟走好不好?”小沙弥也泪眼婆娑的,小豆丁是他在寺里唯一的玩伴,他早已将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杜若默然,自己怎么就成了拆散别人的恶人了?
“姨姨。”小豆丁拉着杜若的手,“我喜欢姨姨,但是姨姨可不可以不要带我走?”
杜若蹲下身,摸着小豆丁的脸:“好,姨姨不带你走。”
“姨姨生气了吗?”
“没有。”
“那姨姨还会来看我吗?”
看着小豆丁期盼的眼神,杜若将他抱在怀里:“会。”
“那姨姨记住,我叫了尘。”
“你也不要难过了,以后我常陪你来这里看他便是。”回去的路上杜若一直沉默不语,江之彦以为她只是因为没有将小豆丁带回来难过。
“你信命吗?”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江之彦有些惊讶。
“这是第八十七签的解签。”将小沙弥带给自己的纸条递给了江之彦。
“第八十七签?”接过纸条打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是说过了,这一支签根本就不作数!”
“之彦,我们的缘分,在杜府被灭门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这一段缘分,是我偷了乌雅的命,是你和乌雅的缘分。”
“你在说什么,那个老和尚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命不命缘分不缘分的,我从来就不信那些,我从来都只信自己。”
“杜若,你不要被那个老和尚给洗脑了,行行行,就像你说的缘分,如果我们没有缘分,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会跟着乌雅嫁了过来,还替代了乌雅嫁给了我,这说明我们之间是拆也拆不散的缘分。”
“之彦,今日在寺里我想了许多,我觉得——”
“你不要再给我说那些无稽之谈的话了,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我根本就不该听那个小沙弥的话抽什么签,现在倒好,惹了一堆的麻烦事。”
“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就算是没有缘分,我都不会放掉你,这辈子我都会死死抓住你,你逃不掉的。”
江之彦平日是个很是无趣的人,今日说了这些话,杜若觉得倒是实在为难他了。
“我说要离开了吗?”
“什……什么?”
“就像是你说的,如果有缘,那也已经被蹉跎掉了,如果无缘,那也是千丝万缕分不清了。从前是我太看不清,太执著于往事,所以活得不痛快,连累身边的人也一同不痛快。昨日种种都已跟随昨日死,我不想要再纠结着了。”
“杜若!”
“就像是了尘,他没有父母亲人,一无所有,便更加珍惜在身边的师父师兄,甚至厨房的大娘他都视若珍宝,而不是去怨恨为何父母要抛弃他,为何体弱多病,为何命运不公,所以他能够活得开心活得洒脱。之彦,我不会离开,你不用紧紧抓住我,因为我会紧紧抓住你。”
待到回到府中时,已是夜幕降临了。
“将军,夫人,你们回来了。”管家支使着仆人将脚蹬摆正。
“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江之彦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杜若稳稳当当地扶下。
“哦,对了,宫里有一封书信给夫人。”
“宫里的信?”江之彦看了看杜若,杜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下人将信递了上来,烫金的信封,上边只有六个字:将军夫人亲启。
“都愣着看什么,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将一众好奇心满满的仆人遣散以后,杜若回到屋内点亮了灯,拆开信。
姑姑:
见信安好……
“是珠儿写来的信。”杜若笑了一下,对江之彦说道。
“是皇上,以后不能再喊‘珠儿’了。”江之彦义正词严,他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顽固不化的愚忠情怀。
拆信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但是信读着读着,杜若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刘珠在信中简短地问候了杜若以及她腹中的孩儿几句话以后,更多的笔墨花在了描述三个月以来她与袁怀秀生活的点点滴滴。哪个少女不怀春,况且像袁怀秀这样长相俊秀、文武双全的男子。可是,越是漂亮的花儿它的毒越能要人的性命,自己却忽视了这一点,任由刘珠踩进了这个巨大的陷阱!
“信中说了什么?”见杜若的神色不大好,江之彦走近杜若问道。
“大事不好。”
江之彦皱眉。
“我不许你进宫去。”
次日清早,杜若整装就要进宫,江之彦拦住她,说什么都不让她去。
“她两个人既然是夫妻,感情生活如何已经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事情了,而且你忘了上次在皇宫差点出事吗?”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这事不是你说行就行的,我不许你去。”
“我必须要去。”
“哪里来的那么多必须,上次是因为先皇驾崩事出有因,但是这次与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何总喜欢将这些没有关系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揽。”
“事关珠儿与怀秀,怎么与我没有关系?”
“他们性命攸关?他们夫妻感情好那是好事,怎么到你这里就是‘大事不好’。”
“你不知道吗?”
她所盘算的是什么,江之彦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袁怀秀的狼子野心。自从新帝登基,自己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不少。但是,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允许杜若再出稍许的差池。
“太后身子痊愈,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自从上次杜若落水事件之后,张青缨就一直被软禁在自己的宫里,对外宣称身体不好卧病在床。
“我就是那么好欺负吗?我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的。”
“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我必须进宫。”
江之彦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杜若什么:“如果你一定要进宫,那我陪你去。”
“你去做什么?男子不受诏不得私入后宫——”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刘珠没有想到自己写了一封信给杜若,她第二日就进宫来了。
“姑姑!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杜若言。
“皇上吉祥。”江之彦道。
“将军免礼。”刘珠围着杜若转了一圈,“我看看,怎么瘦了。”
“是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过于严重,吃睡不好难免有些憔悴。”江之彦在一旁说着。
“怀孕可辛苦了吧,我叫人拿去的补品都吃了吗?若是不够我叫人再送去。”
“够了够了,你若再送去,都要放不下了。”
“姑姑,我好想你啊!”刘珠抱着杜若撒娇,“你同我来,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同你讲。”
“皇上。”
等不及江之彦说些什么,刘珠已经拉着杜若不见了踪影。
“将军,别来无恙。”袁怀秀人未到声先达。
“袁大人?”江之彦看着走出来的袁怀秀,有些诧异。
袁怀秀笑了一声:“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很是融洽?”
“怎么,大人要向我讨教夫妻相处之道吗?”
“你不可能给杜若幸福的。”碰了个软钉子,袁怀秀收住了笑。
“只怕,是大人看走了眼。”这次换江之彦笑道。
“你以为,过去的事情,就真的已经过去?伤口会愈合,但是疤痕却是会陪伴一辈子。”
“过去?大人太过于执着于过往,已经将自己生生绊住无法抽身了吗?”
“看来你未曾注意到杜若左手腕的伤疤。”
“你说什么!”杜若左手腕的伤疤江之彦自然是一早就已看到,只是不愿意触及杜若的伤心往事,便一直忍着未问,但是袁怀秀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道疤痕,是你江之彦,是你赐予她的。”
“你以为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就会信了你吗?”
“胡言乱语?”袁怀秀忍不住笑了出来,“江之彦,你不敢问,你不敢信!”
“是你太过于纠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过去?过去我所失去的,自然要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给还回来!”
“不可能,只要还有我江之彦在,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称心如意。”
“你?你不过一个区区将军。倚重你,你就身居高位,放逐你,你就蝼蚁不如。”
“袁怀秀,世道不容奸佞小人,行差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是吗?多谢将军的忠言逆耳,袁某记下了。还有些话,袁某想要表达给将军,还请将军记住了——终有一日,我会将杜若从你身边带走。你,配不上杜若。”
“你妄想!”江之彦有些恼怒。
“是不是妄想,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