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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给兰家的说法

兰婉回到兰家的时候,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方姨娘火急火燎的遣了门房的小厮去宝善堂请大夫,又喊了下人去把兰老爷请回来,自己则坐在一旁绞着帕子替兰婉擦额头降温。方姨娘触到兰婉滚烫的额头,刷一下子就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只把汗巾往丫鬟端着的银盆里头一丢,咬牙道:“不过才进去半天功夫,二姑娘怎么就病成了这副模样?”

方姨娘才说着,外头丫鬟只进来回话道:“姨娘,跟着姑娘去国公府的香芸来了。”

方姨娘扯着嗓子:“怎么只有她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小丫鬟吗?”

那丫鬟脸色略显尴尬道:“听香芸说,阿月被国公府的二少爷看上了,要了过去。”

方姨娘气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只拧眉道:“国公府的人竟然强抢兰家的丫鬟?你把香芸喊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香芸低着头从外头进来,脸上神色紧张,她自从跟着兰婉去了国公府之后,一直就留在怀秀院里头收拾行李,哪儿也没去,谁知道行李才打点好,大姑娘又吩咐她收拾行装,说是要回兰家了,就连她自己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方姨娘见香芸进来,只稍微缓了一口气,问道:“二姑娘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你倒是好好跟我说一说。”

香芸素来知道方姨娘的性子,也是动不动就喜欢拿下人撒气的,她平常就小心谨慎习惯了,才能在方姨娘跟前服侍这许多年,如今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心里头也是紧张的很:“奴婢和姑娘去了国公府,姑娘就吩咐奴婢整理行装,午膳姑娘是和兰姨娘一起用的,后来兰姨娘说要回去看看礼哥儿,就先走了,奴婢并没有在跟前服侍着,等奴婢知道的时候,姑娘已经浑身湿透的被国公府的下人送回了怀秀院了,听说是和大姑娘身边的阿秀一起,在国公府花园里头落水了。”

方姨娘眼梢一挑,狠狠的盯向香芸,吓得她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方姨娘便站起来,转身对宝琴道:“你去绣阁把那个叫阿秀的丫鬟喊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阿秀跟着兰嫣回了兰家之后,便没有回绣阁,只在朱氏的前院候着。兰嫣让锦心先回了绣阁安置行李,却是把阿秀留在了跟前。宝琴去绣阁走了一圈,听说阿秀在前院,便回了方姨娘那边回话。方姨娘闻言,只扯了扯手中的丝帕道:“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就过了。”

正说着,宝善堂的大夫和兰老爷一同进了院子,方姨娘慌忙收起了脸上狠戾的神色,端着一副愁容迎上去:“老爷,婉姐儿这才去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可要给婉姐儿做主。”方姨娘说着,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引着兰老爷和大夫进去。

大夫诊完了脉搏,只说兰婉是一时感染风寒,又适逢急火攻心,所以烧得厉害了些,看上去倒是来势汹汹,只要这几日退烧了,应该是无大碍的。方姨娘又忍不住落了两滴眼泪,命丫鬟将大夫送了出去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您一定要给婉姐儿做主啊,女儿家的清誉,不能就这样没了!”

兰老爷方才回来,只听去请的小厮乱糟糟的说了几句,只说兰婉突发了疾病,所以忙不及就回了兰家,这会儿听方姨娘似乎是话中有话的意思,也忍不住问道:“婉姐儿不过是病了,和清誉有什么关系,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方姨娘看着兰老爷,一双红肿的眼睛满含着热泪,真是让人心疼不已,兰老爷也不由降低了声线,柔声道“蕙兰,有事你慢慢说,我定然会给婉姐儿做主的。”

于是方姨娘就一边擦眼泪,一边将兰婉落水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故意歪曲了事情的真相,说那萧谨言如何看见了兰婉的狼狈之样,又如何送兰婉回了怀秀院,总之一句话,兰婉的清白已经是毁在了许国公府世子爷萧谨言的手中了,国公府必定要在此事上头给个说法。

兰老爷听了这些,未免也有些头大,这若是想做许国公府的贵妾是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当年兰姨娘进去的时候,也不用部署那么久了。但是兰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在京城这个向来恪守礼教清规的地方,想要再找一个好人家出嫁,只怕是很难了。唯一的办法,也的确只有将计就计,想办法入国公府,做萧谨言的妾室。

兰老爷站起来,在房中来回的踱步,国公府门第高贵,只怕是他有心结亲,那边的人也未必能看上兰婉,若是为了这种事情撕破了脸面,最后吃亏的还是兰家,要是连带着连累了兰姨娘,那就当真得不偿失了。

兰老爷只摇摇头道:“原本让嫣儿进国公府,也是我部署良久的事情,虽然兰家只是商贾之家,但是肯把唯一的一个嫡女嫁入国公府当小妾,这份诚意爷足够了,如今且不说婉儿年纪尚小,还是庶女的身份,只怕国公府的人不同意。”

方姨娘闻言,只焦急道:“他们凭什么不同意,难道婉儿的清白不是毁在了他们府上吗?”

兰老爷素知方姨娘目光短浅,这一点他也不愿与她争辩,正垂眸思考的时候,那边将将苏醒的兰婉只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虚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只笑着对兰老爷道:“爹,国公府必定会答应女儿进府,有件事情,女儿要同爹说。”

其实方才兰老爷和方姨娘说话的时候,兰婉已经醒了。她初去国公府,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如何肯甘心,细细的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萧谨言那张脸对自己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于是便打定了注意,便是觉得委屈,也要进国公府,决不能让兰嫣舒坦。

方姨娘听兰婉把话说完,脸上带着惊异的神色,笑道:“果真有这事情?老爷,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那国公府那位小姐的清誉,也算是完了,老爷何不……?”方姨娘这会儿似乎已经是瞧见了胜利的曙光,眉梢都带着笑意。

兰老爷倒是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沉声清了清嗓子,捻了捻下颌的几根山羊胡子,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去跟大姑奶奶商量一下,国公府可不是随便能威胁的,这件事情你们最好守口如瓶。”

方姨娘这会儿正得意,冷不防兰老爷这一盆冷水泼上来,便有些悻悻然:“老爷,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又哪个长辈愿意看着自己家的孩子名誉扫地,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大家闺秀呢!”

“你傻啊?国公府和赵家是我们能开罪起的吗?国公爷掌管兵部,赵家坐拥边关二十万将士的兵权,可以说是同气连枝,即便国公夫人不看好这门婚事,难道国公爷做不得这主?你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兰老爷训斥了方姨娘几句,眉梢紧蹙,起身道:“我去前院,听听夫人的意见。”

方姨娘还未来得及挽留,兰老爷已然跨出了正门,方姨娘只气的跺脚,见兰婉神色萎靡的躺着,上前安慰道:“你放心,这国公府我们入定了。”

兰老爷从方姨娘那边出来,细细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情不妥,拿人家姑娘的清誉去威胁国公府,即便国公府一时松口了,只怕也是后患无穷。他毕竟和朱氏十几年的夫妻,遇上大事情,还是想征求一下朱氏的意见。

朱氏方才听了兰嫣的话,只把阿秀拉到跟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心里头也算老怀安慰,她这一辈子只生了兰嫣一个闺女,前一阵才有了泓哥儿,现在又有了阿秀,当真也算是时来运转了。朱氏怕吓坏了阿秀,所以并没有在阿秀的跟前提这见事情,只等着国公府那边来消息。

此时兰老爷过来的时候,朱氏正沏了一壶清茶,坐在房里头气定神闲的喝着,兰老爷从外头进来,掀开帘子的那一瞬,便瞧见朱氏端庄贤淑的坐在那里,倒是多了几份好感。

“老爷来啦?”朱氏见兰老爷进来,只起身上前,亲自解开了兰老爷身上的大氅,柔声道:“我就估摸着方姨娘会去请老爷回来,我私下想着,老爷事情多,倒也未必急着让老爷回来,仔细耽误了事情。”朱氏说着,便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老爷向来疼爱婉姐儿,回来也是应该的。”

兰老爷就势坐下,端起朱氏送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婉姐儿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朱氏只点了点头道:“听嫣儿说了,说是掉到了国公府后花园的荷花池里头,着了凉,方才我见大夫走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大夫说病得不轻,不过好好调养应该无碍,只是……后面的事情,夫人觉得应该怎么办?”

朱氏闻言,心下陡然一惊,果真如兰嫣预料的一样,方姨娘已经撺掇着兰老爷考虑“后面”的事情了。

朱氏只装作不懂道:“后面的事情,自然是要让婉姐儿好好养病,早日康复,这样方姨娘也能放下心来。”

兰老爷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如今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婉姐儿在国公府落水,又被世子爷亲自救起,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婉姐儿的名节不保啊!”

朱氏听兰老爷说完,越发就装作不懂道:“怎么?婉姐儿是世子爷救上来的吗?我听嫣儿说,似乎婉姐儿是小厮丫鬟们救上来的,世子爷救的是阿秀。”朱氏说着,只上前为兰老爷换了一盏茶,细声道:“我当时听嫣儿这么说,心里头还谢天谢地了一阵,幸好世子爷和婉姐儿没有肌肤之亲,不然婉姐儿可真的是清誉不保了,倒是阿秀,才不过十来岁的光景,便是和世子爷有些接触,也不会招致什么闲话。”

兰老爷见朱氏所说和方姨娘说的有些出入,也是疑惑了,但还是拧眉道:“可怎么说这件事情总是婉儿吃亏,好端端的姑娘家才进了国公府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再说了,一个丫鬟而已,将来也不过就是随便配个小厮的命,何必那么在乎。”

朱氏见兰老爷口气中又开始维护兰婉,便只补充道:“老爷难道忘了,阿秀是我买回来要跟着嫣儿去国公府的,怎么会随便就配个小厮呢!”

兰老爷这会儿才算清醒过来,只盖上了茶盏,看着朱氏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国公府为了避人口舌,未必会让嫣儿进府去了。”

朱氏原本还带着几分奢望,想着兰老爷或许能为兰嫣考虑,把兰婉的事情压下了不谈,继续让兰嫣走国公府这条路子,可谁知道兰老爷还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朱氏便更觉心寒了,索性点名了兰老爷心中所想,问道:“老爷是个什么意思呢?是想借着婉姐儿在国公府落水这事情,将错就错,把婉姐儿送进去吗?”朱氏说着,略略咬唇,带着几分不满道:“只怕老爷肯送,国公府也未必肯收吧!”

兰老爷也知道这事情对兰嫣不公,故而朱氏生气他也没有动气,只接着道:“事情已经如此了,婉姐儿和嫣姐儿都是兰家的姑娘,谁进国公府都是一样的,我找你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如何让婉姐儿能顺顺利利的进去。”

虽然兰嫣和朱氏已经商讨好了计谋,可兰老爷的残忍还是让朱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擦了擦眼泪道:“老爷何必急在一时,国公府这么大的府邸,难道还会欺压了我们,好歹再等几日,和大姑奶奶商量之后,再看怎么办吧。况且如今婉姐儿身子也还没好,年岁更是没到,这事情若是由我们兰家提出来,倒像是我们借着这次的事情,要赖上了国公府一样,妾身觉得现在提这个事情,不太合适。”

兰老爷听完朱氏这一席话,果然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兰家是受害者,可国公府毕竟是高门大户,他心里再上赶着想要进去,也不能自己找上门去说,这事情还是得从国公府内部里头开始努力。兰老爷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了主意,只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让人去给大姑奶奶带个话,约她明儿见一见的好。”

兰家两姐妹走了之后,兰姨娘只到老太太和太太跟前都请安致歉了。孔氏听说兰嫣也走了,心下还有些遗憾,这姑娘家的品行,还得住的日子久了,自个儿亲自观察了,才能看得出来的。

“其实兰大姑娘倒是不必走的,年节里头,人多也喜庆些。”孔氏只淡淡道。

兰姨娘瞧出孔氏是真心喜欢兰嫣的,心里头也很安慰,这个大侄女她向来喜欢,以后若是一同在府上,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兰家那边要乱成什么样子呢。兰姨娘一想到那个只知道偏宠姨娘的兄长,心里头也是无奈。

“嫣姐儿说了,妹妹抱恙,她就算是住在这里,只怕也玩不安生,所以不如就跟着回去了,改日再来向太太请安。”

“难为她,还是这么一个疼爱庶妹的姑娘。”孔氏只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兰姨娘道:“老爷那边,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兰姨娘见孔氏问起这个,倒是笑道:“太太放心,从老爷的口风上看,似乎是喜欢孔家表姑娘多一点……”兰姨娘说着,只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爷也说了,赵家近些年屡立战功,也不能忽略。”

兰姨娘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国公爷的意思是,孔姝做国公府的媳妇没关系,但是赵家也要笼络好,如今孔氏跟前,也就萧谨言和萧瑾璃没议亲,两家一分也就正好了。可孔氏也是个死脑筋,竟没想出兰姨娘后面那一句的意思,只笑着道:“国公爷既然也这么觉得,那我就安心了。”

两人只说着,外头丫鬟进来传话,说是萧谨言过来了。兰姨娘正要起身告退,丫鬟已经挽了帘子引萧谨言进来了。萧谨言瞧见兰姨娘要走,便索性开口道:“姨娘坐吧,我有些事儿找母亲商量,正好还要请姨娘帮忙,姨娘不如也听一听吧。”

萧谨言难得这样一本正经的来找孔氏,孔氏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起来,只笑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正儿八经的?”

萧谨言只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孔氏行了个礼数道:“孩儿方才在房里想了许久,兰家二姑娘和那小丫鬟确实是在国公府的后花园里头落水了,孩儿也确实抱着那小丫鬟一路回了文澜院,孩子左思右想,觉得事情虽然不算什么,可终究是在国公府发生的,若是国公府不给兰家一个说法,只怕也说不过去。”

兰姨娘闻言,心里头咯噔一声,萧谨言这话什么意思?别真应了那丫头的如意算盘了,那可太便宜了那丫头了。孔氏这会儿也总算听明白了一两分,奈何她对兰婉的印象也不好,所以还没听萧谨言把话说完,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只急忙问道:“言哥儿这话什么意思?国公府到底又要给兰家一个什么说法呢?”

萧谨言见时机成熟,只一本正经道:“孩儿思前想后,打算把那小丫鬟接到国公府上,就让她在我房里做个丫鬟,这样也能堵了那些下人的嘴巴,又可以还兰家一个公道。”

“你……你……”孔氏这会儿也觉得有点懵了,只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要纳兰家的二姑娘做小,只是要那个小丫鬟?”

萧谨言闻言,只笑道:“我和兰家二姑娘并无肌肤之亲,也不是我送了兰家二姑娘回房,况且兰家二姑娘年岁尚小,我也尚未娶正妻,何来做小这一说?倒是这个小丫鬟,我既然抱也抱了,若是不闻不问,倒是说不过去。”

萧谨言这话一出,连兰姨娘也觉得太不合常理了,她在国公府这么多年,最擅长揣摩人心,就连孔氏的心思,她都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有这世子爷的心思,当真是让人摸不着门路了。

孔氏这会儿听萧谨言把话说完了,倒是回过神来了,细细一想,却还真是这个道理,况且那么小一个小丫鬟,就算进了国公府,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于是便笑着对兰姨娘道:“言哥儿这话,说的到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这件事情就交给兰姨娘你来办吧,顺带今儿早上行哥儿不是也留下了兰家的一个小丫鬟吗?你只让王妈妈领着你,去挑上三四个丫鬟,给兰家送去,把世子爷的意思说一说,把那叫阿秀的小丫鬟给领回来吧。”

兰姨娘懵懂了半天,见孔氏都敲定了这件事情,也不好推辞,又不好再直接问兰嫣的事情,也只好起身,朝着孔氏福了福身子,出去办差去了。

孔氏只把萧谨言拉倒自己跟前,理了理他的衣襟道:“你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个来了,其实兰家那样的人家,也不用太给他们面子,更何况那样一个小丫鬟,你要多少没有。”

萧谨言便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太太请了她们来府上玩才出了事情,若是一点儿也不表示,也说不过去。”

孔氏只笑道:“我方才还当你想要那兰家的二姑娘呢。”

“孩儿本来到也确实这么想,可又怕兰家说我们仗势欺人,借着这种事情,坑她家姑娘,所以才选了个小丫鬟了事的。”

孔氏只摇头笑道:“傻孩子,兰家人只怕还盼着你选了二姑娘呢。”孔氏说到这儿,无端就想起兰嫣来了,只蹙眉道:“可是兰家大姑娘还没进府,倒是先进来一个丫鬟,只怕这事情不合规矩吧?”

萧谨言这时候已经成功把阿秀弄了进来,也不想再瞒着孔氏,只开口道:“我瞧着兰家大姑娘也一般的很,如今孩儿连个正妻还没有呢,就想着妾室,似乎也有些操之过急了。”

孔氏闻言,也只略略点了点头,再抬头看一眼萧谨言的表情,只觉得萧谨言最近也确实喜怒无常了一些,明明今儿早上还是那样欢天喜地的神情将人迎进来,才不过一天功夫,就觉得对方很一般了……

孔氏只觉越发不了解萧谨言起来,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去了。

兰姨娘从海棠院出来,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萧谨言说的头头是道,更无一点纰漏的地方,这样处置,确实堵上了今儿午后在后花园看见那场闹剧的那些小厮丫鬟们的悠悠之口。可兰姨娘怎么想,又觉得这事情相当的荒谬。

同样落水了,好好的姑娘不要,反倒要了一个小丫鬟进府,萧谨言若真是个有脑子的,还不如直接要了兰婉,然后让兰婉进府的时候,把那个叫阿秀的带着身边,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岂不是更完美。如今这主意虽说不错,只怕兰家知道之后,未必觉得有了颜面,只越发觉得心里委屈罢了。可偏偏这样做,还没有半点能让兰家落下口实的事情,当真是把事情堵得死死的。

兰姨娘只叹了一口气,进国公府这么多年,头一次遇上了这样好笑的事情,偏生还找不出个错处。兰姨娘才回到自己的住处,翠云便迎了出来道:“方才后角门的小厮送口信进来,说是大老爷明儿想见姨娘呢。”翠云原本是兰家的奴才,所以她口中的大老爷,正是兰老爷。兰姨娘只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传话的下人走了没有,若是没走,叫他回去说一声,就说他们举家来了京城,我还没回去瞧过,明儿我回去看看。”

兰姨娘进国公府八年,一向是深居简出,恪守姨娘的规矩,鲜少回娘家走动,平常和朱氏见面,也都是趁着去梅影庵上香的时候,见上一面。平常兰老爷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也常来国公府走动,但兰姨娘也从不亲自接待,兄妹两个都是靠书信传话的。今儿兰姨娘忽然说要回一趟兰家,只怕是得了孔氏的首肯。

翠云瞧着兰姨娘脸上神色莫测,也只担心道:“姨娘这是怎么了?是担心二姑娘的身子吗?”

兰姨娘回过神,只摇了摇头,拧眉道:“太太交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听着很妥当,可我回来路上想了想,却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只是太太已经交待下来,我倒不好反驳了。”

翠云鲜少见兰姨娘遇上难题,不由也有戏疑惑:“什么事情还能把姨娘给难倒了?”

兰姨娘依旧只是愁眉不展,只让翠云去传话,那边翠云便问道:“姨娘是一个人回去呢,还是带着礼哥儿一起回去?”

兰姨娘只想了想道:“不带礼哥儿了,兰家怎么说都不是国公府的正经亲戚,若是礼哥儿去了,称呼上也要犯难的,还不如不去了。”

翠云点头离去,兰姨娘又把翠竹给喊了过来道:“你去把怀秀院里两位姑娘剩下的东西都收拾一下,顺便开了小库房,备些礼来,老爷家如今是两位哥儿,三个姑娘,还有太太和两位姨娘,你都准备妥当。”

翠竹也只点头下去,才到门口,就瞧见王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往这边来。翠竹忙就迎了过去,便听王妈妈道:“这是太太吩咐要送去兰家的小丫鬟,我给兰姨娘带过来了,模样也都是挑选过的,都是去年十二月份才进府的小丫鬟,卖身契我也带来了,一并带去兰家吧。”

兰姨娘忙出门亲自谢过了,瞧了一眼那几个黄毛小丫鬟,比起兰家那两个小丫鬟,确实差了点,可是女大十八变,谁又能预料到这些小丫鬟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模样呢。

萧谨言听说王妈妈已经带着小丫鬟去了兰姨娘那边,越发就放下了心来,只乐呵呵的往文澜院去。才到了门口,便听见里头有丫鬟们吵架的声音。

“你倒是说说看,世子爷那件新做的斗篷去了哪儿?我管着世子爷的开销衣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不曾在我手底下少过什么,如今不过就是年节的时候请你帮我代管两日,怎么世子爷就少了一件斗篷了呢?”清瑶步步逼近清霜,平素温婉的样子早已不见,只带着一脸的刻薄。

原本昨儿她在太太那边哭诉了半日,本来是想得太太几句安慰的,可谁知道太太非但没安慰她,反倒似睁一眼闭一眼一样。清瑶这几日处处受萧谨言排斥,心里头已是很郁闷了,所以便接着这个由头,趁着萧谨言不在,向清霜发难起来。

其实诺大的国公府,谁的院子里不丢那么一两样东西,孔氏又是一个并不严苛的主母,在这些方面管束得不算严厉,除非是人赃并获的,会被抓起来发卖,大多数这种事情,都是不了了之的。

那日萧谨言出门原本就是瞒着太太的,如今丢了东西,自然也不能说是外边丢的,不然的话,事情传了出去,只怕会惹出大麻烦来,所以尽管清瑶发难,清霜只冷着脸不去看他,淡淡道:“世子爷平素也经常赏人东西,兴许是世子爷赏人了,我也没时时刻刻跟着世子爷,如何知道他的大氅去哪儿了,你既找不到东西,何不先去问问世子爷,这样气势汹汹的跟我闹,有什么用呢。”

清瑶见清霜抬出了世子爷来,只冷笑一声,当着众丫鬟的面道:“抬出世子爷压人来了?这房里谁不知道你使了狐媚法子,爬了世子爷的床?只可惜世子爷压根就没瞧上你,没名没分的,也就你愿意罢了,如今孔家表姑娘和兰姑娘都要进府了,只怕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吧!”

清瑶骂得如此不堪,可在清霜听来却不觉好笑,明明是她想着法子爬床未遂,如今倒说起自己来了。清霜只浅浅一笑,捋开袖子,往上头两寸处露了露,一颗嫣红的守宫砂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清霜见众人都瞧见了,这才捋平了袖子,冷笑:“谁想爬世子爷的床,你们心知肚明,怎么?瞧见太太看上了兰家姑娘,就着急了,我劝你还是本分些吧,世子爷是个什么心思,不是我们这样的奴婢应当知道的。”

众丫鬟原本受了清瑶的挑拨,也认定了清霜爬了世子爷的床,不想清霜当场就亮出了守宫砂,众人也明白自己是上了清瑶的挑唆,纷纷轻蔑的看了清瑶一眼。清瑶被清霜摆了一道,此时已有些恼羞成怒了,便索性绕过话题,喊了一旁的丫鬟道:“清漪,你去把洪妈妈喊来,就说世子爷房里头有人手脚不干净,请她把人带了出去,交给王妈妈发卖吧!”

清漪原本和清霜就不对盘,这时候也来劲踩她,便只点了点头,拉扯着清霜往外头去。众小丫鬟也不敢上前去拦,纷纷都躲到一边,清霜便只被清漪拖着往外头走了两步,开口道:“只怕世子爷房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我是老太太的人,便是太太也从未动过我半分,你敢……”

清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外头帘子一掀,只见萧谨言黑着脸从外头进来,平素总带着两三分笑意的脸上一片冰冷。丫鬟们见了萧谨言这个模样,只都吓傻了,还是清霜反应快,只急忙拎着衣裙跪下来,垂首一言不发,众丫鬟只都跟着跪成了一片。

清瑶未料到萧谨言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时也有些惊讶,急忙迎了上去,福身道:“世子爷,清霜弄丢了世子爷的衣服,按府上的规矩,若是弄丢了主子的东西,是要交给王妈妈发卖的。”

萧谨言扭头,视线想一道寒冰射向清瑶,吓的清瑶一下子忘了下面想说的话,只愣愣看着萧谨言,不敢说话。萧谨言忽然冷冷一笑,弯腰把清霜拉了起来道:“那大氅过年之前就被我弄丢了,一定是你回去之前没清点出来,明明是你自己失职,怎么还怪罪起了别人。”

清瑶脸色渐冷,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世子爷这么说,分明是连一次辩解都不肯给她。

萧谨言只扫了一眼跪在厅中的众人,开口道:“怎么,你们都没事干吗?都在这儿杵着?”

众丫鬟如临大赦,急急忙忙就起身出去,萧谨言扭头喊住了清漪道:“清漪,一会儿你去找王妈妈过来,告诉她清瑶年纪大了,放她出去嫁人吧。”

清瑶闻言,顿时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萧谨言的跟前,泪流满面道:“世子爷,奴婢……奴婢……是一心为了世子爷好,世子爷不能这么对奴婢。”

萧谨言略显烦躁的看了清瑶一眼,往前两步走到珠帘跟前,清霜忙不迭上去为他挽起了帘子,只见萧谨言转身睨了清瑶一眼,冷冷道:“你如今已经不知道做为一个奴婢的本分了,我这里也留不得你了。”

清瑶的身子震了震,神色中透出十分的绝望,忽然抬起头,翻了一个白眼往后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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