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因为门窗都是关的严严实实的，所以一进来就觉得一阵沉闷。
太后走到榻边，见周宣帝面色微白，叹了口气：“皇儿，你怎么样了？”
“母后……”
只说了两个字，周宣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太后帮他拍着背，柔声道：“皇儿，不着急，你慢慢说。”
待周宣帝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道：“母后，皇儿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没有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了，周宣帝一阵黯然：“母后，孩儿若是去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勿要为孩儿伤心。”
“皇儿这是说的什么话。”
太后皱了皱眉，不爱听：“你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说什么胡话。”
帮周宣帝盖了盖被子，太后道：“孩儿，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放宽心，可别想着些有的没的，这大周的江山母后会帮你好好看着的。”
自从周宣帝一日上朝的时候忽然昏迷后，太后让周宣帝以自身为重，在不让他上朝，这前朝的事情周宣帝也不知道发生了如何变化。
周宣帝顿了下，神色越发悲戚几分：“都是皇儿不孝，母后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还得帮皇儿处理政务。”说到后面，神色凄苦，虽是男子，可是眸中也隐约滚动起泪花来。
“都是自家人，母后帮你是应该的。”宽慰了周宣帝几句，有宫人禀告说有大臣求见，太后这才离开。
待太后的脚步声在听闻不到，周宣帝的唇角忽然泛出一丝冷笑。
听见旁边的墙壁里有动静，周宣帝估摸着时辰，低声道：“出来罢，太后已经走了。”
正在床榻边的墙壁忽然被人推开了去，一个人弯身对周宣帝行礼。
“元懿参见皇上。”
“顾将军无需多礼。”
出来的人正是顾元懿，周宣帝眸色深了几分：“现在外面如何？”
“一切都如皇上猜测的那样，太后正在大力扶持大皇子的势力，朝中但凡有对大皇子不敬不服的，都已经遣散。”
顾元懿如是。
周宣帝膝下有好几个儿子，所以朝堂上也是纷纷站队，只是嫡长子是宁皇后所出，宁皇后的娘家本就是开国元勋，所以认可大皇子玄祯的人有许多，再加上如今太后又帮了一把手，现在的大周说下一任继承者是大皇子的都无人敢质疑。
“真是好。”
周宣帝的面色铁青。
他死死的抓着床榻旁的木头，带着几分怒气道：“想不到朕对他们如此照顾，他们竟然一心想置朕于死地！”
幸好他自从知道自己身上有蛊之后就对太后心生几分提防，要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怒火攻心，周宣帝的口中竟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为了自己身子着想，皇上切勿动气。”
顾元懿的劝诫让周宣帝的神色缓了缓，周宣帝道：“大秦有什么动静？”
将九公主琦若下嫁给大秦，周宣帝本是不愿意的，毕竟现在的大秦跟以前的大秦可不一样，自从那一战之后，大秦早就不如以往，只是如今修生养息好几年，也不知道大秦如今怎样，在加上那个时候太后一直说着要将九公主琦若嫁去大秦，和大秦结秦晋之好，他便也顺着太后的话答应了下来。
现在太后已经做了好些动作，也不知道大秦会不会参与进来？
想起自己一向对太后百般孝敬，周宣帝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来。
顾元懿斟酌道：“近日拦截了好些太后递给九公主琦若的信，说着皇上身子不好，恐有人借故对皇室不利，请九公主琦若在期间帮帮忙，让大秦出兵，乔装打扮一番前往京城。”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看见周宣帝重重的拍了拍床榻：“荒唐！”
顾元懿道：“琦若公主心思单纯，又自小长在太后身边，想必并不知道皇上如今的处境。”
他倒不是有心为九公主琦若说好话，只是见着周宣帝如此生气，这才说了几句。
周宣帝轻哼一声：“琦若那丫头是什么性子朕还不清楚，比起朕来说，她最是相信她那个皇祖母的！”
琦若这孩子，周宣帝本不是十分在意，后是因为养在太后身边，他向来孝顺，对着太后喜欢的孩子也不由多喜欢了几分，如今又听乐乐顾元懿说太后给她传话，要她在其中帮忙，让大秦出兵乔装打扮到京城中，心头又气又恼，又是恨太后的狡猾狠毒，又是恨琦若不帮着自己这个做父亲，百般情绪交织其中，对于琦若也不由几分迁怒。
他如今倒是不知道琦若身上也被太后中了蛊的，顾元懿有心先说上几分，可见周宣帝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得默然不在出声。
周宣帝越说越气，说到后面，一口鲜血又碰了出来，在金黄色的被塌上颇为的触目惊心。
周宣帝早已习惯最近的不时吐血，他随手拿了旁边的手帕擦了擦嘴。
“这药性还是猛了些，元懿，你到时候跟他们去说说，给朕的药性稍微温和一点。”
自从周宣帝知道自己身上有蛊之后，便察觉出太后会做出些什么，后发现自己的身子每况日下，倒是有几分着急起来，好在顾家忠心，不但请人将他身上的蛊虫都除了去，还个他调配了药，让张阿蒙等人都瞧不出来，只是这戏太真，周宣帝摸摸胸口，觉得这几日着实疼的有些厉害。
虽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这日日吐血的，他有多少血能吐呢。
“元懿明白。”
周宣帝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等这次的事情完了，朕一定给你加官进爵。”想想又道：“太后和玄祯那边你也多看着，有什么事情就来禀告朕。”
周宣帝想了想：“那梁鸿鹄梁先生是在你们府里吗？”
“是的。”
顾元懿毫不隐瞒。
周宣帝早就知道梁鸿鹄在顾府，要不然梁鸿鹄一直都在顾府里的事情，怕是早就被其他人发现了，周宣帝有意为他们顾家遮掩一二，如今问是为了？
顾元懿心中正暗自猜测着，却听周宣帝道：“梁先生在你们府上朕就放心了，有梁先生的计谋，这次朕一定能化险为夷。”
周宣帝的心终于能定了下来，文有梁鸿鹄，武有顾元懿，他这个皇位一定可以做的无比安稳。
说了这么些话，周宣帝也有几分乏了，挥挥手示意顾元懿下去。
顾元懿行了告辞礼，目光含了几分古怪往窗边望了望，又顺着来时的暗道迅速离开。
窗边的人也蹑手蹑脚往慈宁宫中走去。
“郡主，最近京城中多了好些生面孔。”
慕芸翻动着账簿，听着周成的禀告，头也没抬：“知道了，那个人有来京城吗？”
周成顿了下，有几分愧疚：“暂时还没有看见和慕芸郡主所说相似的人。”
“继续去盯着。”
“是。”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了去，慕芸抬起了头，眉梢带了一份忧愁：“京城多了好多生面孔？”
难道是顾家要开始行动了吗？
慕芸在也没心思看账簿，她站起身来推开了窗，窗外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看上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这是这平常的底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暗流？
慕芸的手指握紧了窗台。
上一世的事情在她印象中越发记不起来了，就好像黄粱一梦一般。
上一世，周宣帝死后，慕芸就被顾元懿带去了郊外的住宅，顾元懿告诉她，最近宫中可能不太平，为了保护她和慕狄的安全，她不能轻易走动。慕芸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所以将玉牌交给了他之后，就带着慕狄在郊外的地方住下，等她在回到京城的时候，宫中已经易主了，顾元懿已经成为了大周新的帝王，而她便是大周新的皇后。
若不是因为那尹修，她根本就不会知道顾元懿曾经领兵和大秦的人发生了一场恶战，若不是因为那尹修，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宫中究竟有多少变化。
可惜的是，尹修并没有告诉她很多，后来就被人暗杀了。
她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虽然不是他所为，却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她，那么多人都不会死，那么多人……
慕芸的心绪难平，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泪，她正欲关上门窗，忽然不经意的瞧见一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是他！
这日，张记客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模样温润，看上去倒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的，很是彬彬有礼。
他来到张家客栈之后，首先就是去找了掌柜的，然后抱拳施了一礼：“在下姓梁，是你们家主人的故人。”
故人？确实是故人。
若说交情，倒还是很多年前的故人了。
慕芸在楼上瞧着真切，唤了人过来如是低语一番，小二便匆匆忙忙下去了。
“我家主人说了，身子不适，不适合见客。”
“哦？”梁鸿鹄拉长了尾音，他看了看楼上某处，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许：“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