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与雪竹都打发走后,卫沨身边就只剩下李鸿、常鹄两个人,且这俩人都是男子,粗心笨拙,根本不能贴身服侍。苏禧觉着卫沨没有人伺候了,怪可怜的,可是让她再找两个丫头,她又不愿意,于是每天早晨就亲自替他挑衣裳、穿衣裳,对他好的不得了。
只不过没几天,苏禧就坚持不住了。盖因她最近十分嗜睡,许是天冷的缘故,她起的越来越晚,有时甚至睡到晌午才醒。而卫沨又起得很早,天刚亮就起来了。他这人作息很是规律,便是前一天晚上折腾到很晚,第二天依旧能一大早就起床。通常卫沨起床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睡着,端的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苏禧懒怠之后,卫沨捏着她的小脸,说她“半途而废”。先前对他那般殷勤,谁知道只坚持了三天,转眼就将他遗忘在脑后了。
是了,自从苏禧有了雪瓷之后,卫世子在家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雪瓷是苏禧捡回来的那只狐狸,因着毛发雪白,又她是在雪地里采雪时捡的,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雪瓷受了重伤,苏禧每日照顾着它,给它换药、包扎、喂食,可谓关怀备至。卫世子自认从没有被她这么体贴地照顾过,并且有了狐狸之后,苏禧的怀抱就成了它的地盘,有时他想抱着她一会,她就大惊小怪地说:“嗳,雪瓷的腿还没好,你别碰到它了。”
卫沨:“……”
还有就是天气寒冷,苏禧担心雪瓷睡地上冻坏了,就把它洗干净了抱到床上去,晚上同它一块睡觉。床上忽然多了一只活物,卫沨想跟苏禧欢好敦伦的时候,一抬头便能对上角落里乌溜溜的眼睛。
加之苏禧把雪瓷看得紧,譬如夜里他一翻身,她便紧张地说:“庭舟表哥,你别压着雪瓷了。”
时间长了卫世子自然受不了,忍无可忍地提着雪瓷的后颈,将它扔下了床去。
苏禧一惊,忙光着脚下床,“你干什么?它的伤还没好呢。”
卫沨皱了皱眉道:“它的伤什么时候好?”伤好了赶紧将它送走。
苏禧查看了看雪瓷的后腿,因冬天地上都铺了一层软软的氍毹,所以它没受什么伤。她抱着受惊的雪瓷顺了顺毛,道:“周大夫说雪瓷伤的很严重,需要好生将养半个月,半个月后方能下地行走。”她见卫沨脸色不大好看,凑到他跟前,眨巴眨巴大眼睛,问:“庭舟表哥,你不喜欢它吗?”
就见卫世子冷冷一笑,表示自己的回答。
苏禧扁扁嘴,她明明觉得雪瓷很可爱很可怜,小小的一团,为什么他不喜欢?
不过也没关系,等雪瓷伤好之后,她就该将它放回隆安山了。
今儿是除夕夜,也是苏禧的生辰,因着上头还有晋王与晋王妃,她不好大办,就只打算与卫沨在云津斋过了。不过除夕夜却是要一家人一块吃饭的,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在前堂一道用晚膳。
靖王妃袁氏仍住在静元庵,没有被接回来,过年的事宜都是苏禧一人安排的,侧妃董氏帮着提点了几句。苏禧出嫁前跟着殷氏学过掌家,倒也安排得像模像样,没出什么纰漏。
然而不知是不是这几天忙着府上事情的缘故,苏禧一早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脸色也不大好。卫沨瞧见了,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旁卫歆见状跟着道:“大嫂这些天太累了吧?府里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做主,是不是身子吃不消了?”
府上过年诸事繁忙,大事小事都需要苏禧拿主意,本该是一个月前就准备的,只是当时她在别院养病,回来后就忙着给雪晴相看亲事,生生耽误了半个月时间。这剩下的半个月里,她就将一天掰成两天用,每天连觉都不敢多睡,有时困极了,吃饭吃到一半也能倒在卫沨怀里睡着。
卫沨心疼她这么劳累,就说找侧妃董氏帮着她一块安排。可是苏禧却说不用,她看着软和,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这些事情本就该她学会打理的,她要是一直依附旁人,便一直都学不会持家。所以就趁机逼了自己一把,幸亏熬了半个月之后,总算是有了成效。
苏禧抿唇,朝卫歆轻笑了笑,道:“许是昨日没睡好,一会我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还请了德艺班的人,你们用过膳后可以到后院去看,还有放烟火的。”
因为天气冷,苏禧担心大伙儿冻着,就把戏台子挪进了湖心的望月楼,里头烧着炭盆,颇为暖和。她凡事都安排得细致,什么都考虑好了,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若是有人存心鸡蛋里挑骨头,那就不一样了。
卫昭昭抿了一口青瓷绘兰草酒杯里的桂花酿,道:“往年过年喝都是梅花酿,为何今年却换成了桂花酿?这桂花酿太过甜腻,口感也不好,不如梅花酿好喝。”
晋王妃袁氏病情反复,时好时坏,今年就没跟他们一块儿过年。二爷卫汛的伤虽好了,但是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谁都暴躁的不得了,也没跟他们一块用膳,廖氏就留在了瑞安居照顾他。卫昭昭想起以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光景,母亲疼她,哥哥宠她,而今却只剩下她和三哥卫泱俩人,就忍不住对卫沨和苏禧生出了一股怨恨。
倘若不是他们,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边苏禧忍着不适,解释道:“往年的梅花酿都是隆安山别院产的,今年下了几场暴雪,将别院的梅花都压坏了,梅花酿只产了一坛。我想着一坛不够一家人喝的,就将梅花酿改成了万和楼的桂花酿。”说罢,抬眸看向卫昭昭,见她一脸不认同,又道:“二姑娘觉得不好喝,是因为你没将桂花酿烧热。这桂花酿就是热过了才好喝,不仅能滋补裨益,更能活血益气,对身子是十分有好处的。”
说着让听鹤将梅花酿拿去一旁热了热,给桌上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卫昭昭不相信地喝了一口,入口却果真与刚才不同,桂花的香味被蒸了出来,绵甜清香,回味无穷。她登时不语,紧接着又吃了一口桌上的油烫鹅,皱起眉头道:“鹅肉做得这么腻,叫人怎么吃呀?”
苏禧正要说话,卫沨在桌下按住她的小手,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吃就回去。”
卫昭昭扁扁嘴,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叫嚣着肚子疼,面色发白,眉头紧蹙,瞧着倒不像是假的。晋王卫连坤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屋里的人哪还能吃得下去,好好的年夜饭被搅得乱七八糟。这个忙着请大夫,那个忙着照看卫昭昭,屋里闹哄哄的,苏禧在一旁瞧着,忽然就觉得一阵头晕。
没等周大夫过来,苏禧便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卫沨就在她身后,立即接住她娇娇软软的身子,道:“幼幼!”
所有人都以为苏禧是疲劳过度才晕倒的,便是卫沨也这么以为。
卫沨把苏禧抱进花厅。周中贤过来后,那边卫昭昭叫唤得厉害,他就先去给卫昭昭把了脉。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肠胃有些不适,与今日的饮食没有关系,周大夫给她开了一服药,让她下去煎了喝药,并道:“是药三分毒,日后这种小病,二姑娘多喝几碗热汤就能解决了。”
意思就是她小题大做,一点小毛病也要闹得惊天动地。
卫昭昭面不改色,向周大夫道了谢,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躺在美人榻上的苏禧。
苏禧小脸发白,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比卫昭昭还要更严重一些。周大夫走过去,在她皓腕上垫了一快雪白娟帕,手指扶着她的脉象,开始把脉。
卫沨面色不豫,乌瞳看着苏禧,话却是对卫昭昭说的:“若是幼幼有什么事,日后你就去静元庵陪着袁氏。”
卫昭昭错愕地睁了睁眼,不敢相信卫沨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她看向坐在太师椅中的晋王卫连坤,嗔道:“爹,你看大哥,大嫂昏迷了与我何干?我不过是……”
卫连坤头疼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眼下卫沨是昭元帝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过不久兴许还会成为储君,便是卫连坤,也不敢随意对卫沨说教了。
卫昭昭气鼓鼓地离开了花厅。
这头,周大夫终于诊断出了结果,起身先是朝卫沨抱拳行了贺礼,方笑道:“恭喜世子爷,夫人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