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卫沨的生母薛氏在世时,请封的是一品夫人。后来薛氏过世,袁氏扶正,因着身份尴尬,迟迟没有请封夫人。如今苏禧被封为二品郡夫人,虽说不如一品,但到底是昭元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在晋王妃袁氏面前,委实是不需要再伏低做小了。
何况卫沨刚才说了,苏禧“身体不适”。他让雪晴进屋拿来周大夫开的诊书,一并递给袁氏看。
袁氏展开手中的诊书,见上面写着周大夫的字——气血不足,不宜过度劳损。
周中贤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初他的医术曾经救过晋王爷一命,晋王卫连坤对他很是敬重。他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说话也有一定分量,眼下既然给苏禧开了这样一张诊书,那苏禧不去请安便是“合情合理”。
相反,如果明知儿媳身体不适,还逼着她每日起早去寄安堂请安,那反倒是袁氏的不是了。
袁氏捏着手里的圣旨和诊书,过了许久,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她吸了口气,道:“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早些遣人与我说?闹成这样,是想让旁人看咱们晋王府的笑话不成?”
苏禧抿唇不语。分明是袁氏自己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反而怪到他们头上来了。
况且她自己也是云里雾里的,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圣旨是哪儿冒出来的?诊书又是怎么回事?
袁氏看了他们一眼,又道:“日后寄安堂就不用你去请安了,好好将养着吧。”
说罢没再多言,也绝口不提苏禧已是二品诰命夫人的事,领着廖氏和古嬷嬷离开了。
云津斋重新恢复清静,苏禧怔忡片刻,转头看向由始至终都面无微澜的卫沨,眨眨眼道:“我怎么不知道皇上何时下了圣旨?还有那个周大夫的诊书……”
苏禧清楚自己的情况,她前几日虽然感染了风寒,但现下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根本没有“气血不足”这回事。自己身子好得很,今日一早还练了半个时辰动作,眼下神清气爽,别说过度劳损,她觉得自己再爬一趟昭觉寺都不成问题。
卫沨把水壶放到一旁,自然而然地牵着苏禧的手往屋里走,道:“你不是想知道春猎时我向皇上求了什么吗?”
苏禧跟上他的脚步,很快反应过来,“你为我求了这个?”
卫沨不置可否。走进屋里后,抱着她坐到临窗榻上,随口问道:“喜欢么?”
春猎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时候他们俩尚未成亲呢,他便能想得这么长远了?相比q喜欢,苏禧更多的是惊讶。还有一些感动。她没想到卫沨替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到,他早就知道她会在晋王妃这里作难,所以早早地为她铺好了后路吗?
苏禧转过身,半跪在他面前,杏眸清清亮亮,“那周大夫的诊书是怎么回事?”
他倚着榻沿,手掌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嗓音徐徐:“周大夫是会审时度势的人。”
哦,也就是说,是他逼着人家周大夫违背医德开的诊书?苏禧定定地瞅着卫沨,虽然觉得他这个行为很不地道,可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嘴角慢慢上翘。她搂着他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咬着唇瓣腼腆地笑:“庭舟表哥对我真好。”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那你前几日为何不告诉我?”害她忐忑了好一阵子。
卫沨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闲闲道:“若是告诉你,你就不去寄安堂了么?”
苏禧琢磨一下,她应该还是会去的。正因为封了诰命夫人,才更该注重名声,她的孝名传出去了,对卫沨也是有好处的。后宅安定,昭元帝才放心交给他其他事情。
然而今日袁氏这一闹,把苏禧的长辈也骂了进去,苏禧暂时是不想伺候她了。
苏禧偎进卫沨怀里,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跟袁氏关系不和?”
许久。
卫沨一动不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苏禧不解地抬头,他却搂着她的腰一紧,将她的脸蛋贴着自己胸口,道:“过不久我在蓟州郊外的庄子便建成了,带你过去住一段时间。那里风景宜人,你应当会喜欢。”
苏禧顿了顿,见他不想说刚才的话题,便没有继续追问,识趣地说了一声好。
那头晋王妃领着古嬷嬷与廖氏回去,一路上无言,到了寄安堂把廖氏撵了回去,沉着脸独自坐了许久。古嬷嬷端了一本热茶上前,袁氏语气十分不好道:“皇上怎么会封一个丫头片子为诰命夫人?”
古嬷嬷在袁氏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也算是摸清了袁氏脾气的,这时候不需要答话,只低着头听便是了。
少顷,袁氏思忖片刻,问道:“王爷何时回来?”
古嬷嬷道:“王爷出门时没说,想必天黑之前应当会回来。”
约莫傍晚时分,晋王卫连坤从外头回府。一踏进寄安堂的门,便觉气氛古怪,院子的下人都秉着呼吸,行事颇为小心翼翼。进屋后见袁氏眼眶红红的,肃着脸,便问她怎么回事。
起初袁氏不说,晋王卫连坤问了几遍之后,她才语气酸楚地说起今天的事情,“……儿媳向母亲请安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我今日还白白遭了一顿羞辱。儿媳是陛下封的二品郡夫人,我身为母亲却什么都不是,日后在她面前年如何抬得起头来?”
晋王卫连坤沉默片刻,“你说庭舟为苏氏请封了二品夫人?”
袁氏道:“圣旨我都瞧见了,上面盖着陛下的玺印。那苏氏才刚进门没几日,便将沨哥儿迷得五迷三道的,王爷,我瞧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她靠近了卫连坤,又道:“虽说沨哥儿不是妾身亲生的,但妾身一直都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前儿底下丫鬟跟我说,沨哥儿与她关在房里三天没出门。王爷也是见过的,那般的模样,连沨哥儿都能迷成那样,日后这晋王府后宅还能太平得了吗?”
晋王想起苏禧那张皎如明月般的脸庞,没有言语。
之后苏禧便心安理得地不必每日去寄安堂请安了。不过她想了想,袁氏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她便让雪晴与袁氏身边的古嬷嬷说了一下,每月逢五、逢十的早晨去寄安堂请安。因着苏禧的身份,袁氏倒也没有再为难她,两边相安无事。
除了苏禧仍旧吃不惯寄安堂的饭菜。是以每逢请安那日,卫沨便早早地命人煮一碗粥,看着她吃了才让她出门。
有一回苏禧去寄安堂时,恰好晋王妃袁氏在招待定国公府的夫人。从这之后,苏禧身为二品夫人,且身体虚弱还坚持给晋王妃请安的事迹便传了出去。一时间在贵女圈子里竖起了楷模,被不少世家望族的夫人称赞,替苏家和卫沨都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其他时候她看书练琴,拾花弄草,倒也惬意,很有几分“带病静养”的模样。
当然,如此卫沨能更节制一些就好了。
苏禧发觉娘亲给她的那本册子一点用处也无,她照着那册子上写的试了一下,非但不见效果,反而第二日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腿软得下都下不来。
这****正在临窗榻上看书,见卫沨从外面回来,正要开口,他便搂着她的腰,道:“幼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