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怀中摸出那枚精小的黄金钥匙,暮云朝利落地将它插进锁洞,手指微微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有欣喜和探究,不知这宝箱中,究竟藏了什么。
缓缓打开箱子,只见其中摆放着一枚由青铜打造的小型伏虎,伏虎被人从中间劈开,只余下一半。而在伏虎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牛皮卷轴,卷轴中央由金蚕丝线固定,打了个漂亮的结。
暮云朝眉目轻敛,将那伏虎拿在手中掂量,“想不到这谢英竟掌控了夷却国的兵权,看来他暗中勾结了不少权贵!”
百里丘也微微点头,道,“精密部署这样两层地道,又将这虎符藏在最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谢英真是费尽了心思。”
唇角轻轻勾起,暮云朝蓦地将那虎符塞进了自己衣袖,复又将手指探向那牛皮卷轴。
只见她手指轻轻一拉,被金蚕丝线绕成的结便散了开去,丝线滑落至箱中。
二人眸中满是探究的意味,暮云朝将宝箱扔进身前的大箱子里,玉手拿着卷轴,将它缓缓展开。
百里丘则将手中的夜明珠探向那牛皮卷轴,令二人能够看清那卷轴上的笔墨。
只见在这约莫三尺长的卷轴之上,以上好浆墨作成一副绵延曲折的地图,图中有山有水,有城墙有边境,更有点点字迹。
位于卷轴最左边那块较大的区域里,赫然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錾州。而在錾州以东地区,则是夷却国其余的边关城镇。
除却山水,图中还有多处区域做了明显的标记,可暮云朝却看不懂那标记是何意义。
“云朝,今夜一行,你可谓是收获颇丰。”百里丘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低柔温润,却又掺杂着一丝尖细。
暮云朝抬眸对上百里丘的眸子,目光中满是不解。
但见百里丘轻轻一笑,手指放在那卷轴上,道,“这些标记了刀剑的位置,代表着军营所在;而在它们不远处,这些画着谷米的地方,便是粮仓所在。再看各城城墙处,画着圆圈和八叉的地方,分别是暗哨和弓箭手的位置。所以,这张卷轴,正是一副兵力分配图!”
听完百里丘的讲解,暮云朝的眸子倏地张得老大,目光在卷轴上来回扫射,脸上尽是惊诧。
“眼下尚不知谢英何时谋反,但这幅图,你千万要收好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了这图,想要攻下夷却国边关,便不再是难事。”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百里丘无声叹息,“或许,老天都在帮南宫未昌。”
向百里丘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暮云朝连忙将卷轴收好,又从箱中找到那金蚕丝线,将卷轴固定好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中。
见暮云朝眸中泛起的欣喜光芒,百里丘神色微微一暗,似在极力忍耐什么,却终究作罢,只听他道,“云朝,有样东西,我想要送给你。”
暮云朝抬眸,十分不解,“何物?”
但见百里丘自怀中摸出一个约莫七寸长的锦盒,锦盒以上好的楠木打造,朴素却不失华贵,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你何时将这锦盒塞进怀中的?”暮云朝眸子转了转,心下有些疑惑。她分明记得百里丘穿上这身衣袍时,身上并无他物。
百里丘眸色愈发的暗了,怎么面前这个小女子的关注点这么奇怪?他轻启朱唇,“云朝,你就不想看看这锦盒里装了什么?”
“这我自然要看!”暮云朝蓦地明媚一笑,伸手接过那锦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当锦盒打开后,暮云朝脸上的笑意猛地僵住,她神色一暗,微微蹙眉。
只见那锦盒中安然地躺着一只通体碧玉的巴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巴乌泛着阵阵玉光,更带了些许寒意。
心头微微一紧,暮云朝伸出一只玉手想要将那巴乌取出来,手指刚触碰到那翠绿的玉管,她只觉丝丝冰寒附指而上,带着惊心的凉意。一将巴乌取出,便见锦盒底部刻着两行娟秀的字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拿着巴乌的手指蓦地一颤,暮云朝连忙将它放回锦盒,目光却闪躲不休,不敢抬眸去看百里丘。
“怎么了?可是这巴乌太过冰寒?”百里丘眉头轻拧,关切地问道。
感受到那股炽烈的目光,暮云朝只觉一阵揪心地难过,将锦盒推至百里丘面前,垂眸道,“百里丘,这只巴乌是你凭真本事得来的,我受不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百里丘没有伸手去接锦盒,他眸色暗淡,低声道,“美物配佳人,我一弱冠男儿,留着这巴乌做什么?你既喜欢,便送给你。”
心底一阵沉闷,此刻这间仓库竟令暮云朝觉得氧气不足,她思索片刻后,终于抬起头,直直对上百里丘那双黯然无光的眸子,“百里丘,若你将这巴乌送给小羽,她会很喜欢。”
但见百里丘深吸一口气,脸上布有淡淡悲凉,“云朝,我从未刻意掩藏我的心意,虽不曾向你坦然表露,但我知道你心中明白。我一修道之人,本就不该动了杂念,更不应贪恋红尘,可是你的出现,就像是一轮明月照在我的心上,我贪恋这得来不易的温暖,舍不得放弃。”
暮云朝心头一颤,这是她最不愿经历的一刻。相识数月,每当危险降临,百里丘无不是挡在她身前,在关键时刻将她救出。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她又怎会感受不到?
可是,她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她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百里丘的这份感情。
“百里丘,这一路走来,我很感激你。可是,我无法对你的感情做出回应,因为我的心中,只有南宫未昌一人。”暮云朝强忍住心底的难过,盯着百里丘的双眸认真地说道。
对于感情之事,她本就一窍不通。可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一旦认定了,那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意。为了所爱之人,她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倾尽所有,甚至是拼上性命。
哪怕万众阻挠,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到头来落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她仍会对全天下说上一句,她不悔!
百里丘深邃的双眸中有几股强烈的情愫正在挣扎着,有不甘有怨愤,更多的却是痛苦。
喜欢的东西,自当尽全力去争取。
可他如今,竟连半点奢求都不敢有。
半晌后,只见百里丘轻轻一笑,脸上的悲痛之意消失殆尽,桃花眼似是会说话一般,盈盈笑着,“南宫未昌虽生在帝王家,却比我有福气。云朝,我终有一日要接掌桃花庄,在那之前若能尽情尽兴,踏遍万水千山,也不枉我出来走这一遭。”
暮云朝微微一怔,这一刻她半点也猜不透百里丘的心思。
“呵呵……”百里丘轻笑出声,一把将锦盒盖上,推回至暮云朝面前,道,“这‘金风玉露’是个好东西,权当是朋友之礼,你一定要收下。若你实在觉得心下难安,便将这当做是我提前为你准备的彩礼罢,或许日后,我无法看你凤冠霞帔,风光大嫁。”
暮云朝眨了眨眼睛,她只觉鼻头一阵酸涩,眼角处有液体溢出,她唯有努力地眨着眼睛,才能令那泪水不向眼眶外涌。
半晌后,暮云朝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将那锦盒收进怀中,沉声道,“好,这巴乌我收下。只是百里丘,倘若日后你我二人成了敌对,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兵刃相向。”
桃花庄隶属弗禹国,若是弗禹国不得安稳,桃花庄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南宫未昌志在天下,终有一日要与弗禹国开战,不知那时,百里丘是否已接掌门派?是否会与她,成为敌人?
百里丘脸上仍旧带着温润的笑意,可心底的落寞,却唯有他自己明白,只听他轻声道,“云朝,我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
她可知,他此生愿意违背门规,愿意放弃权势,哪怕是离经叛道他亦不惧,可他唯不愿,与她为敌。
离开地道,已至丑时。
二人将所有箱子全部合上,将一切异动归于原样,再将那奢华石壁锁上时,守在主殿门前的四人早已急得团团转了。
“暮姐姐!丘哥哥!”祝阳羽的声音最先响起,她激动地跑向二人,满眼欣喜,“你们去了哪里?可把我们急死了。”
暮云朝淡然一笑,转眸望着身后的石门,轻声道,“这石门下有一个地道,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秘密。”
陆信也快步走来,拱手道,“暮姑娘,我们在庄园东部发现一座荒山,那山中有洞,里面潜藏着五千大军。”
暮云朝淡淡点头,“那五千大军不足为惧,我们只需将这地道下的钱财和兵器运走,那谢英便再无出头之日。”
柒小八惊诧不已,“暮姑娘,您是说……您要将谢英的财产都运回昌国?”
“正是。然眼下时辰不早了,我们需快些离开这里,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暮云朝说着,抬脚便朝外走去。
陆信狐疑地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倾国倾城的百里丘,他总觉得,这二人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