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但见两条白绫飞出,卷上洞中的锈剑。
暮云朝轻轻拉扯,小心翼翼地将剑拔出,不敢扰了死者清静。
一柄剑拔出后,三人心下皆是一惊,这把剑……未免也太长了些。
剑柄与寻常的刀剑无甚差别,可那生了锈的剑刃,却比寻常利剑长了三倍不止!
双眸冷睨,暮云朝沉声道,“这洞本就深,再倒插几十把长剑,似想将误入之人牢牢钉住,不给人半点生还之机!”
百里丘轻敛双眸,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手腕轻翻,桃扇在三人面前转了几个圈,便见朵朵桃花纷涌而出,向那凄冷神秘的黑洞飞去。它们齐齐发力,拔出了一把又一把的长剑。
“云朝,依你之见,这洞中有何蹊跷?”百里丘的声音冷极了,眸底蕴着从未有过的寒意。
感受到这股强烈的狠戾恨意,暮云朝心下一紧,百里丘这是怎么了?
四目相对,暮云朝望着百里丘,眸中带着些许暖意,语气也稍稍缓和了几分,“你方才也说过,几具干尸不至于散发出如此浓烈的气味。因夜色太暗,我们无法看见洞底景象……”
二人一问一答之间,陆信已默然拔出十几把利剑,他自然感受得到百里丘的异样,然他人微言轻,此刻唯有暮云朝能够影响百里丘。
百里丘不再接话,冷然望着脚下,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恨意。
没错,他恨!
半盏茶的功夫后,几十把利剑终于尽数被拔出。
暮云朝看了二人一眼,率先跳了下去。
因担心扰了死者清幽,她落地时十分小心,生怕会踩到什么。
可即便如此,她的脚下仍旧多了一根尸骨。
心底一凉,暮云朝连忙挪了脚,这一挪又不知踩到了什么,竟比方才那根还要坚硬!
洞底一片漆黑,暮云朝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得仰头轻呼,“百里丘,这下面太黑,将巴乌扔下来!”
还未说完,便见手执巴乌的百里丘跃了下来,他脸色阴郁,脚下也踩着硬骨,“怎能让你一人下来?”
随后,陆信也跳了下来,正巧落在了暮云朝身后。
“这底下竟有如此多的亡灵!”陆信的惊呼声令暮云朝和百里丘齐齐一惊,靠着巴乌的光亮,他们看见脚下堆满了白骨。
狰狞可怖的骷髅遍布洞底,一眼望去,亡者何止七八十……
霎时间,暮云朝头皮发麻,脊背生凉,连忙轻声念道,“各位前辈,各位英雄好汉,晚辈们并非有意打扰诸位安息,我们只想调查一件事情,很快便会离开,请诸位莫要怪罪……”
百里丘蹙了蹙眉,开口问道,“云朝,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百里丘的声音,暮云朝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我们踩在前人尸骨上,这可是大不敬……”
在21世纪,她常年走南闯北进行地质勘测,免不了会碰上一些不同时代的古陵墓。她对鬼神之说虽不信奉,却也知晓逝者为大不可惊扰。故此,凡事谨慎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百里丘淡淡垂眸,举起“金风玉露”四下里查探着,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却更甚了。
巴乌的光亮虽不足以照亮整个洞底,三人视线所过,却足够看清一方物事。
正当三人细细查探之际,突然一阵悉碎声响传出,却像是自地下而来。
暮云朝蓦然转身,只觉身后的土质有些不同,正想走近观察,却听那声响愈发的大了。
百里丘两步走至她身边,一把将她拉扯至身后,“这地底有飞禽,小心些。”
暮云朝转了转双眸,那声响越来越大,似是正萦绕在他们周身。
“我知道它们在哪。”沉然道出口,暮云朝一脸正色,朝那与别不同的土壁走去,两条白绫却已然滑至手中。
见她前行,百里丘和陆信连忙跟随,二人亦是一脸冷意。
这洞底不知有何物,他们已准备好开始一场恶战。
站在那土壁前,暮云朝双眸轻眯,伸出手臂探去,捻了一撮土至指尖。
将那撮土凑近鼻尖闻了闻,暮云朝轻轻一挫,土变成细沙,缓缓自她指尖滑落。
“这里本有一个洞,后来被人堵上了。”轻轻拍了拍手掌,暮云朝转眸对二人道。
话音一落,但见百里丘将桃扇轻轻扔起,任它在空中翻舞,幻化成无数道利刃,“云朝,你先闪开,待我将这洞口打开。”
百里丘浑身上下充斥着嚣煞之气,暮云朝轻轻蹙眉,闪身避开那些利剑。
她刚一闪开,那些利剑便猛地向那土壁刺去,随后便见桃花簇拥,围绕在剑刃周身。剑刃和桃花齐齐发力,不消半刻竟令土壁开始松动。
暮云朝和陆信怔然看着这一幕,不由轻扯嘴角。
这百里丘究竟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堵住洞口的土壁开始下滑,一时间声响阵阵、沙土飞扬。
这样的场面暮云朝在前世早已习惯,故此在百里丘和陆信纷纷眯眼之际,她仍旧大张双眸望着前方。
只见在沙土之间,一双双腥红的眼珠正望着他们,带着嗜血且不安的杀意。
这样嗜血的眼珠并不陌生,上一次见,还是在永安城,未央之乱那夜。
对面的血蝙蝠群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它们不停地扇动着翅膀,露出尖利的牙齿,似是饿了许久。
一把自百里丘手中夺过“金风玉露”,暮云朝一身冷意,将巴乌凑至唇边,正想吹奏,却又迟迟不见那群蝙蝠袭来。
见状,暮云朝眉梢轻挑,惊异万分。
“暮姑娘,你在犹豫什么?”陆信言语之间,已将佩剑拔出,抬脚就朝洞中走去。
他刚前进几分,那群血蝙蝠瞪着腥红的双眼,龇着僚人的牙齿,竟悄然退后了几分。
“这洞口不知被封了多少年,这群蝙蝠应是饿极了,却又迟迟不肯冲出来,这究竟是为何?”暮云朝惊异出声,十分不解。
前方的陆信已走进洞中,百里丘一把拉过暮云朝的玉手,将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它们若是惧怕,于我们而言也算是好事。”
被百里丘拉扯着朝洞中走去,暮云朝只觉掌心一股暖意流淌,心下亦是暖了几分。
陆信兀自在前方走着,他很难看清洞中景物,却直勾勾盯着头顶的蝙蝠群。见一双双红眼珠正逐渐后退,他很是惊诧。
蓦地,陆信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突然一个趔龃,险些摔倒在地。
陆信的一举一动似是牵动着头顶的血蝙蝠群,听见他险些摔倒,它们突然躁动起来,似想趁机偷袭。
见此一幕,暮云朝心头一紧,将巴乌凑至唇边吹了起来。
悠扬婉转的曲调带着浑厚的内力,但见一道道的绿芒飞射而出,攻向那群蝙蝠。
动物的警觉性本就极高,此刻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它们非但不躲,还硬生生撞了上来!
蝙蝠撞在绿芒上,被撕得粉碎,鲜血四溅。
暮云朝等人只能闻见桃花的芳香,却也能够感受到那股激烈的氛围。
这群蝙蝠定是饿极了,它们视线不佳,嗅觉却极其灵敏。
此刻闻见同伴死后散发出的血腥气,它们竟不顾一切地朝地上的碎末扑去,啃噬着同伴的身躯。
见此景象,暮云朝心头一阵惊颤,一颗心扑通乱跳着,缓缓停止了吹奏。
所谓自相残杀,也不过如此。
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令她五脏六腑翻滚不休。
陆信刚站稳脚跟,但见几只蝙蝠猛地朝他袭来,他正要举剑刺去,它们却又突然后退回去,不安地扇动着翅膀。
陆信惊诧极了,心底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沉眸收了剑,轻轻一跃,朝头顶的蝙蝠群飞去。
他的声音极轻,照理蝙蝠应群起而攻之,可它们却蓦然逃窜,四下里飞散开去。
暮云朝和百里丘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人对视一眼,朝陆信走去。
就在二人行进之时,陡然之间,杀意尽消。
头顶的蝙蝠群似是遇见了什么可怕之物,疾速朝洞外飞去,那模样竟像是在逃命。
一瞬之间,所有蝙蝠都飞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陆兄,它们怕你?”百里丘轻问出声,语气中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百里丘肯定,那群蝙蝠在害怕,且它们怕的是陆信。
陆信缓缓点头,却是不解极了,“我方才试探性地朝它们扑去,它们竟吓得逃了出去。可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它们为何要怕我?”
暮云朝双手抱胸,眸光微敛,细细思索着。
恍然间,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画中有山有水,还有一叶扁舟。
“你们觉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百里丘和陆信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二人很清楚暮云朝是指什么。
犹记得不久前,几人乘坐船渡行于青禾江上,却偶然遇上了可怕的鳄鱼群。
然他们还未出手,那群鳄鱼竟自动逃窜开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今夜遇上的蝙蝠群,竟与那夜的鳄鱼群,有些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