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等人仍在门前守着,却显然比昨夜放松了些许。
祝阳羽终于停住了脚步,她走至陆信身边,学着他的模样靠在墙壁上,一脸的憔悴。
“咕……咕……”
突然,一阵极不和谐的声响传出,祝阳羽连忙捂住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连忙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好在没有人看她,应当无人听见那声响。
身侧的陆信却突然动了,他兀自朝街道上走去,不知要去做什么。
祝阳羽心中生奇,想要开口询问,陆信的身影却已然消失不见。
一盏茶的功夫后,陆信又回来了。
但见他手中提着两包物品,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祝阳羽的鼻子却格外灵敏,她立即闻见了一股香味。
没有理会祝阳羽殷切的目光,陆信兀自走向柒小八和月儿,将其中一包物品递给二人,道,“吃点东西吧,否则不待暮姑娘醒来,大家倒也病了。”
而后,陆信方才走向祝阳羽。
将手中之物递给祝阳羽,陆信的神色竟莫名柔和了几分,他道,“饿坏了吧,快吃。”
祝阳羽急切地拆开包纸,当看见里面白花花冒着烟的肉包子时,她激动不已,抓起其中一个就朝嘴里塞,丝毫不怕烫。
现在时辰还早,哪里有店家开门。
这两笼肉包子,是他朝附近邻里讨来的。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陆信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之中满是柔和。
而后,他也抓起一个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原本无甚胃口的月儿,在看见两人吃得如此满足时,竟突然觉得饿了。
柒小八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他不敢开口说出,此刻见月儿吃了包子,他也连忙跟着吃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人多吃饭香,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
深巷里。
卞夷一身清冷,独自走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师父……”是小童的声音,“师父,您等等徒儿……”
卞夷蓦然转身,望着手捧瓷碗正小跑着而来的徒弟,眼底的冰寒正逐渐化去。
小童跑的很急,步伐有些错乱。
卞夷心中不由一紧,连忙轻道出声,“小童,慢些跑,为师等你便是。”
此言一出,他恍然怔住。
记忆之中,似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时他尚年幼,独爱跟在师父身后,亦步亦趋。
而师父素来严苛,彼时年幼的他总觉得师父是个无情之人,从来不会对他笑。
可如今想来,师父每一个眼神之中,无不饱含着对他的关爱和宠溺。
这么些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梦回十分,他见到师父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兴许师父始终怨怪他,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愿原谅他。
师父,徒儿想您了……
“师父?”稚嫩的童声在耳畔回响,拉回了卞夷的思绪。
随后,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入。
卞夷缓缓垂眸,但见小童手中捧着一个瓷碗,瓷碗中盛着乌黑的汤药,正殷切地瞧着他,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童真,“师父,您在想什么?”
“为师在想,日后小童长大了,可还会这般敬重为师?”卞夷只是轻轻一嗅,便闻出了这汤药中的配方。
“当然会!”小童一个劲地点着头,犹如小鸡啄米,“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自幼便是孤儿,若不是师父收留,徒儿如今怕是早就没命了。”
卞夷心中一暖,随即蹲下身,捏了捏小童滑嫩的脸蛋。
小童见状,立即将手中的汤药捧至卞夷面前,脆声道,“师父,您昨夜替那位姐姐输送了两个时辰的内力,现下定然十分虚弱,快将这补药喝下。”
卞夷蓦然一笑,领了徒弟的请,柔声道,“好。”
暮云朝醒来,已是翌日午时。
阳光放肆地涌进屋中,霸占了屋中近半的空间。
胸口沉闷不已,五脏六腑犹如被刀绞,一颗心也仿佛被针扎了,隐隐作痛。
体内却有股暖流来回穿梭,给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睁开眼后,眼前的楠木屋顶令她有片刻的怔然,她开始回想着一切。
“云朝……”
突然,一道熟悉而温柔的男音传入耳中,正是梦中那一遍遍呼唤她的人。
暮云朝轻轻转眸,正巧对上一双深邃柔和的眸子。
那双眸子中夹杂着诸多情绪,有激动,又欢欣,有关切,更有懊恼和后悔。
“真好。”呆呆地望着他,暮云朝却轻轻吐出这无厘头的两字。
能够在睁眼时,第一个看见他,怎会不好?
“云朝,你可有哪里觉得不适?”南宫未昌连忙问道。
“痛,哪里都痛,而且好痛。”暮云朝轻轻蹙眉,如实道出。
但见南宫未昌轻轻转身,自桌上端过一个瓷碗,柔声道,“将这碗药喝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暮云朝乖巧地点头,却突觉手心一空,似是丢了一样东西。
而随后,体内那股暖流,也陡然不见了。
轻柔地将她扶起,南宫未昌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抓着汤匙,轻轻舀了一勺汤药凑至唇边吹了一吹,方才递至暮云朝唇边。
这碗汤药是卞夷不久前送来的,他猜想暮云朝会在午时转醒,没想到竟真被他猜对了。
所谓良药苦口,这卞夷用的药,自然会是苦中之最。
暮云朝皱着眉头将整碗药喝下,独自忍受着苦意。
却突然,一张唇蓦然覆上。
暮云朝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南宫未昌的面孔加倍放大,就在她的眼前。
眼前男子吻地十分轻柔,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想念,以及无法释怀的懊悔。
这一刻,暮云朝忘记了苦意,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了。
南宫未昌的手掌再度覆上她的,十指相扣间,一股暖流经入她的体内。
有了南宫未昌的内力,暮云朝觉得浑身上下,没有那么痛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随之附和着男子的吻,将心底全部的思念,释放而出。
唇齿交缠,一室柔情。
良久后,南宫未昌终于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
“还苦吗?”只听他柔声笑道,嗓音低沉而沙哑,却又好听极了。
一时间,一股热浪直冲而上。
暮云朝下意识将涨得通红的脸捂住,一派娇羞之态。
“呵呵……”南宫未昌低笑两声,眸中尽是喜悦,“日后成了亲,你可该如何?”
“谁……谁说我要成亲嫁人了!”一把抓过身上的棉被,暮云朝将脸埋了进去。
这难得的娇羞姿态,令南宫未昌心中一暖,一股甜意蓦然涌上心头。
“云朝,我很抱歉……”
听见他如此说,暮云朝的双肩蓦地一颤,室内的气氛立时变了。
南宫未昌眸色暗了几分,却继续道,“如若我能早些赶到,你便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暮云朝松开棉被,抬眸看向南宫未昌,细细地打量着。
这一看,才发现他面色黯然,一脸憔悴。
眼前这个男子,定是守了她许久。
“我们此刻在何处?我昏迷了多久?其他人呢……姜兰姨呢?”一连抛出好几个疑问,暮云朝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紧张。
南宫未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这在药庐,你睡了两日了,月儿和陆信等人都在药庐外守候着。至于姜兰,依照她生前遗愿,赵阚已亲自护送她的遗体,前往弗禹国荆都,望瑛阁。”
暮云朝轻轻垂首,一身的悲戚。
她本想亲自送姜兰这一程,却终究是没机会了。
姜兰恨了她那么久,又追着她打了那么久,而她此后,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执着而又可悲的女人了。
原来这世间最痛,莫不过是生离死别。
“云朝,你一定要快些痊愈,莫要辜负了姜兰前辈的一片心意。”
深深吸了口气,暮云朝用力点头,眸中的悲伤之色很快便被坚毅所替代,她一定要令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替姜兰报仇,替自己报仇!
末了,暮云朝似是响起什么,惊讶问出声,“对了,你不是还有半月才能到?怎么提前了?”
南宫未昌勾唇,大掌拂过暮云朝的三千青丝,柔声道,“惦记你,便来了。”
脑中闪过那日的厮杀,如今想想仍是一阵后怕。
倘若那时南宫未昌没能及时出现,那她此刻岂不是已经堕入轮回?
似是猜到了暮云朝的心思,南宫未昌轻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日后,切莫再鲁莽。遇到危险,若是打不过,逃跑便是。”
暮云朝乖巧地点头,眼下细细想来,若真就那么死了,可真是太不划算了。
可若是再重来一次,她兴许仍会那样做,仍会拼尽全力,与敌人同归于尽。
“咳……咳咳……”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咳,蓦然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温情。
暮云朝双眸大张,那股热浪再度涌上脑海,她的一张小脸,也再度染上了红晕。
随后,但见一道白影翩然而入,仙风道骨,孤傲孑然。
“卞夷?”
暮云朝惊呼出声,脸色更红了。
这个打破了人家温情却丝毫不觉愧疚的人,他究竟在外面,杵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