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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道心入魔

阴冥海域,鬼王的黑船巨大如山,五面黑帆有如大片鬼墙耸立,黑帆上飘荡着形形色色的鬼兵鬼将,跟随在后的是一望无际的斗舰、飞艇严阵以待。

对面数十海浬处,有一气势雄伟的楼船领头在前,其后跟随十数艘小飞艇,楼船湛蓝明亮,高大粗壮的桅杆上,旌旗赫赫飘扬着「无间」二字。

鬼王阎吾镜手执无间拜帖,威风凛凛地端坐于甲板大位上,远眺隔海对峙的敌船,除了眼中那道细微精光外,冰冷如灰的面目仍是无喜无怒,心中却正暗暗拨算:「想不到无间也来借离魂引!我虽然诚服于少君,但从单老头的信柬看来,他的确生死未卜,我若是借出离魂引又救不了他,岂不是得罪了灭魂这未来主君?要是灭魂事后记仇,找鬼族开刀,可就不大妙……唉!说不得,我阎老鬼也只好干下没出息的事,对不起少君了!总之,无论他兄弟如何相争,我不背叛魔界,也不算违背誓言。」

正当阎吾镜思来想去都觉得棘手时,鬼将聪耳已带领三名无间遣使进来,其中二名无间弟子肩挑一根长扁担,吊着四口沉重的大箱子,身手仍十分轻捷,他们安静地放下箱子,就恭敬地垂首于侧。另一名白衣公子故意戴着笠帽遮住脸面,优雅地走近鬼王跟前,压低声道:「阎老鬼,你先屏退属下,咱们私下谈谈,如何?」

阎吾镜听这声音大吃一惊,暗呼:「这……我险些铸下大错,着了灭魂的道!」连忙挥手示意,待众鬼将都退离后,白衣公子才摘下笠帽,月光将他飘逸的身容映得清清楚楚,竟是少君孤焰!

阎吾镜见孤焰微使眼色,心下登时了然,他一定是怕鬼将大惊小怪地呼喊「少君」,会泄露他魔主身份,才要屏退下属,阎吾镜想通这节,立刻配合地唱起戏来,冷声道:「月公子,想不到无间使者又是你!莫非你是嫌命长,才老替无间来送死!」

孤焰拱手微笑道:「鬼王明鉴,在下这回可是带来一笔好买卖。」

阎吾镜暗想:「少君有令,我自当配合。」便假装道:「月公子唇舌之利胜过刀枪,死的都给你说活过来,阎某可是领教过厉害!我丑话说在前头,阴冥与无间向来水火不容,你若敢再令本王做蚀本生意,我定会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再把你丢下锅熬汤!」

孤焰哈哈一笑道:「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老朋友了,鬼王何必动不动就吓唬在下?所谓『人在江湖走、义字领前头,钱在刀口流、信字才长久!』我怎敢让鬼王吃亏?这笔生意,包君满意,连鬼都欢喜!」

阎吾镜冷哼道:「说吧!让我瞧瞧你这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孤焰笑道:「鬼族才有鬼主意,我可全是好主意!」他指示无间弟子将四口箱子全打开,只见箱子内一片彩光闪烁,全是奇珍异宝,又说道:「我上回瞧见船上有许多珍宝,猜想鬼王颇好此道,无间想借离魂引三日,之后会完璧归赵,这些珍宝就当做利头,应绰绰有余,还请鬼王笑纳。」

阎吾镜笑道:「月公子真是有心人,还留意上阎某喜欢什么,这笔生意堪称值当!我阎老鬼向来干脆利落、喜欢结交朋友,就卖你个面子,三日后,我再派人取回离魂引,月公子得做个中保,教无间言而有信,否则我唯你是问!」

一直安静在侧的无间弟子精光微微一湛,道:「鬼王既然如此爽快,我无间又岂是失信小人?」

阎吾镜对这弟子留上了心,听他呼吸匀长,暗想:「这人修为高得很,是个危险人物,绝不是低三下四的寻常弟子,难怪无间会派他前来……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当日在海船上与我对啸之人!」

风小刀在接获画儿消息后,因为无间元气大伤,不宜大动干戈,决定留花无浪主持大局,自己则冒险上船取离魂引,另一少年则是宋燕,他自动请缨希望出岛历练,风小刀看宋燕颇有武学天分,又有胆气,将来或可接替无间七子,就同意让他随行。

画儿告诉风小刀,鬼王如果见到孤焰安然无恙,知道离魂引已经无用,就不会拥珍自重,否则该会大肆刁难,因此她可乔装成孤焰上船,她本精通易容又熟悉孤焰举止,模仿起来自是轻而易举,风小刀虽觉得会面鬼王十分危险,但拗不过她,又想这计策甚妙,便依言行事。

画儿其实另有打算,她想以魔君身份骗使阎吾镜乖乖奉上宝物,但另一方面,她又担心风小刀会发现孤焰的真实身份,所以言行十分谨慎,幸好阎吾镜也知机地配合,才教她松了口气。

阎吾镜心中怀疑:「少君要离魂引,只须一声命令,我自当奉上,他何必装病、让单人离传令、再藉无间拜帖取物,兜这么大圈子?」他寻思半晌,忽然灵光一亮:「照啊!原来少君是要引诱无间高手前来,教我灭了他们!」

无间护送遣使不过十数艘船,双方实力悬殊,阴冥若是突然发兵,定可大胜一场,阎吾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少君年纪虽轻,心思却深不可测,我从前还妄想一较长短,真是不自量力!但少君还未下令动作,我绝不能鲁莽行事,先向他请示再说。」他正打算传音询问是否要截杀风小刀,却听孤焰口气微急:「既然两方同意,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了事吧,阎老鬼,我珍宝都送上船了,还不快拿出离魂引嚒?」

阎吾镜听少君催促,只得唤道:「毛面!」后方一名长发盖脸的鬼将奔了过来,忽见到少君大驾光临,一时呆愕,正要恭身行礼,却被鬼王传音喝止:「别泄露少君身份!」毛面那双藏在长发里亮晃晃、圆咕咕的凸眼珠直瞪着眼前之人,一句「少君」顿时哽在喉间。

画儿上船时乍见到各具异相的鬼兵鬼将,已吓得头皮发麻,若不是有风小刀在旁壮胆,和相救孤焰的意志支撑着,早就双腿发软地逃下船去,此刻,忽然被丑陋鬼将大剌剌盯着,不禁浑身都起了疙瘩,喉头一声咕噜,垂眼避去,稍定了心神,才昂首轻斥道:「你……你这毛毛脸忒也无礼,盯着我做什么!」

这毛面向来耿直,鬼王才放心让他保管离魂引,他忽被少君斥责,一时心慌,又想看少君脸色和缓些没有,更是紧紧瞪着假孤焰,结结巴巴道:「吔……我……我……少……那个……君,我……」

画儿越发觉得毛骨悚然,心中暗暗叫苦:「他……他究竟想做什么?干啥直瞧着我?」忍不住缩退了身子,又向风小刀求助望去。

阎吾镜眼光何等精利,看出孤焰竟闪过一丝害怕无措的神情,不禁心头犯疑:「少君是何等人物?怎会如此忸怩?」表面仍不动声色,道:「毛面,你先去取离魂引,顺道教人备上美酒佳肴,难得能和无间人把酒言欢,我要好好款待他们。」

毛面垂头丧气地听命而去,心中兀自忐忑:「少君会不会罚我?」却忽然听到鬼王暗暗传音:「别取离魂引,教大伙儿也别泄露少君身份。」

画儿见毛面走远,才镇定下来,一挥手怫然道:「鬼王不必费心张罗,我们交换东西就离去,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了!」

阎吾镜微然一笑道:「既是如此,离魂引取来尚须一时半刻,三位不妨稍做歇息,咱们也不必这么拘束,就随意谈天说地。」

风小刀暗想:「大哥博闻广识,咱们谁能应对得上?若不快快离去,定要露出马脚。」

画儿勉强撑起潇洒的微笑,道:「倒不知鬼王想谈什么天、说什么地?」

阎吾镜故意道:「咱们粗鲁武人不聊兵武之道,难道还吟诗作画嚒?」

画儿不知鬼王爱好附庸风雅,昔日曾藉诗画与孤焰唇枪舌战一番,她心想这种鬼怪怎懂文趣,是以顺话道:「也对!只我这文士才喜欢掉两句书包,赋诗说愁什么的,鬼王这般威武,谈的自然是兵武之道、天下之争,怎会对诗画那种小玩意有兴头?」

她以为这样回答该万无一失,阎吾镜却更疑心,又道:「就说上回咱们大谈水兵之胜,月公子句句鞭辟入里,阎某实在佩服至极,早想再次讨教!今日我以数百船艇对上无间十数艘小舟,该是稳操胜券,不知月公子看法如何?能否将无间一网打尽?」这番说词极其高明,若眼前之人真是少君,他非但大拍马屁,且少君若有意歼灭敌船,就可顺话下指示,若对方答不出,正好拆破其伪装身份。

风小刀心中一惊:「他居然想歼灭我方来船!看来我得先下手为强,一把制住他。」就暗蓄内劲,默想着画儿带来的口诀:「揽镜见墨点,疑相染是非,亦或镜着墨?揩镜不可去,拭相皆未净,撢心自去墨,久照忘初相。」直到此刻,风小刀仍勘不透这口诀是什么意思,画儿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孤焰从前上鬼船后,曾下一番功夫研究鬼王玄功,所留下的心得。

阎吾镜感受到风小刀的杀气,森冷的脸面微微一抽、似笑非笑道:「小子,我认得你!咱俩交过一手,你功力不差,既然敢登我鬼船,也算得上人物,为何不报出名号?却藏头缩尾地躲在一旁。」

风小刀道:「我只是个小人物,不劳鬼王记挂。」

阎吾镜笑道:「小子身手不差,怎能被埋没?无间那批老贼当真瞎了狗眼!我阎老鬼可是不同,最爱广纳天下豪杰,不计出身、不分派别、更不论美丑,只凭实力论功行赏,无间若是薄待你,你尽可投我门下,阴冥界定是大开门户、欢迎之至。」

风小刀笑道:「多谢鬼王抬爱,但成天都和阴阳鬼怪相处,我怕自己迟早没了生气。」

阎吾镜哈哈大笑道:「你敢在我面前放肆,不只生气足,口气更是大得很哪!」

风小刀朗声道:「我不只口气大,火气更大!鬼王这么拖拖拉拉,这生意到底做还是不做?方才说得爽快,现在却反口反面!」

阎吾镜森冷冷道:「小伙子要学着沉气些,我说了取离魂引需一时半刻,不如咱们先来场纸上谈兵,看今日海面局势,月公子还有无只手翻天的可能、再令无间死里逃生!」

画儿虽可将孤焰眼神语气摹仿得唯妙唯肖,但脑中机巧智识却是万万学不来的,这一番考较她岂能回答?也只能装模作样地道:「喂!阎老鬼,我们今日诚意十足地来谈生意,无间也带来珍宝,你却当面说要歼灭人家船只,实在是太失礼!」

风小刀暗想:「看来鬼王是不会拿出离魂引了,倒不如我和他单打独斗,或有一拼的可能。」索性道:「鬼王既想一较高下,我无间也不能退怯,干脆就划下道儿,就一场决胜负,输了,我留下任由你处置,赢了,我们带走离魂引!」

阎吾镜不疾不徐道:「武有武比、文有文试,小子想比武,老鬼定给你机会!此刻却是我和月公子的文试,你要横插一手,就失了江湖规矩。」

风小刀知道事情已经生变,大声道:「也不必提什么纸上谈兵了,我干脆明白告诉你,无间敢只派十数艘船前来,就有万全准备、不怕你倚多为胜!我在你地头上正是直捣黄龙,我方尚有大军押阵在后,至于中间这十数艘船,没载半个人,装得全是同归于尽的焚业火雷,你要敢轻举妄动,就先炸得你们魂飞魄散!」

阎吾镜灰硬的脸上毫无表情,精光森然一湛,冷笑道:「阁下不必虚张声势,从来只有鬼吓唬人,你几时听过人吓唬鬼?」

画儿见气氛僵凝,心中着急,想以主君之威压迫鬼王,就拍桌斥道:「胡比什么?阎老鬼,你是怎么了?想说话不算话嚒?还不快拿出离魂引!」这一拍桌,却更教阎吾镜瞧出她手劲不足。

阎吾镜冷笑一声,道:「又一个来吓唬阎某的嚒?我刚才已说过,你若让我做蚀本生意,我定要拆你皮骨!」

画儿一惊,面具皮下的俏脸已然变色,却仍努力平静道:「此话怎说?在下是哪里设想得不周到,教鬼王动了脾气?」

阎吾镜冷喝道:「你把鱼目混宝珠,弄个赝品就想来欺瞒老鬼,当真是老太君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忽探手向画儿脸面抓来!

画儿大叫一声,风小刀忙纵身抽刀,封在鬼王掌拍处,他早有准备,又存心快速制伏对手,这一刀惊暴如电闪,端的是又快又准,实是集毕生刀技之精华,任何高手遇上如此巧妙一击,若不格挡或退避,定要掌骨齐断!

岂料这一刀竟是刺空!

鬼王大喝一声:「小子纳命来!」

风小刀力道错放,已来不及回刀护身,大骇之余,左腰竟已狠狠中了一掌!

这一下,全然出乎意料之外,鬼王掌力又刚猛无俦,风小刀登时眼前一黑,向后抛飞数丈,瘫跌在地,若非神功自然运行护体,他早已腰骨横断,当场毙命。

风小刀此刻功力已臻顶尖高手之林,环视宇内,能胜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更遑论一招就令之败下阵来,他呕了口血,勉力撑起身子,脑中闪过方才敌对景象,自己以迅快鬼魅见长,却连对方怎么出手也没瞧清,就好像凭空中了一掌,不禁更加骇然:「我明明看见那一掌拍向画儿,怎会忽然反过来击中我?」

即使是路无常的「五行游踪步」,在掌掌相连之间,总有先后变化可循,风小刀尽可以敏捷的身法试探游斗,再设法破解,可鬼王这一掌,眼睛所见和身上挨揍几乎同时发生,却又完全不同位置,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画儿见鬼王猝起发难,藏在面具下的花容早吓得失色,风小刀为她挡去一击,她才身子一仰,双足连环飞踢地向后疾退。鬼王身手何等厉害,瞬间气贯袖缘,飘扬的衣袖立时化成二柄大宽刃,呼呼地向画儿双足大力扫去!

宋燕急扑身相护,拼命挽了无数剑花,却招招刺空,只听「喀喇!」二响,画儿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二条小腿已凌空飞起,又掉在甲板上,咕噜噜地滚了数圈,落下海去。

风小刀和宋燕见画儿双足齐断,大吃一惊,忙闪身至她身旁相护,风小刀捉摸不出鬼王身手,不敢再与之对攻,只以涟涟刀光护住己方三人,急问道:「画儿!画儿!妳怎样?」

画儿抚揉双腿,惨呼道:「风大哥,我没事,只是被他气劲扭了脚,暂时动不了啦!」

几人听了这话都甚惊奇,瞥眼瞧去,才发现她断腿处并无血迹,原来是她身形娇小,要冒充孤焰自得在双足下加了长脚屐,鬼王这一挥,只打散了木屐,双腿却还在。

风小刀惊喜之余,又是发愁:「我得尽快寻出方法制伏他,逼他拿出离魂引,否则鬼将一来,更无法脱身。」只得撤了刀屏,再度和鬼王缠斗起来。

鬼王双袍挥动,身形流转间,都裹着一层黑色水雾,这黑雾并非内力气劲,而是鬼魅阴气。但最邪门的是只眨眼片刻,风小刀又啪啪啪连中数掌,幸好他身手快极,一感应鬼王掌劲触身,总能滑移卸化的避开,只挨中三分力气,又凭着无欲心法泄去二分,最后只承受一分力道,否则鬼王掌劲凌厉无匹,任他修为再高,也禁不起一再重击。

宋燕和画儿虽见风小刀吃亏,但功力差得太远,也无法相帮,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鬼王未料风小刀身法既快又如此耐打,雄心暴起,也不愿抽手去收拾画儿和宋燕,只与风小刀拼斗不止,大喝道:「小子赶着投胎,阎王老子便先送你下阴曹地府!」身子一个倒转、头下脚上如杵臼般飞撞过来。

将最紧要的部位卖给敌人,实是犯了武学大忌,但风小刀知道他招式古怪至极,不敢轻忽,待鬼王脑袋将撞到自己头顶时,忙一刀砍去,心想这一着非中不可,岂知鬼王立刻又变成双足如剪,一脚踢开薄冰刀背,另一脚已穿过刀光缝隙,紧紧勾绞住风小刀颈项,要将他脖子扭断,不只如此,风小刀双腿同时被鬼王头颅猛力冲撞,若非他赶紧翻滚卸力,腿骨已被撞断。

但他咽喉被鬼王双腿剪扼,面色涨得紫红,呼吸也困难:「当真见鬼了!明明是头顶撞来,不见他翻身,怎又变成双腿绞来?每一招都不对……」心念电转间,疾甩起烮火狠狠扎向鬼王勾颈的脚,且身子一扭,顺势使个仰天大跌,以几近无赖打架的招数,猛力将对方压在身下,才逼使鬼王双腿松开,自他身底下滑荡出去。

风小刀才仰躺跌落,刚喘过一口气,鬼王却如钟摆般又反荡回来,且赫然出现在上方,凭空悬身,与风小刀平行、面对面地相距尺许,两道鼓风的衣袖犹如两把大刀切菜般,狠狠铡向风小刀胸腹,要将他断成三截。

风小刀明明见到鬼王还被压在身下,怎么一忽儿又翻到上方,他惊骇之余,疾飞足踢向对方小腹,鬼王腰腹缩塌,竟又变成双腿来夹他足尖,风小刀但觉犹如被蟹螯紧紧箝住,趾骨欲断,剧痛之下,连忙以烮火狠狠刺向鬼王膝眼,迫对方放开双腿,才得以脱身。

「我总不能老拿肉身子去挨揍,就算铜墙铁壁也要教他击垮……」风小刀此刻方知鬼王为何能雄霸一方,他不只力道罡疾猛烈,身法更是诡魅难测,风小刀实没把握全身而退,忙喝道:「宋燕!快带画儿走!」宋燕却不愿舍他逃生,大声道:「岛主可以舍命为兄弟,难道我宋燕就没半点义气?」画儿也道:「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一息稍瞬,鬼王已反身回攻,大袖划来,风小刀看出他衣袖虽凌厉,但暗藏于袖底下的双掌,更蓄有玄妙变招,一面忙气蕴全身的戒备,另一方面,劲凝刀尖,薄冰刀气有如一道精芒刺向鬼王咽喉。鬼王狞笑一声,忽又变成倒栽葱般地双腿一分,避去薄冰凌厉一刀,接着双膝屈曲贴胸,双手抱膝,犹如人球般滚撞向风小刀!

风小刀被这大力一撞,又是倒退数步,跌坐在地,自出道以来,他从未如此狼狈,即使面对刑无任,也不曾落入完全挨打的窘境,心中既惊骇又焦急:「这分明是鬼术,如果遥儿在这里,该能看出端倪。」想到两人多次共患难,如今天各一方,不禁一阵怅惘:「我本想去见她,不料竟要死在这里,她知道了,定会伤心许久……我若不活着,她就永远不明白我的心意!」想到心中遗憾,又是提刀振作,奋力攻去。

此时数百名鬼将听见双方大打出手,都赶了过来,风小刀三人暗叫糟糕,众鬼将却因为见到少君双足断折颓坐在地,无间小子正挺刀相护,一时瞧不清情势,想不能泄露少君身份,又曾赌誓服从魔界百年,就都按兵不动。

鬼王见帮手围了过来,大喝道:「快宰了那女娃!」

众鬼将低呼道:「女娃?哪儿来的女娃?」「鬼王打得昏头了嚒?」

画儿知道此刻最好是以魔主身份号令鬼将围杀鬼王,但如此一来,又会惹风小刀起疑,她心中万分为难,焦急得犹如热锅上蚂蚁,见风小刀情况危殆,只得大着胆子呼喝道:「鬼王言而无信,就要害惨鬼族了!你们快杀了他!谁出的力多,那四箱珍宝谁就分得多!」

果然众鬼将一听少君下令,都想:「咱们赌过誓咒,若背叛魔主,可是会受到圣神重罚,鬼王为何要杀少君,害我们鬼族陪葬?」

一边是恶咒罪罚,一边是珍宝赏赐,高下立判,当下有数十名鬼将壮了胆子向鬼王攻去,这时鬼王连连发掌,风小刀被逼得滚到船杆边,险些翻下海去,弯腰间看见月光映照着海面上自己的倒影,又瞧见鬼王举掌从后方劈向自己影子的右背,因为是倒影之故,风小刀忙滚向右侧,这一避乃是危急中的自然反应,却真的避开,剎那间,他脑中浮起了模模糊糊的灵思:「为何我能避去这一掌?揽镜见墨点……镜子和墨点究竟有什么关系?」

风小刀还未细想,鬼王又已追杀过来,大群鬼将忽然蜂涌冲上,逼得鬼王不得不收掌回战,风小刀好容易缓得一口气,忙退到一旁,专注观析鬼王和鬼将们相斗的情景,看了半晌,那海面倒影的关键终于逐渐清朗!

原来鬼王的独门神功「镜花水月」,乃是一套含有阴冥奇术的诡异武功,任何招式都像是镜子折射出来,呈现上下左右颠倒的情景,看他打向右肩,却会伤在左腰,明明击向头额,却双踝受缚,若是双掌抓来,就变成双脚缠夹,方才那一掌被海中倒影一照,反反而正,就显出真正的方位,风小刀才能避开!

鬼王见属下越围越多,简直是造反,气得火冒三丈,大喝道:「你们教鬼蒙了心眼!不!是教人蒙了鬼眼!她不是……不是……」一句话哽在喉间,心中不禁犹豫起来:「少君当初潜伏无间,不知有何意图,我怎能在此泄露?」大怒之下,使出七成功力,猛烈刮起一阵阴风,将缠身的鬼将全都震了开去!

可一瞬间,其他鬼将又围了过来,风小刀和宋燕也趁机攻上,鬼王身法再诡异,毕竟双手难敌四拳,渐落至下风,风小刀手中长刀发出狂飙的气劲,刀光有如一缕轻烟般,穿过重重鬼将身影,左勾右挑间,已在鬼王左臂和右腿上划下两刀。鬼王大吃一惊,知道风小刀并非侥幸得手,而是已经识破「镜花水月」的玄机,但他身手厉害且临危不乱,利用众多鬼将围攻作为掩蔽,避去风小刀杀招,这两刀虽留下二道长口子,却未伤及筋骨。

鬼王心念急转:「反正少君已活不了,我再不说出他身份,难道要冤死在这儿?大不了我毙了无间小子,杀人灭口就是!」便大喝一声:「她不是少君!你们这些鬼崽子还不快住手!」说着身形一闪,扑向画儿,伸掌要抓下她脸皮!

众鬼将一时愕然,全都停下手,只剩风小刀飞身过来相救。画儿听鬼王竟当众拆穿孤焰身份,又惊又急地想道:「倘若风大哥听信老鬼的话,就这么撒手不管,或转而寻公子晦气,公子哪里有活命?」一时忘了闪躲,只呆呆地望着风小刀!

「碰!」一声,风小刀硬是矗立在画儿身前,挡了鬼王一掌!

忽然之间,甲板上所有的人都似静止了般,鬼将们不知颓坐甲板的少年究竟是谁?画儿不知风小刀会如何?而鬼王也惊愕于无间小子深厚的内功,竟能挡下这轰天巨掌!

风小刀见所有鬼将目光都齐聚到画儿身上,心知有异,不禁冷声问道:「你们方才说他是谁?」那一句「少君」他虽听得清楚,一时之间,却不明白意思。

此时画儿若还坚持假扮魔君命令鬼将,必会令风小刀和孤焰反目成仇,若是露出本来面目,鬼王加上数百鬼将的围杀,三人都要命丧于此,她不禁冷汗涔涔,望着风小刀和这一群鬼将,张了樱口,却怎么就下不了决定、吐不出半个字,心中为难,有如冰火交相煎熬。

鬼将们见风小刀威风凛凛的质问,又瞧着畏畏缩缩的少君,都面面相觑,答不出话。

鬼王一声冷笑:「妳倒说说自己是谁?」

画儿望着风小刀,心中七上八下,嗫嚅着道:「我……我……」她见鬼将们个个虎视眈眈,越来越不相信自己就是少君,明知道该力持镇静,可身子要哆嗦,止也止不住,顿时万念俱灰:「我和风大哥是要死在这儿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破坏他们兄弟情谊,让公子遗憾、风大哥死不瞑目。」索性扬手撕了面具,大声道:「本姑娘不就是画儿?」

鬼王大喝一声:「你们这些蠢材还不明白嚒?快动手!」

风小刀见情况越加扑朔迷离,忍不住喝道:「慢着!就算要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们究竟以为他是谁?」

画儿见风小刀起疑,急得大嚷道:「什么少不少君?鬼族果然鬼话连篇!你们别想造谣生事,诬陷我家公子!」

「鬼ㄚ头!原来是耍咱们的!」鬼将们大呼受骗,剎那间,蛇发利斧、长索短钩全飞砍过来,鬼王也再度攻了过来,三人顿时被数百名鬼兵鬼将团团围在中心。

风小刀要对应强敌、又要抽手顾及宋燕二人,初时尚能凭着思考转换景象,但鬼王的颠倒玄功也如其他高深武学一般,能虚实变化,或五虚一实,或七虚一实,一招快似一招,攻势越来越凌厉,到后来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劲风狂啸,几乎将风小刀卷在旋涡中心。

另方面,画儿坐在地上,只能剑扫敌人下盘,让他们难以近身,但宋燕要应战四面敌人,头顶尚有十二天阴女煞弹奏幻音曲迷惑心志,又得不到风小刀援手,顷刻间已是血汗淋漓,但他不管自己伤势,只拼命护住画儿,苦苦支撑。

画儿眼看情况危急,再顾不得矜持,喊道:「宋燕,你快背着我!」

宋燕脸上一红,支唔道:「这……这不太妥!姑娘还是黄花闺女,我却是个粗鲁男子,不能这样……」

画儿急道:「你说什么呢?别婆婆妈妈了!快背起我退到栏杆边,让我坐在横杆上!」两人贴着栏杆,就少了后方敌人,只需专注应付前方。

宋燕喜道:「姑娘好主意,那在下失礼了!」当即背负起画儿馨软的娇躯一步步退向栏杆,也不知是拼战太凶还是其他,宋燕顿时心跳加快、神思不属,又多受几道伤,这船杆明明几步就到,他却走上许久,好容易才将画儿放坐在横杆上。

两人紧紧相依,双剑狂舞地互相护持,情势终于稍缓。但宋燕心中却微感落寞,忍不住问道:「画儿姑娘,咱们说不定要死了,妳心中可有记挂之人?」

画儿边杀敌边答道:「除了爹爹之外,就是公子了。」

宋燕叹道:「妳拼命也要救月公子,看来妳真是很喜欢他,月公子确是优秀,但难道就没别的男子值得妳看他一眼?」

画儿忙着杀敌,不假思索道:「倘若你仰望过大山,又怎么看得见小丘陵?」

宋燕想自己才智形貌确实都差孤焰一大截,心中黯然,却更认真道:「小丘陵外表虽不起眼,但滋养花朵的沃土是一样的,呵护花朵的心意也是一样的!」

画儿噗哧一笑,道:「你这人倒也傻气!咱们都快死了,你还有闲心思说什么大山和小花?」她砍翻两名敌人,又自怜叹道:「在我心中,公子是座大山,谁也比不上,但在公子心中,能在山巅上绽放的花朵并不是我,只有小姐才是那美丽的冰晶花,才值得他呵护!」

宋燕顿时燃起希望,大声道:「我一定会保护姑娘周全!总之有我宋燕在,就有妳画儿姑娘!」一时间斗志熊熊,杀退不少敌人。

风小刀就算知道「镜花水月」的秘诀,但眼睛对所见的危机,会自然产生抗拒,在千掌纷飞的攻击下,他实在来不及转换上下左右,且角度、落点、虚实都难以抓准,常常出刀位置偏了一些,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一会儿,又落入败局里,杀声震天中,他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撢心自去墨,久照忘初相』?」却始终不可得。

突然之间,他觉得好像回到浮沉海岸与画儿连手退邪魂的情景,那也是与孤焰初遇之时,他脑中蓦地冒出惊颤的想法:「他们究竟以为大哥是谁?少君又是谁?是阴冥界的少君嚒?那是鬼王的儿子?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鬼将就不会听令少君击杀鬼王!难道……」

他心底涌上无比寒意:「不!绝对不会!大哥对我义气深重,我究竟在胡想些什么?」生死危急之刻,他竟无法停下猜疑:「大哥杀了刑无任,这世上又有谁能抵挡千万灵族阴气,击杀刑无任?」那是个令人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倘若大哥真是……我该怎么办?我真要为个魔首命丧于此嚒?」风小刀全身不由自主地剧颤起来,眼中已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又彷佛有一个巨大敌影在前方飞舞晃动,将自己笼罩得暗无天日,这人似乎十分熟悉,却又看不清楚究竟是鬼王还是孤焰?使得什么招数?

忽然间,在一片黑雾气劲之中,他赫然看到「墨点」,那墨点随着鬼王的拳来脚往,在眼前飞舞,越来越清晰,只不过墨点并非黑色,却是殷红色!

「原来是这样!『撢心自去墨、久照忘初相』原来是这样!那墨点就是阴冥玄功真正的破绽!」骤然的发现教风小刀欢喜无已,忙力贯长刀、化作一道惊天银虹,对准敌人胸口凌厉刺去。

「啊!」一声惨呼,薄冰终于狠狠插入阎吾镜的胸口!

高手对决,眼目精利非常重要,像风小刀沉浸在思索里,实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但如此一来,反而避去「镜花水月」的迷惑,臻至「久照忘初相」的境界。

「撢心自去墨,久照忘初相」指的乃是忘了眼目所见景相,也忘了自身初相,亦即对敌时,不管情况如何、强弱如何,都视若无睹,只需找出对手唯一的破绽、专注其上,而那破绽即是风小刀在鬼王手臂、大腿上留下的二道血痕,每当鬼王看似发出右掌时,其实是左掌攻来,他左臂气劲先动,即会令伤口先飞喷出血水,且冲出的血腥气味也比掌影先到,这瞬间的先机已足以令风小刀判断出鬼王的致命处,进而一举制敌。

风小刀在万分庆幸中,却闪过极大的震颤——方才自己心思混乱,辨不清前方是敌人还是兄弟,仍毫不留情地出手,倘若对决的真是大哥,难道就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嚒?

围困之中,不容风小刀细想,他使劲将鬼王身子扳了过来,押在自己身前,大喝道:「还不快停手!」

数百鬼将投鼠忌器,不敢再妄动,只团团围着他们。风小刀喝道:「快取离魂引来!」宋燕背着画儿赶紧到风小刀身旁,三人缓缓退至船头栏杆边,准备一拿到东西就投海离去。

忽然间,风小刀脸色剧变,握刀的手竟微微地颤抖!

鬼将们一时奇怪,纷纷回头,才发现船尾的桅杆上,竟然飘立着一道黑色冰冷的身影!

「是他!我终于见到他了!」风小刀胸中翻涌着惊涛巨浪,那张烙心刻骨的银黑奇诡面罩不知在梦里出现过几百次,如今竟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教他激动得无法自已:「我等了许久年、熬尽许多苦,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了这恶魔!他并没有死在浮沉海,天幸我学有小成,今日一定要杀了他替爹爹报仇!替许多冤死的人报仇!」

鬼王见灭魂忽然现身,已知道孤焰确实垂危不醒,勉力撑了口气,大声道:「少……君!」他这声「少君」一喊,自然是向灭魂输诚之意。

鬼将们并不明白鬼王心意,但见银诡面具乃是魔界少君的身份象征,都以为是孤焰驾临,也就恭敬垂首、纷纷喊道:「少君!」

从来魔界都称灭魂为二公子,连一声「二少主」也不愿呼唤,灭魂第一次听众声大喊「少君」,心中说不尽的得意与舒畅:「大哥,原来众星拱月是这般感觉,你可享受得够久了。」但他并非庸俗之人,一时得意还不至沉醉忘形,很快敛了心思,道:「风岛主大驾亲临,真令这小小鬼船蓬毕生辉!」又转而斥道:「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嚒?还不快去取离魂引来!」毛面一听,便赶紧去了。

「魔界少君?这些鬼怪亲口唤他少君又毕恭毕敬,看来师父说的不错,杀我爹爹果然是幽鬿之子,那么……」风小刀暗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大哥此刻昏迷不醒,自然不是什么少君了!他们刚才骗我,一定是想挑拨我兄弟俩,妖魔果然心眼甚多,我真该死!竟然起了疑心,大哥几次不顾生死地相助我和无间,又岂能是魔主?」虽觉得魔界少君身形有些眼熟,但灭魂曾相赠灵草,于路潇遥也算有救命之恩,他既不怀疑孤焰,自也不再联想到灭魂。

鬼王本来觉得在属下面前被人擒掳,颜面尽失,听到胜了自己的竟是无间岛主,满腔羞怒登时灭了一半,忍着剧痛道:「明人不做暗事,风岛主不大大方方来访,却鬼鬼祟祟地潜上我船,难道是想加入我闇鬼一族,学做见不得光的事?」他薄冰尚插在胸口,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还能侃侃而谈,也算硬气。

风小刀为免再生枝节,只得一掌斩在鬼王颈项,将他击昏过去。

灭魂见风小刀始终目光如火地瞪视自己,想人魔双方宿仇已久,也不以为意,微笑道:「风岛主今日冒死前来,是为取离魂引医治兄弟,本君最佩服的就是重情重义的英雄好汉,不如咱们也来结个八拜之交?」

风小刀心中不禁挣扎:「我今日若执意报仇,一个不好,就误了大哥性命,我既然确认仇人是魔界少君,来日方长,还怕报不了仇?眼下暂且饶这魔首一命!」

他一旦下定决心取离魂引要紧,心思就不再波动,大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你我还有血海深仇!我岂能与你这妖魔祸首称兄道弟!」

灭魂见风小刀铿锵有力的含恨宣告,一挑长眉,绕有兴味地道:「哦?是嚒?我敢说三个月后你必会改变心意,对我披肝沥胆、忠诚至极!话说回来,本君也有一兄弟,向来薄情寡义得很,常联合外人来对付我,不知你兄弟为人如何,才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风小刀大声道:「大哥对我可是好上千百倍!」

银诡面具下的精光凌厉一湛,恨声道:「他对你好上千百倍?你可知他最喜欢权势,最轻贱兄弟之情!说不定那一天你就要被他卖了!」

风小刀忿然道:「你休要羞辱大哥,我兄弟之情不需你一个妖魔来多嘴!」

灭魂森冷一笑,道:「你没见过我兄弟,怎知我是个外人?说不定你大哥正是我大哥!你和他结拜,一不小心就连本君也牵扯进去,你就和妖魔祸首称兄道弟了!」

画儿听得冷汗直淌,鬼将们却是摸不着头绪,皆静默无声,不敢多置一词。

风小刀不知这魔主为何叨叨不休地对自己说起兄弟之情,不耐烦想道:「又来挑拨离间!这帮妖魔当真不死心,幸好我从小就认得你的鬼面具,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就大声斥道:「倘若我大哥真是你大哥,你如此害他性命,还配做人家兄弟嚒?你不必东拉西扯!快拿离魂引交换阎老鬼,否则他才真要去见他把兄弟阎罗王了!」

鬼王此刻已奄奄一息地软挂在薄冰上,情况的确危急得很。灭魂自然要相救鬼王,才能稳住鬼族这一大助力,更何况,孤焰现在深受万民景仰,若忽然死了,自己就算得到魔界,也只是个万众离心的空壳,尚得大费周章地收拢人心,就大方道:「好!你有舍己为人的情操,本君难道没有成全他人的胸怀?我就遂了你的心愿,但我得先看看你有多义气?」

风小刀担心鬼王若死了,再没有要挟筹码,急道:「你究竟有什么条件快提出来!」

灭魂拿了离魂引,微笑道:「我手上有相救你大哥的宝物,也有一粒魔茧,你服下之后,离魂引就是你的,至于魔茧——它名为『道心入魔』,想当然耳,会慢慢吞蚀你的意志,令你迟早归伏魔界,你尽可修练道心来抵抗,就当是我们道魔相争的一场赌注,三个月后,就看是孰高孰低了!」

风小刀押着鬼王,喝道:「你不管鬼王死活了嚒?」

灭魂环指一扫,冷笑道:「这儿有数百名鬼将,个个骁勇善战,难道我选不出一名猛将来替代阎吾镜嚒?更何况,本君不在乎损失一名败将,你可禁得起失去一个好兄弟?」

此话一出,鬼将们都面面相觑,暗暗盘算:「今日咱们是得罪阎老大了,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看来少君对阎老大不甚满意,说不定就要换个鬼王,也说不定要亲领鬼将。」「雀儿都知拣着旺处飞,咱们照子得放亮些,今后真正的主子是少君,再不是鬼王了,咱们得顺水行船才是。」

而风小刀也终于明白灭魂所说,三个月后自己会对他赤胆忠心是何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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