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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祆火祭坛

金烟血漠上,孤焰帮助昊星护送父亲回家取药,二人才进古道,就见到红衫、绿衫两军共数百骑兵连手围攻一群受伤女子,她们有的已仆倒在地,有的满身血衣仍奋力抵抗,更有十几名女子尸身沿路散列,情状十分凄惨。

昊星忙取出一块白巾蒙脸,同时射出一张坦罗灵片抢救少女,她休养数日,身手已然恢复,那灵片在空中划出一轮银虹,许多军兵连惨呼都来不及,就被割喉而亡、摔下马来,这突来乍变,教红绿两军立刻分拨人马将昊星三人都包围起来。

「昊星姐姐!」其中一少女高声呼唤:「昊星姐姐终于回来了!」其余女子也十分高兴,负伤拼命跑了过来,那些军兵见状,便策马呼啸来去,将女子冲撞分散,不让她们相聚。

昊星微蹙秀眉、低声道:「小师父,麻烦你照顾我爹爹。」说着身影一飘,已冲进红衫军中,在枪矛攒刺间穿梭来去,她见一红衫军正以长枪刺杀一名少女,急得飞扑过去,那军兵见有人来袭,倒身一仰,高举长枪向她狠狠刺去。

昊星纤指夹着坦罗灵片、轻然一拂,瞬间就把对方枪杆断成两半,又接住半截枪尖,反手一撩,将那位红衫军挑飞出去。她纤足一掠、抢坐上马鞍,手中射去数张坦罗灵片,化为一条银龙在敌军中冲杀来去,所到之处鲜血飞溅,一时间,红衫军兵都滚倒毙命。

红衫军去围攻昊星,绿衫军就去追杀其他女子,他们明明人数众多且射技精湛,但过了许久,始终拾夺不下数十名受伤女子,常常要射中目标时,利箭就忽然偏了准头,绿衫军想是自己练功不够,就更努力发箭,却依然杀不着半个人,女子看他们箭法奇差,心胆一壮,也奋力抵抗,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孤焰看似淡然立在围军中心,其实暗暗观察情势,以残天七阕感应箭流的速度与方向,相助受伤女子,往往在紧要关头悄然射去一道气劲,就化解危机。

领头的红衫军长见下属受伤惨重,以圆盾护住头脸,高喝一声:「排阵,杀!」双腿一挟,催马向昊星冲去,红衫军兵也集结在他两侧,挺枪前冲。

昊星手中灵片化为数道银光流转,前排军兵的枪头哐啷哐啷地应声切断,那些军兵也非庸手,见敌人近在咫尺,大喊一声,就将断头的枪杆齐向她射去。

昊星身子凌空,以玄术将坦罗灵片排成一面银盾护身,那些长杆一撞上银盾,立刻倒飞出去,啵啵连响,激射如风地插入众军兵胸口。那名红衫军长闪身疾快,滚下马匹,避去穿胸之祸,大喝道:「妳是……」一道银虹忽然弯转过来,「捉……捉……拿……她……!」那军长被灵片割喉,一句号令呜咽未出,就已断气身亡。

昊星对孤焰扬声喊道:「看来圣光已掌握我们行踪,派人来狙杀我们了!」话犹未毕,绿衫军利箭已倒转方向,连珠射向昊星,他们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顷刻间,箭光如流如网,漫天洒下,要把孤焰等人射成刺猬。

昊星纵然能把灵片化为大面银盾,也无法护住所有受伤女子,她正自焦急,忽然间,一阵风啸声响起,孤焰已运起内力,袍袖鼓气如大吸风管般,将百多支长箭全吸向自己,那些钢铁箭尖在他袖缘一掠,居然酥化成齑粉,无头之箭转个弯又激射出去,啵啵啵连响,剎那间,箭杆撞飞了数十名绿衫军!

这些军兵胸口虽被重重一击,呕血倒地,但因孤焰事先拗去箭头,并不会丧命,只是这出神入化的武技,教没被打中的军兵吓得目瞪口呆。

孤焰又闪电穿入众军之中,转了一圈,随即奔回原处,手中却多了八匹骏马,那八个失去马匹的军兵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头瞠目,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滚落地上。

孤焰向绿衫军长恭礼道:「小僧向军长相借八匹马,来日归还。」

绿衫军长见他手拖八匹壮马,竟来去如风,只吓得双腿发软,答不出话来,等回神过来,赶紧一声传令,教众人停止攻势。

昊星双眸闪着厉光,娇喝道:「还不快滚!」

绿衫军长知道遇上高人,不再逞强,一扬长弓,高声喝道:「圣夜军首很快就会来收拾你们,走!」众军兵如获大赦,赶紧扶起伤者,连声呼哨,催马逃离。

昊星扶起其中一名少女,关心道:「究竟怎么回事?」

少女半身染血,紧抓着昊星,痛苦道:「昊星姐姐,出大事了……」她瞄了孤焰一眼,声音转低道:「可恨的胡老鬼忽然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家里,将所有姐妹都抓起来,要送去圣坛献祭!又散播姐姐杀死教主的谣言,神臣们都相信了,城中已布下天罗地网要抓姐姐,我们拼死来这儿,就是要给姐姐报讯,祆神保佑,幸好赶得及阻止妳进城!」

昊星乍听恶耗,急得花容失色:「怎会这样?其他人呢?老鬼趁我不在,竟敢闹事!」她心底忽然一震,恨声道:「不对!他是故意放出消息,让我知道爹爹的下落,好引我离开,他就可以胡作非为,我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

少女抽泣道:「这事太过突然,很多姐妹都牺牲了,也有被抓、也有失散的,胡老鬼明日还要在圣坛上火祭姐妹们,那是个陷阱,姐姐千万不能去!」

其他女子也迭声附和,催促昊星快逃:「姐姐,快走吧!妳保得性命,才能东山再起,妳若有什么损伤,再没人保护我们,姐妹们可怎么办?」

昊星断然道:「我不走!我已救回爹爹,药呢?妳们有没有带着?」

众女子惊讶地望了孤焰背上的老人一眼,欢呼道:「太好了!姐姐真本事!大伙儿有救了!」少女赶紧拿出一颗丹药给老人服下。

昊星又高声喊道:「姐妹们听好,我现在去圣坛救人,妳们分路赶去各密营召集人手,教大家都改了妆扮到圣坛,混在人群中,听我暗号才出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是!」众女精神大振,共乘六骑扬长而去。昊星向孤焰取回父亲,背在背上,又用绳索缚好,再翻身上马,道:「小师父,快走吧!」

孤焰沉吟道:「施主统领一干女子……」

昊星插口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们的身份来历,你对我父女有救命大恩,昊星不愿欺瞒,但也无可奉告。你亲眼见到我带领受迫害的女子抵抗恶暴,才会被那些神臣视为眼中钉。如今圣光知道我没有杀你,已四处散播谣言说我杀死教主,还要火祭我的姐妹,眼下城中就要动乱,影子军首也快追来,我们是打不过他的,我先领你从小路出去,你离开西漠后,千万别再回来了。」未等孤焰回答、即催马前奔。

孤焰赶马追上,一边说道:「施主侠肝义胆,处断明快,小僧心中佩服,愿帮忙相救令妹。」

昊星摇头道:「我知道小师父本领胜我十倍,但这事太过危险,昊星不敢让你涉入,倒是有一不情之请,还盼小师父成全。」

孤焰道:「妳说吧,小僧定然照办。」

昊星道:「我好不容易才救回爹爹,请小师父护送他到安全之地,昊星感激不尽。」

艳阳普照下,黄澄澄的沙地竟飘来一片黑影,为热腾腾的大漠刮起一阵肃寒杀气!

「来不及了!」孤焰本以为黑影是冲着自己而来,却见那黑影长臂突伸,闪电抓向昊星肩头,昊星背着老人在马鞍一点、飘身疾退,那马儿吃痛,往黑影直冲过去。

黑影出掌抓人的瞬间,化身为实,见骏马奔撞过来,又立刻化为虚影,直接穿过马身追向昊星,这一隐一现疾如眨眼,马儿根本阻挡不了他半点攻势。

孤焰身形一闪,挡到昊星面前,他感应到黑影人的气刀已射至胸前,急将全身精气缩聚为一点,挡去杀招,同时出掌如风,当头劈去!

孤焰知道要杀影子军,唯有在他们使用气流指刀的剎那才可得手,但此人气势强盛、指刀凌厉,应该就是影子军首,他若要学风小刀那样以肉身喂招、诱敌取命,等于把自己的脑袋直接奉送。

罔两隐身避去孤焰掌刀,直接穿过他和昊星背后,再回身射去狠厉气劲,这指气一射,就是从老人背后一举贯穿三人!

孤焰见到黑影穿身而过,惊觉不妙,但此刻要将昊星父女甩到身前相护已来不及了,他忙将斗帽向后甩去,那斗帽本弱如荏草,受了他气劲贯入,立刻化成一面钢铁坚盾,挡去罔两气刀,孤焰同时向旁飘纵数丈,掌力一吸又将斗帽取回戴上。

罔两对着三人又射去数十气刀,宛如倾盆暴雨满天飞洒,不容敌手有半丝喘息,他隐现之间快逾星闪,孤焰始终抓不准他现身时机好作反击,只好以残天四阕「无伤无亏」的气场护住三人,再设法破解对方诡谲的影术。

罔两见无论如何射发指刀,也无法破去孤焰的护身罡气,心中暗惊:「我原以为这小僧只是功力深厚,但观武见性,他心思灵动、沉稳如山,无论文韬武略都是劲敌!」

但这般只挨打、不还手的战略对孤焰极为不利,内元消耗极大,相反的,罔两只有在射出指刀时才凝聚惊天气劲,其余时候皆是以无影之身飘移,既不易受伤又可歇复力气,长久下去,孤焰总会落于下风。

罔两虽惊愕于孤焰的内涵,但也看出只要再坚持下去,就如滴水穿石般,铜墙铁壁也要凿透!

忽然孤焰觑准时机将昊星父女飘送到极远之处,这一分力,教罔两有机可趁,一指中进,闪电射向他左心,无论如何厉害之人,心室若破,绝对送命,罔两气刀中处,感到对方坚实的气墙微然凹陷,知道机不可失,当下指上加劲,穿墙直入!

孤焰的气墙却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罔两一招失误,倏然隐身,孤焰已经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的分出许多身影环绕着他,这些身影交错回旋、腾飞万变,教人分不清虚实。

世上有许多奇功都能幻化出千百身影,但其实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都是用来惑敌的虚影,罔两却感到这些身影每个都蕴含真气,或阴或阳、或刚或柔,变幻不一。

要在多个身影注入不同气劲,非但内力要十分强大,力量的运用更是至精、至奇、至快,罔两想不到这小僧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实在吃惊:「他每个身影虽然只有数分之一的力道,我却像被许多招式、气劲不同的对手包夹,我若是攻击其中一个身影,其他身影就会立刻围杀过来,我若不出手,那就是无止无尽的僵持下去……」

这是孤焰将残天二阕「阴阳互转」融入三阕的「千形万相」,自行创出的绝招,就连从前的魔君也未曾使用过。

孤焰对影术无可奈何,罔两也无法破解千百幻影,这场虚实之战,两人只能僵持对峙,谁的内力较差,或是谁沉不住气先出手,就是输家!

但巫祆内乱在即,罔两不可能这么僵持下去,不禁暗叹:「好个心机深沉的小僧,老夫功力未必输你,却被你逼入胡同里!」只得现身道:「僧者善用情势,是绝顶高手才有的思维。」他指的是孤焰以千影虚实克制影术虚实,逼自己不能隐身攻击,只能在「现身对决」或「弃战而走」两者之中做一个抉择。

孤焰也收回虚幻身影,合十道:「尊驾取舍决断,同样是绝顶高手才有的自信。」他意思是罔两相信自己就算不用诡谲影术,也能胜出,才会选择「现身对决」的方式。

罔两原以为风小刀在年轻一辈中已是出类拔萃,但这小僧年纪相仿,气度不凡且更高深莫测,心中升起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凛然道:「僧者留心了!」他饱提元功,五指聚力,孤焰也凝气于掌,就在一阴一寒、两道惊天骇世的气劲要正面交会时,远方的昊星忽然喊道:「军首,你真是奉教主命令来杀我嚒?」

「妳……」罔两精光一湛,却不是杀气,而是极度错愕,身影随即消失,只余孤焰一股磅礡的雪气轰向四野,霎然间,炎热的沙漠被冻成方圆数十丈的银晶世界,又碎然爆裂,烟尘雪屑渐渐消落飞散,地上早已空无黑影,罔两居然在一瞬间退去。

孤焰知道一个绝顶高手遇上难得的对手,宁可战死也不会退缩,何况两人根本未斗到生死交关,昊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罔两弃战而走?难道只凭一句问话?这女子远比自己想得还要诡秘。

昊星见孤焰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抢先惊叹道:「真厉害!连西漠战神都被你打跑,小女子当初妄想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好小师父慈悲心肠、手下留情!」

孤焰沉沉地瞥了她一眼,道:「是嚒?小僧岂是圣夜使对手?该是女施主暗中相助。」

昊星露出一丝无辜笑容,道:「小师父真是爱说笑,我那点微末伎俩,怎敢在你两大高手面前耍弄?」

孤焰道:「装神弄鬼的本事,普天之下,恐怕少有人比得上施主。」

昊星轻咬朱唇,冷哼道:「你不信我,分头走便是!我原本就不想将小师父卷进风暴之中。」说着驱马跑了几步路,见孤焰真不追上,又停步回首道:「我先领你从密道出去,再去祭坛救人,应该还来得及,你若不怕蛇蝎女子的毒计,就跟上吧!」

孤焰略一迟疑,即策马跟上,道:「我答应护送令尊脱出险地,不能言而无信。」

昊星赌了气也不作声,只任由他跟着,二人一路疾驰,直到巫祆城门附近,昊星才开口道:「那条小路在进城不远处,我们得弃了马、悄悄绕路过去。」

城堞上一排又一排的黑色旌旗迎风招展,宛如乌云遮天,绿衫军兵密密罗列,个个外套铠甲,头上绑着黑色丧带,神情肃穆慽然,手中弓箭更已整备待发。城门口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地紧密巡查,连寻常百姓进出都被盘问许久,人人眉头蹙锁,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不安气氛。

二人下了马,悄悄潜伏在远处,孤焰暗想:「若不是教中有大事,怎会如此紧肃隆重?我进入大漠前,并未听说教主崩殂,难道才过几天,他竟然死了?」却见昊星神色冷淡地专注前方,并没有半点惊慌悲伤。

孤焰又想:「她一直与我寸步不离,怎么可能分身去刺杀教主?而且她神色从容,一点也不像将要背负大罪的样子,死的难道另有其人?」

此时沉沉号角响起,传荡在天高地阔里,令人倍觉哀凄,昊星低声道:「教中有大丧,这是通告全城教民赶去圣坛。」

孤焰寻思:「教主若去逝,魔军又将来攻,教民必然希望救世真主能出现,到时凶手就可顺应天命夺下大位。何丽丝曾说过,圣夜使因受制于影咒,只能听命教主,那么杀害教主的凶手究竟是胡兹、卓穆罕、圣光……还是另有其人?以巫祆女子的弱势,这些神臣尽可以用任何理由擒杀昊星姑娘,犯不着将逆反大罪堆到她头上,唯一可能是……她表面上是反抗神臣、卫护弱女子的地下势力,其实早已勾结了某一方神臣,敌人想藉她的逆反大罪扳倒她背后的主子!但各路人马连手追杀她,实在看不出她究竟是哪一方暗棋?」

昊星打断孤焰思绪,轻推他一把,道:「他们巡查太紧,恐怕得费点功夫才能进城。」

孤焰道:「这容易。」他从怀里拿出一把血娘子毒蝎洒放在马背上,又伸指戳马臀,马儿一吃痛就奔向城门,众百姓见马儿忽然冲撞过来,连忙让路,几个勇猛的军兵本要伸手拦抓,却见到成群的毒蝎子从马身上洒落下来,吓得四散逃开,城门口顿时混乱一团。

昊星见机极快,伸手拉了孤焰就跑,孤焰却反手拦腰抱住她,身影倏闪,宛如一阵风般,从混乱的人群中穿隙而过,待众军兵感到有人闯关,想要追上,两人在毡帐排列的街廓中左弯右拐,早已不见。

孤焰顺着昊星指示,一路疾奔,直到一处沙陵旷野才停下来。昊星心中痛惜那马儿无故遭害,愠怒道:「你几时偷偷藏了大把蝎子,我却不知道?」

孤焰奇道:「我藏了蝎子需要向妳禀报嚒?」

昊星见他又来顶嘴,更是生气:「马儿是我们西漠人最好的朋友,你为了通关,竟用蝎子害死它,还说什么不杀生的和尚!」

孤焰道:「那些蝎子早已死了,如果我用的是活蝎子,还需伸指去戳痛马、让它跑嚒?只要一只活蝎,就足以令它发狂地往前冲,又何需用一把?更何况一把活蝎子只会让马儿跑两步就倒毙不起,反而无法造成混乱。」

昊星心中怨怼孤焰,对他所言所行尽往坏处想,才会直觉认定他用活蝎子害死马匹,虽然发觉自己又错怪人家,仍理直气壮地娇嗔道:「都怪你在大漠里用毒蝎吓我,我才会见到蝎子就生气!」孤焰对这女子的强辞夺理,早已见怪不怪,只得闭口不与她争论。

昊星借日影为刻度,在一片沙丘中,寻到第三个凸起的小沙堆,发掌力拨开沙土,地下竟现出一小小地穴,仅容一人通过,这洞穴隐藏在沙丘中,就如同树叶藏在树林里,实在不容易发现。

昊星首先钻身进去,孤焰尾随其后,两人往下走了一小段路,四周已暗无点光,昊星拿出坦罗灵片擦出一丝火光,照亮前方,只见原本往下的地道渐渐变成向上延伸的长石梯,昊星熄了火苗,好心提醒:「小师父,这密道极为幽暗狭窄,得小心行走。」

孤焰心生警惕,道:「如此直通通的甬道,正适合前后夹堵,敌人若设下埋伏,咱们立刻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乖乖受缚。」

昊星知道他其实不信任自己,酸讽道:「你要是害怕,尽管躲在小女子后头,要是遇上伏兵,你就拿住我父女当肉盾垛子。」

孤焰也不客气,微笑道:「施主考虑周到,这主意听来不坏!」即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老人行将就木,吃了丹药也昏迷不醒,孤焰知道他随时可能丧命,虽怀疑昊星,但见她对父亲十分执着,令他也不禁感念起自己的父君,又道:「无论如何,我总会保护妳父亲,不会伤他一根毫发。」

那梯道虽只一条,却千弯百绕地向天攀去,因为黑暗无光,两人只能摸着旁边凹凸棱峋的岩壁慢慢行走。在昊星机巧百出、前路又不明的景况下,孤焰每踏出一步都是战战兢兢,不知岩壁是否会发出百箭,或一步踏空就跌落万丈深渊,在漫长无尽的黑暗中,提心吊胆的摸索,那不只是考验功力,对意志更是极大的折磨。

昊星只埋头苦行,极少开口,孤焰心中默默数算,已然走了半日,忽然感到触手生温,竟是岩壁透出一丝丝热气,渐渐地,狭道越来越灼热,昊星背着老人,早已香汗淋漓、娇喘吁吁,脚步越来越蹒跚。

孤焰初时还不费力,到后来竟然必须不断提寒功相抗,再走半日,已发觉大事不妙,等在前方应该是极大的危险,但此刻若掉转回头,这曲曲折折的小径非但要耗去许多时间,若遇上伏兵陷阱,更是凶险万分,他伸指抵住昊星后颈,问道:「妳弄什么玄虚?地道出口究竟通往何处?」

这地道极为狭窄,昊星连转身也不能,一受他指劲,娇躯立刻酸软、险些瘫倒,她急伸手揽紧老人,没好气叫道:「祆焘峰顶!」

孤焰愕然道:「祆焘峰!那不是巫祆圣山嚒?」

昊星道:「不错,我们正是走在圣山腹内,出了洞口后,沿着悬崖小径绕至另一侧,有条下山的小路可以通到城外,现在大伙儿都赶去圣坛,没有人会猜到我们敢走在圣山里,到时候,凭着阁下本事,应该能神鬼不觉地偷溜出去。」

正当二人僵持时,一隙刺眼的天光微微透了进来,孤焰骤然发现两旁的岩壁竟雕满了图画,一幅幅粗糙浮凸的壁绘像是叙述着一件件事迹,有万民伏拜,也有主上驾崩,更有击退大军,似乎能相连成一段故事,他越看越稀奇,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昊星哼道:「你倒有闲情!最后这段岩壁就是『圣壁岩』,从前我巫祆如果有大事发生,就会有壁绘浮出喻示,直到大事结束,壁绘又会自然消失。」

她指着图象中一名方脸大耳的男子,道:「许多年前,这幅『圣子靖世图』自动浮现出来,巫祆教民都欢天喜地的尊奉圣子为救世主,谁知圣子年纪轻轻就去逝,图上事迹从来没有实现过,石画却依然存在,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从此再没人相信圣岩喻示,这壁道就此荒废,才没有人会进来,你就当做欣赏山水画吧!」

孤焰对壁绘着了迷,竟真的停下脚步,好奇观看许久,昊星但觉燥热难耐,迭声催促,二人又继续前行,天光渐渐明朗,图案也越来越清晰,但也到尽头,再无壁绘,两旁夹壁顿时变成一颗颗焦黑的圆石堆栈,那圆石形状甚是诡异,宛如人的头骨,孤焰抬头仰望天空,暗想:「我一边走、一边算了时刻,这时候应该接近卯时,怎会是彩霞满天?」

四周炎热已非常人可堪,倘若再往上走,二人就算功底再深厚,也要被烤焦,孤焰走在老人身后,就以冰冷掌气为他护持,忽然一道炙风扑面而来,原来前方竟有一个巨大洞口,昊星欢喜呼唤:「到了!到了!快出来!」

「果然中了圈套!」孤焰一踏出洞口,立刻发觉不妙!

两人站立的地方竟是祆焘峰顶上、一座千万颗骷髅头堆栈起来的高台,四周弥漫着诡异玄秘的气氛!

石台的地面上刻划着一幅五芒星图,孤焰一出洞口,双足就刚好踏在五芒星图的中央,芒星的五个尖端正狂烧着五支巨大火烛,十数名穿戴白色长斗篷的女子早屏息在旁,依阵位排列就坐,一见他落入圈套,口唇间立刻齐声滑出奇怪的咒文,宛如古老的幽灵低声吟唱。

她们一次又一次双手高举向天,又伏身跪拜,吟唱越来越响亮,形成一阵阵凄厉空灵的悲歌回荡天幕之中,与五芒星图、擎天火烛交融成一股盘天盖地的禁锢力量,令孤焰神志昏乱,身子不能动弹,眼目所见尽旋转着一帧帧光影,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如梦似幻,他虽不知众女子唱些什么,但可以感觉到她们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祭典,而且那牲礼恐怕并不是什么嫇妃女子,却是自己!

孤焰先凝功守神抵抗邪咒,又快速观察整个地形,这座骷髅祭坛搭建在祆焘峰顶上,石台只是祭坛的中点,无数骷髅头仍不断往上堆栈直入云霄,下方是祆焘峰顶,距离山脚还有千百丈之深。

倘若他能突破巫祆宏沛的禁咒力量,会有三条逃生路径,一是原路返回密道,但那里必定已被伏兵堵死,二是召来钦鹀,让灭魂知道自己已重出江湖。

第三条路则是直奔下山、突出重围。但首先要经过的关卡即是祆焘峰顶,那儿看似静悄悄,没半个军兵守卫,其实一片黑压压阴影,弥漫着惊涛骇浪的杀气,应该是布满了影军,想必难缠的圣夜军首也会在其中,就算自己真能冲到山下,那儿也已经挤满群情汹涌的巫祆教民,再过去更是一望无际、整军备战的军兵!

这祆焘峰位居古城内,只有东、西两道出关的隘口,此刻都重兵集结,卓穆罕带领绿衫军镇守住东隘口,西隘口遍布着红衫军,但领军者居然是风小刀!

「难道二弟真卷入巫祆内斗,而且已经选择胡兹一方?」兄弟如此重逢,令孤焰亦喜亦叹,但比前后绝路更令他感兴趣的却是再往上的高台,那千百颗骷髅头已不是焦黑,每一颗都像火炭熔岩般发出熊熊红光,整座祭坛就好像长了万眼的朱焰妖邪,以炽烈的目光俯瞰着下方蝼蚁。这座骷髅祭坛能火红不灭,而且将天空映照得鲜艳如血,如此怪异的景象,唯一解释就是那儿正燃烧着巫祆圣物——「不灭火种」!

只是就算宝物近在眼前,也无济于事,因为谁也无法抵御天火的灼热,恐怕还未靠近就要被灰化成烟,更何况四周已是天罗地网、虎视眈眈?

孤焰暗想:「我怀里的『非烟雪囊』虽能包覆不灭火种,但要拿取宝物实在太过困难,先是我被法阵禁锢住,根本无法行动,就算勉强突破,已经耗去大半内力,又怎么抵得住天火,进入骷髅堆里拿取火种?就算侥幸不被烧死,在圣火熄灭后,教民必然疯狂,我这不能杀生的偷火贼怎可能破出千军万民的包围?」

他见昊星面色淡然、冷光如刃地立在五芒星图外,不禁苦笑道:「小僧自省,和巫祆并未结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地围杀我?」

昊星冷声道:「于公,你胡言妖语乱我军心,于私,你多次欺我、辱我,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但我不让你一下子就死,我要你在巫祆军民面前献祭给祆神,这样他们才会知道云深竹隐的主持并没有什么灵通本事,什么『一夕繁华尽虚无』的天机都是胡话!只不过,」她深吸一口气,道:「我螳螂捕蝉,他们黄雀在后,这不只是对付你,也是对付我!」

孤焰想不到自己数次救援她,这女子竟恨己入骨,劝道:「既是如此,妳我也曾生死患难,为何不先连手脱出险境再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昊星不禁又联想起蛇腹之事和龙朋的诡异,羞恨交加,啐道:「淫僧!你再提什么生死患难,我先割你舌头,再丢你下火炼地狱!」

孤焰再聪明,哪里想到这女子念念不忘蛇腹之事,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只得又好言劝道:「妳曾利用我去救妳父亲,应该知道小僧武功不差,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临死关头,我愿意再被妳利用一次……」

昊星恨声道:「你休再油嘴滑舌、弄耍小聪明!我自有脱身妙计,而你就非死不可!」

「圣光!众神臣们都等候着,妳还不下来嚒?」下方的祆焘峰顶除了原本暗暗盘据的影子军外,忽然走出三个人,胡兹高声大喊,他左右两旁分立红衫军首何丽丝和策师喀什隆。

祆火祭坛上,诡谲逼人的谜局,考验着圣日胡兹、圣光昊星和圣夜罔两的智慧,三方的一夕决断,倾荡着巫祆兴亡、牵动着圣火何丽丝、圣地卓穆罕和无间风小刀另三方的势力,更左右着孤焰的生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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